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菡
我的生命里生生刻進個你。
你是看著我媽媽的肚子一點點隆起來的,也沒問過你什么感受。恩寵一下子被一個笨拙丑陋的圓球奪了去,應(yīng)該比污濁了新裙子好受不到哪里。你被強迫著做了姐姐,也沒顧上你嘴里呼嚕呼嚕哼個沒完。
當(dāng)自家院子里掛滿尿布時,你竟沒嫌煩,輕巧避開重重障礙,像與銀魚兒戲耍。我哭鬧時,你會叫著哄我乖乖閉嘴;我開始滿地爬了,你嫌棄我那笨拙樣子,在小小的我面前,開辟出安全的天地;我吃飯?zhí)詺猓憔蛷堁牢枳Φ乇母?,是在跟我說吃飽飽才能跟你一起跑跳呢吧。再后來,我咿咿呀說話了,你再也教不了我了,一向聰明機敏的你沒轍了,懂點媽媽話語的我懵懂聽出——她說是你,一只黑白混點的的母貓做著我的好姐姐。
我溫柔的好姐姐,是一只有著珀色雙眸的美貓。
是了,是這樣了。有誰的嘴巴能有貓兒嬌柔,親吻我的臉頰時還徒留芳羞?有誰的手掌能比貓兒軟嫩,糯糯陷進去的,不只是手。又能有誰的歌喉會比貓兒還憨散,酥了頭發(fā)酥了毛孔,一并化了的是那被你誘了去的心。
失了聯(lián)系這樣久,你,還好嗎?
從沒想過會失去你,從沒想過會離開你。我貪戀放學(xué)后跟你在一起去爬樹、捉魚,我沉迷和你奔跑在青草香的平曠土地,我享受你向我撒著甜膩的嬌。
都把我撩撥成這樣了,竟一點消息也不給我。
是我不對,為什么我要把你送到奶奶家的兔籠子里,我以為你會喜歡軟萌的紅眼睛小兔。為什么要搬離那個有大院子的家,里面分明有你最喜歡的櫻桃樹;為什么不覺得你也會想我,甚至使出倔勁發(fā)動全力來找我。你會的,是嗎?你會的,你是我的好姐姐啊。
可是,奶奶家你又沒去過,離我們家好遠!你逞能了吧,迷路七八年,也沒能找到我。
你現(xiàn)在一定還在找我吧。你過得怎么樣?有沒有找男朋友,他是有雄健的后腿還是油亮的皮毛?你吃的好不好,能時常吃到鮮甜小魚嗎?你是否在迷惘中還那么愛干凈,能找到清澈的小溪來洗澡嗎?沒有暖被窩可以蹭了吧,你還能不能睡得噴香呼嚕滿天飛?你可以找到安靜一隅去曬太陽嗎,就著散懶的陽光,折射你眼眸的迷人光亮。你吃了不少苦吧,你活該啊,讓你自己偷跑掉,下次看你還敢不敢拋下我一個人苦苦煎熬。你還在路上嗎,你還在邁著美麗的步伐堅定地走向我嗎?
我是相信你的,你可以。即使過再久,你也會回來找我吧。哪怕你豐盈不再,哪管你老態(tài)龍鐘。不要再錯過我了。
沙漠能下雨,石頭會生花。我還是_直相信,在穿越了夏日灼灼烈日,冬季干枯籬笆,跨越重重艱險之后,你終將會抵達。你傷痕累累,渾身結(jié)痂,我會將你抱起,對你說:“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