馬劍
“霉?fàn)顜煛北久凡牛驗楣偎敬蚴畧鲚斒畧?,就落得了這么一個綽號。就在梅才無奈準(zhǔn)備轉(zhuǎn)行時,居然有生意上門了。
這天夜里,“哐當(dāng)”一聲,房門無風(fēng)自開,一個白衣男子走了進(jìn)來自稱梅郎,是來請梅才打官司的。梅才隨意一瞥梅郎身后,燈光下竟然看不見影子,不禁驚道:“你不是人?”梅郎并不搭話。
這日一早,梅才來到縣衙擊鼓,狄縣令升堂一看,只有梅才一人,問道:“原告在哪里?”梅才拱拱手:“原告現(xiàn)在不方便來,在下是先來呈遞訴狀的?!钡铱h令大怒:打官司還要如此擺譜?他目光掃到狀子,又是一驚:首告人梅郎,不就是年初“梅花案”的死者嗎?狄縣令問道:“梅花案已結(jié),梅郎已死,你這是在弄什么鬼?”梅才苦笑道:“梅郎鬼魂深夜來訪,說自己是冤死的,非要我?guī)退暝┌?!”這時大堂里刮起一陣陰風(fēng),梅才說待見到梅郎便知真假,此案還得夜晚審斷。狄縣令思忖鬼打官司千古未聞,此案也許真有蹊蹺之處,決定深夜重審梅花案!
本城東郊有座梅園,年初有位清秀優(yōu)雅的少女來此踏雪尋梅,主人梅郎對其一見傾心。女子姓桂名花蕊,是城南桂家小姐。桂家主人名叫桂良言,人稱“鬼才大狀”,是個擅于鉆律法空子的訟棍,幫助不少惡豪劣紳打贏了官司。梅郎對桂花蕊情難自已,在飲酒賞梅時,借著微醺醉意,簽下了與桂花蕊的婚書。
第二日清晨,伏案而眠的梅郎醒來,已不見桂花蕊,桂良言卻拿著一紙文書,要梅郎履行。梅郎發(fā)現(xiàn)簽下的婚書不知怎的變成了買賣梅園的契約,且只賣了一百兩銀子的低價。在與桂良言的爭執(zhí)中被其一把推向梅樹下的石桌,頭部撞到了桌角而亡!桂良言到縣衙自首,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將詐騙誤殺的罪行推得一干二凈。梅郎冤氣難消,這才找到“霉?fàn)顜煛泵凡?,要打這一場鬼官司!狄縣令破例深夜升堂,被傳喚而來的桂良言雖覺此事詭異,卻是毫無懼意。
一陣陰風(fēng)刮起,梅郎身影漸漸在公堂現(xiàn)形。梅才開口道:“桂良言覬覦梅園,但知這是梅郎祖業(yè)不會轉(zhuǎn)賣,利用桂花蕊在簽婚書時做下手腳,騙來了這買賣梅園的一紙契約!”桂良言說桂花蕊是他去年底赴鄰縣打官司歸途中救助收留的義妹,為了報恩要去說服梅郎割愛,梅郎醒后翻臉不認(rèn)賬,這才在爭執(zhí)推搡中發(fā)生了意外。梅才冷笑道:“還是讓證人自己說出實情吧!”桂良言看見桂花蕊竟然走上了公堂!
原來梅才曾讓梅郎回憶和桂花蕊交往的細(xì)節(jié),當(dāng)梅郎說到桂花蕊曾摘了幾朵梅花放入酒中時,梅才喃喃道:“喝花酒?她是青樓女子!”梅才查訪到桂花蕊是在去年底才出現(xiàn)在桂府的,正好和桂良言從鄰縣打官司歸來之期吻合,因此推斷桂花蕊是鄰縣青樓的風(fēng)塵女,可惜梅郎不諳風(fēng)月沒看出其中喻義。
梅才趕到鄰縣找到了桂花蕊,花蕊自言確是桂良言向老鴇租了她要設(shè)局詐騙梅郎的。狄縣令望向桂良言:“桂大狀,要不要請鄰縣協(xié)查遣送老鴇前來對質(zhì)?”桂良言干笑一聲:“在下承認(rèn)確實雇用了花蕊,可我只是讓她說服梅郎簽下買賣契約?!钡铱h令拿著契約反復(f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破綻,只得宣布此案押后再審。
回到梅才家,花蕊說當(dāng)初桂良言是用墨魚汁寫下的婚書。古時凡有心存不良者,大肆借債,用墨魚汁寫下借據(jù),過得一段時日,白紙上的墨跡就會消失,借據(jù)就變成了廢紙一張。梅才皺眉道:“不過一般墨魚汁寫在紙上,總得三五個月墨跡才會消失啊!”
