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個故事我不愿意講出來,我想要徹底忘記,不再提起。因為是真實的,即使我換了姓名,大伙也知道說的是誰,所以在講出來的時候還是有些顧慮……
我的初中同學里面宏偉是最有見識、最有經(jīng)濟頭腦的。那時候,他爸管著鄉(xiāng)里飲料廠,經(jīng)常拿回來一些灌裝不夠量的果汁飲料。他喝夠了,就帶些到學校賣掉。我是主動幫他拎兜子的,報酬是能喝到一兩袋癟癟瞎瞎的飲料。他的遺傳基因可能隨他媽更多一些,他媽是鄉(xiāng)供銷社的副主任,是負責采購進貨的。每年元旦前,宏偉的手里總是擺弄著一沓精美的賀年卡。上面有帥氣的“小虎隊”、酷酷的張學友,還有漂亮的伊能靜……害得我們手里那點省吃儉用攢下的零花錢,都爭著搶著揣進了他的兜里,而且還感恩戴德。當然了,宏偉自然而然地成了我們班的香餑餑。
由于我倆是同桌,我肯定享受優(yōu)惠價。不過我沾沾自喜的優(yōu)越感沒有持續(xù)多久,因為我看到后排靠窗戶的那個女生“小補丁”,偷偷地在書桌堂里翻看著一沓折疊、立體、鑲嵌著五彩閃閃亮星星的賀年卡。重色輕友這個詞不好用在這里,因為“小補丁”不好看,起碼我是這樣認為的。
記得剛開學第一天,老師點名:“趙永艷……趙永艷……答應一聲……”
我們在角落里聽見了一聲病貓一樣的叫聲:“到……”大伙兒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件洗得褪色的白底藍點的確良襯衫,右邊肩膀上有一塊手掌大小的淺藍色補丁。烏黑的齊耳頭發(fā)擋在臉上,始終低著頭,至于臉是紅還是白的,根本沒有看見。
“小補丁……下課也不出來玩,是不是腿腳也不好……”宏偉莫名其妙地怎么好像對她感興趣呢!我們只是覺得他給起的這個外號挺有意思。
宏偉和我們相比,算是鄉(xiāng)里的“大城市”,又是“高干”家庭的孩子。班里出了這么一個“有權有勢”又吃得好、穿得帥的人物,他就理所當然地有了專門給別人起外號的特權。什么“糖葫蘆”“黃瓜扭”“大餅子”……我外號“大煎餅”,自然也是宏偉起的。起這個外號就因為煎餅是我每天帶的中午飯,這種不得不吃、不吃挨餓的食物。讓我弄不懂的是,宏偉經(jīng)常拿暄騰騰的大面包跟我換著吃。那時候,我真覺得這“大城市”的人是不是有點缺心眼呢?還是成天吃香的、喝辣的“燒的”,要換換口味呢?我吃著香噴噴的大面包,至于他咋想的我就不費心思琢磨了。管他“大煎餅”還是“小餅子”就更不在乎了,即使叫我“煎餅卷大蔥”又能咋樣,咱也沒吃啥虧。
至于“小補丁”這個外號,背地里叫來叫去的,終于有一天,叫出了事兒。我的大煎餅不再吸引宏偉了,是因為他盯上了“小補丁”手里金黃金黃的苞米面窩窩頭。那時候班里吃窩窩頭的可不止她一個,先說我的后桌,外號就叫“窩窩頭”,他手里的那個窩窩頭活像一包黃沙團子,上面還帶著一層看著就起雞皮疙瘩的苞米皮子。別說吃了,看著都噎嗓子。還有我這排最后一桌的“大愣”,用手背抹了一把鼻涕,從書包里掏出來一個淡黃色的窩窩頭。一搭眼我就斷定里面摻白面了,因為我家逢年過節(jié)也會吃這種二合一的饅頭,只是比他這個多了一道發(fā)酵的程序,口感就不一樣了,但是在外觀上絕對一個顏色。再看看“大愣”拿著窩窩頭的那只黢黑的爪子,淌過了界的大鼻涕,“禿?!庇殖榛亓吮强?。再看看那個送到嘴邊的窩窩頭,青黃的濃嗨嗨的大鼻涕又悄悄地流了下來……
“‘小補丁,我的面包咱倆換哪?”
“嗖——”原本握在“小補丁”手里的那個金黃金黃的窩窩頭飛了過來,宏偉身手還算敏捷,“啪”地一下接住了,湊到鼻子跟先聞一聞,咬了一口:“嗯,香,好吃……”
我的眼睛不情愿地離開了宏偉手里誘人的大面包,“咕咚”咽了一口口水。晃著腦袋撕咬下來一塊大煎餅,唉……考驗我的掛鉤、下巴和牙齒的時候到了。再一看“小補丁”,趴在桌子上雙肩一聳一聳地,抽泣起來。
宏偉趕緊拿著面包放在她的桌子上:“別哭?。∥乙膊话滓銚Q的……還是你自己扔過來了,咋還反悔了……”
沒想到“小補丁”拎著書包,捂著臉跑了出去。宏偉愣了一會兒,也追了出去。那天下午,兩個人都沒回來上課。
從那天起,我再也沒吃過宏偉的面包,就連癟瞎瞎的免費果汁飲料也喝不到了。這些優(yōu)厚待遇都成了“小補丁”的特權。為此,我的嘴丫子都起了兩個大泡。終于有一天早上,我看著宏偉掐著一把癟瞎瞎的飲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小補丁”。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角:“她可沒有‘大美人和‘喇叭花好看……”宏偉反問我:“去去去……你懂個屁,她們哪里好看?”
