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玲,女,祖籍中國廣東潮汕。泰國留學(xué)中國大學(xué)校友總會辦公室副主任,泰國《新中原報》副刊部編輯。寫詩、散文、小說,并翻譯泰文作品。有作品發(fā)表于泰國《世界日報》《新中原報》《亞洲日報》《泰華文學(xué)》和海外報刊?,F(xiàn)任世界微型小說研究會理事、泰國華文作家協(xié)會副會長、《泰華文學(xué)》編委、泰國留中總會文藝寫作學(xué)會副秘書長。
鞋子
清早,實提猜就來到四色菊府直轄縣火車站,他想找活干,賺點錢,他可以幫忙旅客提行李,或推車等,賺到十銖、廿銖那就好了。有錢了實提猜可以買一本作業(yè)簿或一支圓珠筆,剩下儲蓄起來買一雙鞋子。他腳上的拖鞋很爛了。
實提猜是一個八歲的男孩子,是小學(xué)波二(二年級)學(xué)生。他三歲時父母出車禍雙雙死亡,祖母撫育他到六歲病逝。村里佛寺的鑾菩(老和尚)收留了他,他成了一名寺童(寄居在佛寺的男孩子),吃住和讀書都在佛寺里,生存是沒有問題的,就是沒有零用錢。寺童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是村民捐的,但是善信捐來的衣服用品中沒有他可穿的鞋子,實提猜腳上的拖鞋很舊了,他不敢開口向鑾菩討錢,因為鑾菩會叫他自己想辦法。
佛寺里還收養(yǎng)數(shù)名比他大一點的男孩子,他們和他一樣都是孤兒,在佛寺他們志愿給佛寺做工,包括清潔、煮飯、洗衣,等等。他們都會自己掙錢,有的摘菜去賣,有的捕魚去賣,有的去受雇做農(nóng)活等,沒有人伸手向鑾菩要錢,佛寺收養(yǎng)他們和提供讀書機會已經(jīng)是最大的恩惠了。成年后男孩子們有的剃度出家,有的上曼谷打工,有的上大學(xué)深造,鑾菩都是送上滿滿的祝福。
從去年開始,實提猜就跟著佛寺里的大他兩歲的汶松哥哥到火車站,幫助乘客提行李或推車,有的乘客會給他們小費,一次20銖兩個人平分,有的沒有給只說謝謝,他倆從來不會討錢的。實提猜跟了汶松哥哥兩三次,哥哥就叫他單干,于是實提猜就自己找活干了。
“嗚,嗚,嗚……”火車進站,大批乘客下車,他想去看看有沒有活干。剛走了兩步,右腳上的拖鞋脫開了,他把拖鞋拿上一看,又是鞋帶和鞋底脫離了,他只得蹲下把鞋帶穿過鞋底,希望可以繼續(xù)穿,可是拖鞋太爛了,鞋底小洞變成大洞,一開步鞋帶和鞋底又脫離了。他再試再失敗,再失敗再試,還是不行,他把拖鞋放下了。
天氣炎熱沒鞋子走不了路啊,實提猜泄氣了,蹲著不知怎么辦。他轉(zhuǎn)著頭東張西望,看到汶松哥哥正幫助旅客提行李走出車站,走過他身邊望了一下沒有講什么。實提猜覺得自己很狼狽,無奈無言。
過了約十分鐘,實提猜見到一雙新拖鞋在眼前搖晃,抬頭看,原來是汶松哥哥給他買一雙新拖鞋來了,救他出了困境。實提猜趕忙起身走進車站找活干了。
從旱季到雨季,再進入寒季了。實提猜終于儲到了500銖,他高興地到鞋店買了一雙學(xué)生鞋和兩雙襪子,其中一雙襪子是要送給汶松哥哥的。
確實是親生的
從記事起,大姨每逢和姨丈吵架都找我媽媽哭訴,接著姨丈就會追來,把在哭泣的大姨接走。反正一個月就鬧三兩次,我們都看慣了。大姨和姨丈走后,媽媽就會嘆一口長氣說:“可憐的阿華啊!”