花蕊說桂良言當(dāng)時在鄰縣認(rèn)識了一個洋人,他炮制出的墨魚汁寫就的婚書,梅郎簽名后一夜之間墨跡就消失了,早就守在梅園外的桂良言偷摸進(jìn)來在已成空白的婚書上寫上了買賣梅園的內(nèi)容。梅郎急道:“難道這清雅的梅園就只能落入那卑鄙小人之手?”梅才嘆口氣:“知道我為什么打官司全輸嗎?就是我不想用桂良言那種訟棍用的歪門詭計。如今桂良言竟然謀財害命,我也要破一回例了!”
二次深夜升堂時,梅才講了桂良言用特制的墨魚汁寫下婚書之事,然后說他能還原消失的婚書字跡。梅才拿過買賣梅園的契約,用毛筆在帶來的一罐液體里蘸了蘸,刷了一遍契約。這時陰風(fēng)大作,吹得人睜不開眼。風(fēng)停時梅才給眾人展示契約,竟然在買賣內(nèi)容下面顯現(xiàn)出了婚書的字跡!桂良言直說不可能,那個洋人已經(jīng)回國了啊!梅才冷笑道:“我這招是位傳教士教的,人家可比你認(rèn)識的那個洋騙子強(qiáng)多了!”桂良言只得承認(rèn)了自己玩的騙術(shù),梅才當(dāng)堂跪地請罪,說顯現(xiàn)了婚書墨跡的買賣契約是他偽造的,再趁著方才陰風(fēng)大作時偷梁換柱,其實他并沒法子還原已經(jīng)消失了的墨魚汁!”
桂良言臉色蒼白:“想不到我鬼才大狀會栽在你這個‘霉?fàn)顜熓掷铮穲@終究和我無緣啊,這就拱手還回!”梅郎冷冷道:“你以為交出梅園就行了嗎?你這個殺人兇手!”說著逼向桂良言。狄縣令忙道:“梅郎不得造次,桂良言失手誤將你推向石桌乃是意外!”梅才道:“桂良言第一次確是失手,但當(dāng)時梅郎并沒死,是他怕有后患第二次又將梅郎頭部推向石桌狠撞了一下。大人只要開棺驗尸,就可看到頭骨上會有緊挨著的兩處裂痕,因為桂良言心慌之下第二次并未撞到原傷口,但因力道奇大,這才是致命之傷!”桂良言氣急敗壞道:“如果真有兩個傷口,當(dāng)時仵作怎么沒有驗出來?”梅才道:“當(dāng)時天氣寒冷,仵作趕來時你遞給他個小酒壺讓他暖暖身子,現(xiàn)在我們在剩下的半壺酒里驗出了迷幻藥,當(dāng)時仵作精神恍惚才匆匆填寫了驗尸文書?!惫鹆佳悦摽诙觯骸澳菈鼐扑€留著?”話一出口后悔嫌遲,那種裝了迷幻酒的小酒壺他有不少,以備不時之需。
這樁“鬼官司”終于使梅花案真相大白,梅郎當(dāng)場表示要將梅園贈予花蕊,不枉兩人相識一場。梅郎魂魄歸去地府,只留花蕊空懷遺恨。“鬼才大狀”桂良言聰明一世反自誤,“霉?fàn)顜煛泵凡艅t因此案一戰(zhàn)成名,“霉氣”全消,成了當(dāng)?shù)亍暗谝粻睢保?/p>
選自《民間傳奇故事》2016.11
(段明 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