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娟
男人有一手絕活,就是粉蒸肉,做得極好吃。
大米洗凈,晾干,小火炒,用料理機磨成粉,五花肉切片,拌調料,下米粉,把肉和米粉抓勻,上鍋蒸。接著,整個房間都氤氳著讓人難以抗拒的香味。那是女人的最愛。
只是,粉蒸肉,男人已經(jīng)好久不做了。
男人在外面有人,女人很早就知道。
吵過,罵過,打過,勸過,都沒效果。
離婚,女人下不了決心。有兒有女,也有那絲絲縷縷扯不斷的情。日子,就這么隱忍著,一天天過下來。
男人外出做生意,大把大把的錢交給女人。不忙的時候,男人買菜、做飯,收拾家務。只是,粉蒸肉,男人已經(jīng)好久不做了。
在外人眼里,他無疑是一個好丈夫。只有女人知道,他的愛是一分為二的。
每想至此,女人便如鯁在喉。
可是男人確實是個好人。男人對雙方老人,對孩子,那是沒說的。出差去外地,吃的,穿的,用的,一股腦地買回來。老人的,孩子的,一應俱全?!靶募?,疼人”是雙方老人對男人的評價。女人的父親患腦血栓住院,男人日夜守在醫(yī)院里,照顧得無微不至。連女人都覺得有些事,自己都不如男人做得到位。
日子是一只搖櫓的船,咿咿呀呀的,這邊還沒在意,它已經(jīng)搖過一片水域去了。
女人的臉上漸漸有了歲月的痕跡,男人的頭上也有了白發(fā)。
男人是個很注意形象的人。每天早晨洗臉梳頭時,看到白頭發(fā),就會拔掉。正在衛(wèi)生間打掃衛(wèi)生的女人,瞥見了男人的動作,說,白頭發(fā)最好不要拔,越拔越多,還可能會引起皮囊炎。
男人“哦”了一聲,手卻繼續(xù)在頭發(fā)里扒拉。
女人的話似乎一語成讖。只幾年的功夫,男人的白頭發(fā)越來越多,大有勢不可擋之勢。白頭發(fā)再也拔不清了,男人開始去美發(fā)中心染發(fā)。
有一段時間,男人生意不景氣,只好全國各地到處飛,找商機,訪客戶,像只高速旋轉的陀螺。男人忙得顧不上染發(fā),頭頂上新長出的一圈白頭發(fā),像開在頭頂?shù)囊欢浒谆ā?/p>
半個月后,男人無功而返。從機場出來,他疲憊地拉著箱子,去了小情人的住處。此刻,他需要一個溫暖的擁抱。開門進去,小情人吃了一驚,嗲嗲地,又很夸張地說,“哎呦喂!這頭發(fā)太難看了!快去染染吧!”
他心里隱隱有些不痛快,好似小蟲子輕輕啄了一下。但是,臉上沒有表現(xiàn)出來。本想在這過夜的男人,放下給情人買的進口香水,找了個理由,告辭回家了。
晚上,男人洗完澡,胡擼著頭發(fā),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地說,老嘍!明天去染頭發(fā)。
女人一邊收拾男人換下來的衣服,一邊說,染啥呀?都是化學成分,對身體特別不好。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男人一愣,轉頭看向女人,女人正低頭彎腰用毛巾擦衛(wèi)生間的地。
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女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早晨,女人還沒起床,就聽到廚房里傳來轟隆隆的料理機工作的聲音——男人在做女人最愛吃的粉蒸肉。
男人去樓下倒垃圾,順手從兜里掏出一把鑰匙,在手心里掂了掂,扔進了垃圾桶里。
從此,男人的家里經(jīng)常飄出粉蒸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