阿華是大姨的兒子,我的大表哥。我知道媽媽嘆氣的原因,因為大姨和姨丈吵架,十次有九次是因姨丈打罵阿華而起的。姨丈打兒子很兇,狠狠地往死里揍,阿華不敢放聲哭,只是小聲抽泣,非??蓱z。
媽媽說,阿華出生時大姨和姨丈都非常喜愛,大表哥眉目清秀、口齒伶俐、活潑可愛。后來他的妹妹阿貝出世了,奪去父母的寵愛,阿貝是個嬌氣的小美人,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而阿華被他父親打罵多了,一見到他就不敢說話,日子一久阿華講話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的,樣子也變得呆頭呆腦的,一點沒有以前的聰明活潑了。
阿華13歲那年,有一天姨丈發(fā)火狠打阿華,大姨拉不開。眼看阿華被打得不會動了,大姨急忙到街頭打電話給媽媽求救。媽媽乘三輪車去救急,才把阿華從姨丈的棍子下救出。阿華被打得皮開肉綻,后來在我家養(yǎng)傷,養(yǎng)了三個月才回家。
我那時讀小學(xué)一年級,正是記事和好奇的時期,多次問媽媽,姨丈為何打阿華,但媽媽說小孩子多事,不講。一天半夜醒來,媽媽和爸爸在客廳小聲說話,說的就是阿華的事。我不敢動,豎起耳朵聽著,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原來姨丈生性風(fēng)流,大姨經(jīng)常因他感情出軌而爭吵,姨丈每次都保證改過但是都改不了。最近又和一個他們家附近幼稚園的女老師好上,大姨有所風(fēng)聞,問了姨丈數(shù)次他都否認。
有一天阿華放學(xué)回家經(jīng)過幼稚園,他是這里畢業(yè)的,被一位新來的年輕女老師攔下,問他:“你是阿華嗎?我有一封信托你帶給你爸爸。”阿華說好的,拿了信就走,那老師又說小心哈,不要把信丟了。阿華再說好的,就回家了。
他回到家里問大姨,爸爸還未下班嗎?大姨問,你找爸爸有什么事?他說有個老師要我拿一封信來給爸爸,大姨問,什么信呀?阿華把信拿給她。大姨一見臉就變色了,因為信封上沒有寫收信人的姓名,也沒有送信人的姓名,只在信封上畫了一顆心。
大姨問阿華要他帶信的是什么人,阿華說巷口幼稚園的一個女老師。大姨一聽心中生氣,用手撕開信封,口中讀出心里的內(nèi)容,原來是約姨丈明天夜里幽會。大姨正在讀信,這時姨丈回家了,大姨說你來得正好,不是否認你有狐貍精嗎?她來和你約會了,你怎樣解釋?姨丈看到情人的來信被撕開,惱羞成怒地說,你怎么這樣沒有禮貌?偷看我的信!大姨氣急地說,你可以偷人,我怎么不可以看你的信!如果此信不是落在阿華手中,不是如你愿了?
姨丈聞言怒罵阿華,人家托你拿信給爸爸,你怎不給我給你媽媽了!阿華不敢出聲,大姨說:“老天有眼!你的情信還給你,你們?nèi)ゼs會吧!我要離婚!”大姨接著痛哭,阿華和阿貝也跟著哭。姨丈看著不可收拾的局面,怒火向阿華發(fā)泄,拿起家中頂門的木棍,狠打兒子阿華,大姨拉不動姨丈,急到街上打電話向媽媽求救。
媽媽趕到大姨家中,見門口有幾個鄰居圍看,有的勸架,有的小聲議論:“孩子是男人親生的嗎?怎么下手這么重?”媽媽心里說:“親生的,確實是親生的!但色字頭上一把刀,忘了是親生兒子了!”
