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勇
慢嚼菜香
◎李勇
時下,人們生活水平逐漸提高,野菜、粗糧已從人們的記憶中淡化甚至消褪。然而我的內(nèi)心世界里卻始終為過去的吃食保留了一方天地。
我的父親是一位農(nóng)村教師,母親務農(nóng),家里四個孩子。六張嘴要吃飯,四個人要上學,父親的工資既要用于來往開支,又要用于我們四人求學。家中的生活總是象揉皺的紙張一樣緊巴巴的。吃,成了當時最讓父母頭疼的一件事情。
母親最犯愁的是冰雪消融、春寒料峭之季,青黃不接之時。這個時候根本沒有菜可談,稀湯面加咸菜成了這個時節(jié)的主食。半大孩子正長身體,最盼望的就是放桌吃飯,稀里嘩啦地灌下兩碗玉米粥,就著咸得澀口的咸菜,嚼得有滋有味。
父母掰著手指盼望著夏季的到來,盼望著有菜日子的到來。
春風吹得山綠、吹得水秀,同時也吹開了封閉一冬的農(nóng)家大門。園子里、山崗上油綠一片,那是長得正旺的春蔥。大蔥蘸大醬成了此時飯桌上的一道常見風景線。母親從地里摳回蔥,剝?nèi)ナ[皮,扭掉蔥須,露出蔥白。再把蔥洗凈放到盤子里,端到桌子上。飯桌上突然見到綠色,讓人眼睛發(fā)亮、心里發(fā)癢。蔥很辣,辣得人腦門出汗、頭皮發(fā)麻,吃多了眼睛都冒金星,嘴里還在嚼著。父親嚼著蔥喝著酒,大呼:過癮!
土豆花開,豆角掛滿藤架,母親一籌莫展的面孔終見笑靨。弟弟和二姐爭先恐后地往地里跑,揮舞著鎬頭,抽拽著土豆的藤秧。大姐和我采摘豆角。當裹著泥巴的土豆堆放到筐里,豆角小山似的堆積起來,每個人都泛著笑。河溝邊的人們?nèi)齼蓛傻丶壑?,都在洗土豆。搓洗后的土豆猶如一個個胖娃娃一樣蹦跳進早已備好的筐里。
暮色正濃,鄉(xiāng)村上空早已是炊煙裊裊?;椟S的燈光下,四個孩子圍在灶臺邊,灶臺下的火焰燒得通紅,映紅了我們的臉。母親洗干凈手,我們也跟著忙活起來。母親刷好鍋,用勺子從油罐子里謹慎地舀出少許豆油快速地倒進鍋里,稍等片刻蔥花也跳進鍋里,“嗞啦”作響,我們覺得滿屋立刻生香。大姐把早已洗好的豆角和土豆端來,母親把豆角抓到鍋里,添了幾瓢水,把土豆擺放到豆角上邊。眼疾的二姐急忙把面盆取來。母親把和好的玉米面在手中團和著,那面團漸漸在她雙手中變圓變扁。母親揚起手,用力把那面團摔到鍋邊上,如此操作“啪啪”作響,不消片刻面餅把鍋邊貼得嚴嚴實實。母親洗了洗手,把鍋蓋蓋上。
我和弟弟把桌子抬到炕上,張羅著拿碗筷,給父親倒酒。大家都在忙著,很興奮。
母親掀起鍋蓋的剎那間,屋子里霧氣騰騰,霧氣籠罩整個房間,桔黃的燈光顯得越來越暗。母親先把玉米面餅鏟到盆里,再放到砧板上操起菜刀切割成條,擺放到盤子里。鍋邊泛著湯泡,那土豆裹著星星點點的油花,讓人頓生涎水。母親再把豆角盛到盤子里,姐姐端到桌子上。我們你來我往地忙活著。
飯桌上是最熱烈的,大家有滋有味地嚼著。饞嘴的弟弟和我嘴里叼著豆角,同時用筷子扎起土豆塞進口中,狼吞虎咽地大嚼特嚼。走過嚴冬不見油星的日子,見到解饞合口的飯菜,大家自然吃得香甜。
斗轉(zhuǎn)星移,家鄉(xiāng)的土房早已沒有了。飯菜也早已不是母親的愁事??晌覅s會經(jīng)常想起過去那難忘的日子,慢嚼菜香,品嘗過去的歲月,心中更是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