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仁偉
真正的全球化是20世紀80年代以后才開始的,其特征是:第一,全球化始于美元全球化;第二,非市場經(jīng)濟國家融入世界市場,成為全球化的組成部分;第三,互聯(lián)網(wǎng)的出現(xiàn)把全球真正連成一體,巨量信息在世界范圍內同步流動;第四,全球產業(yè)鏈、供應鏈和價值鏈的重新配置;第五,1990年代后期開始出現(xiàn)一系列全球性危機;第六,全球治理開始全覆蓋、機制化。
由于上述六大要素在最近20年左右時間里同時出現(xiàn)并相互作用,才有完整意義上的全球化。這六大要素目前還在繼續(xù)發(fā)展,還是雛形狀態(tài),遠遠沒有終結和完善,還在醞釀和變化當中。所以全球化還在發(fā)展中,全球化體系還在形成中,因此全球化遠遠沒有終結,還要有很長時間的進行過程。
中國共產黨對全球化的認識是逐步深入的,我們的官方語言真正用“全球化”這個概念不到十年時間,用“全球治理”概念的時間不到五年,十八大以后黨中央越來越關注全球治理。我們對世界趨勢的戰(zhàn)略判斷是“三化”:經(jīng)濟全球化、政治多極化、文化多樣化。這三化是中國的戰(zhàn)略機遇,是改變未來世界的主要潮流。與此同時,西方對全球化內涵也有“三化”:政治民主化、經(jīng)濟私有化、價值觀普世化。這三者是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方定義的全球化內涵??梢姡瑢θ蚧瘍群嬖谥袊臀鞣降膬煞N界定或者說是兩種內涵,存在著西方的全球化和中國為代表的非西方全球化。全球化的不同定義,意味著不同選擇、不同方向。兩種全球化的爭論剛剛開始,誰占上風還沒有定論。未來可能是這兩個趨勢的融合,也可能是兩個趨勢的沖突。
全球化發(fā)展的同時,另外一個潮流即逆全球化或反全球化也在出現(xiàn)。當前逆全球化的特征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第一,世界范圍的財富流動造成世界范圍內的財富更不均衡,各個國家之間貧富更加懸殊;第二,全球治理遇到深刻的制度障礙,最關鍵的是對全球財富分配無法做出制度安排,目前不可能用超國家力量來處理超國家的財富分配;第三,全球化推動文化、信息、人員的跨國流動,對民族國家?guī)砬八从械奶魬?zhàn);第四,全球網(wǎng)絡造成草根階層大規(guī)模卷入高層政治,出現(xiàn)全球范圍的民粹主義浪潮。
用這個觀點來看全球化的變化,也就比較正常了,并非不可思議。特別是全球化的受益者自認為是全球化的受害者,隨著英國脫歐和特朗普上臺,英美兩國成了逆全球化的領頭羊。現(xiàn)在美、英出現(xiàn)的逆全球化現(xiàn)象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全球化負面潮流似乎超出全球化正面潮流。
可見,全球化的兩面性凸顯了。我們本來所聲稱的全球化是建設性的,促進發(fā)展的,促進穩(wěn)定的,促進和平的,這是理想主義的全球化?,F(xiàn)在破壞性的全球化,也是全球化的一部分,也是世界范圍內的普遍現(xiàn)象。正面全球化和負面全球化是同時存在的,是全球化的一個整體的兩股力量。任何事物必然有正反兩個方面,如果只有正面全球化,就不成為全球化,不符合客觀規(guī)律。
這兩種力量并存的情況下,全球化就不可能是一種不加選擇的全面全球化,只能是有所選擇的全球化。各個國家的競爭力、要素、文化、國情不一樣,各國只能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部分全球化。但是,某個國家認為有利的正面全球化,在另一個國家看來可能是不利的負面全球化。
面對全球化的兩重性,各國選擇的差異性、復雜性擴大了。在全球化和逆全球化兩股潮流都在發(fā)展過程當中,都處于起步階段,都沒有充分完整表現(xiàn)的情況下,在全球治理薄弱的情況下,各國進行有選擇的開放,由此而來產生有選擇的沖突、有選擇的合作。
我們將面臨一個很長時期的合作與沖突并存,甚至是沖突大于合作的全球化時期。有些國家在沒有新辦法的情況下回到老辦法,特朗普就是回到孤立主義、排外主義、保守主義、保護主義等老辦法。我們就要堂堂正正地變成規(guī)則建設者、世界治理者。這就是中國新的戰(zhàn)略機遇。
(摘自《探索與爭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