一見鐘情
麗達是獨生女,當(dāng)大學(xué)教授的爸爸媽媽沒有嬌慣她,從小培養(yǎng)她自立,大學(xué)考到英國獎學(xué)金出國留學(xué),讀了五年本科、兩年碩士和三年博士,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回國,長成了一個落落大方的知性女子。
在英國,麗達學(xué)的是藝術(shù)美學(xué),后來專攻時裝設(shè)計,在學(xué)時已經(jīng)奪得不少設(shè)計獎,名聲傳回泰國,受到有關(guān)行業(yè)人士的矚目。
回到曼谷,麗達看到父母比十年前見老了,決定不再遠游,就在曼谷創(chuàng)業(yè)。她和雙親商量,在曼谷最繁華的素坤逸路39巷租下一間店面,注冊了麗達時裝設(shè)計公司。麗達拿出幾年來工讀的積蓄,父母又給了一筆資金,但并不夠開業(yè)。麗達做了一份詳細的投資創(chuàng)業(yè)計劃,以家中的住宅作抵押,向商業(yè)銀行成功貸款,就火火熱熱開展了業(yè)務(wù)。
麗達父母的學(xué)生很多,真正桃李滿天下,一聽說老師的女兒創(chuàng)業(yè),都來捧場,生意的發(fā)展趨向不錯。就這樣忙忙碌碌過了兩三年,麗達的設(shè)計公司站穩(wěn)了腳,她的父母看到女兒這么能干,老懷大慰。但美中不足的是,麗達年過三十,還沒有男友,整個心思都放在設(shè)計公司上。
這天,英國母校的杰夫教授來泰參觀麗達的公司。他是兩年前才到大學(xué)任課,所以麗達在學(xué)時并沒有見過面。杰夫教授四十來歲,是英中混血兒,英俊瀟灑,熱情健談,除了對麗達的業(yè)務(wù)很有興趣,對她的工作成績也很贊賞,把麗達夸個不停。晚上麗達的父母出面請杰夫教授吃晚餐,晚餐后杰夫又請麗達去喝咖啡。麗達父母笑不攏嘴,認為杰夫和麗達一見鐘情,說不定能成好姻緣。
麗達和杰夫喝咖啡至深夜十二點回家。第二天是周末,麗達關(guān)店休息,開車帶杰夫去古都大城觀光,也是玩到深夜才回。第三天杰夫提議休息,午餐后二人到泰式古法按摩店享受一番,再去吃晚餐。
二人正在品嘗紅酒時,和麗達相熟的泰國男模特丹尼過來打招呼。他是一個泰法混血兒,五官明朗、身材高大,但是就有哪里不對的感覺,相處久了就會明白,原來他的舉止有很多女性化的動作。他和麗達親密摟抱,離開時又送了一個飛吻。杰夫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丹尼,都忘記喝酒了。
麗達只得自行吃喝,等到杰夫醒轉(zhuǎn),雙方都覺得沒趣。麗達提出回家,杰夫禮貌性請麗達到他房間喝咖啡,麗達考慮了一下也就答應(yīng)了,隨著他進了房間。杰夫煮了兩杯咖啡,一杯請麗達喝,自己手里捧了一杯,他的臉色紅了又紅。麗達心想他是否要表白愛意了,低下頭不敢再望他。
幾分鐘過去,麗達覺得有一世紀這么長,她重新抬起頭來,只見杰夫臉憋得紅紅的,終于開口說:“麗達,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子,我想麻煩你一件事,請你介紹今天的丹尼給我認識,我太喜歡他了?!?/p>
麗達聽在耳里,好像炸彈大爆炸,把她震傻了,幸好還有剩余理智,她徐徐答道:“明天您和我的助手聯(lián)系,應(yīng)該有丹尼的聯(lián)系電話,您自己聯(lián)系他吧?!苯又终f,“謝謝您的咖啡,晚了,我要回家,再見!”
從此,麗達更加投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