“你看看‘大美人那件粉色的毛衣,我的天哪!只有天上的仙女能那么漂亮……你再看看‘喇叭花,雖然嗓門高點,但是他爸是鄉(xiāng)供電所所長,她腳上那雙紅皮鞋我敢斷定絕對是外地買回來的,因為鄉(xiāng)里這么大的城市就從來沒看見誰穿過……”
“去去去,一邊去。你那雙眼睛不是長在后腦勺子,就是長腚溝子里去了,啥眼神!”眼看著宏偉的飲料塞進了“小補丁”的書桌膛里,我撓撓頭,滿腦子的疑問攪和在一起,一時亂成了一鍋粥。“大美人”和“喇叭花”一天天揚個臉,那高傲的眼神,一般人都不睬,卻偏偏主動跟宏偉打招呼。宏偉原來還“哼、哈”應付一樣地搭理搭理她們,自從盯上了那個總是低著頭、沒事眼睛就擠“尿水”的“小補丁”以后,見到她們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了。
就因為這個,我好幾天沒睡好覺也沒琢磨明白。好在趕上一天,“小補丁”收下了宏偉送他的那沓子賀年卡,有了笑模樣??雌饋砗陚バ那橐膊诲e,抓住這么個當口兒揭開了謎底。
他說:“你看看‘大美人那臉白不?”
“白呀!真白,嘿嘿……”
“那粉都他媽趕上泥板子抹得那么厚,能不白嘛?”
“你再看看‘小補丁——趙永艷,那臉白里透紅,那是原生態(tài)的……”
“啊……”我點點頭,不怪人家說咱晚熟,壓根就沒往臉上看,也不懂得欣賞,總盯著人家的衣服下功夫了。
“‘喇叭花那公鴨嗓子,說起話來,你聽著不鬧心哪?”
“你再聽聽人家趙永艷,哎呀媽呀!那小聲,嗡嗡嗡,嗡嗡嗡,飛在花叢中。要說你們這些土包子、山炮們,我都無語了,一個個懂啥?我一天累不累,操多大心,還得給你們解釋這個。當年在鄉(xiāng)中心小學我就處了三四個對象,你這個山溝里的晚熟品種懂個六?”
二
“嘀嘀嘀……嘀嘀嘀……”一陣陣急促的汽車喇叭聲在身后響起沒個完。我把羊群都轟到了路邊的山坡上,身后的喇叭依舊不厭其煩地“嘀嘀嘀……”
“×你媽……要死……”隨著認出了車上跳下的那個人,我的罵聲戛然停止了。
“哎呀!宏偉,你咋還開上大汽車了?”
“你這些年一直放羊???放這玩意啥意思,跟我去溝里溜達溜達?!?/p>
嶄新的“大解放”,錚亮的藍色車樓,反射著耀眼的光,整塊的風擋玻璃……副駕駛位置上坐著一個披肩長發(fā)、戴著墨鏡、穿著黑皮夾克的漂亮姑娘。
“宏偉,你把哪個電影明星掛來了,這是……”
“永艷,下來跟老同學打個招呼!”
車門打開了,慢悠悠地下了車,高跟鞋“咯噔,咯噔”姑娘踩著點走過來,摘下了墨鏡——我的老天爺,這還是趙永艷嗎?那眉毛咋跟柳樹葉似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那老長,那雙眼睛就像含著一包水的黑葡萄。要命的是那個紅嘴唇,抹得就像剛吃過死孩子、沒來得及擦嘴的樣子。越瞅越像哪個明星。我搖搖頭:“宏偉,你要不說我真認不出來,你倆這是……”
“去永艷家送幾個大缸啥的,我姐夫他們部隊搬家,老多東西不要了,沒地方扔,我都劃拉過來了。我的駕駛證剛下來,買了這輛車,以后我就跑運輸了。你以后要用個車啥的,盡管吱聲。”
我點點頭,這才想起來趙永艷家住在這條路盡頭的大山溝里?!澳銈z去我家坐坐吧!”
“不了!還有二十多里路,大山里不好開,我得趕路了……”趙永艷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轉(zhuǎn)身上了車,我看著她的背影,掐腰葫蘆一樣的屁股,像水蛇一樣扭呀扭的。隨著嘭地一聲關上車門,大墨鏡又遮住了那雙忽閃著眼睫毛的大眼睛。
“那就回來到家吃飯吧!”我客套地跟宏偉說著話,眼睛還是不時地瞅著車里的趙永艷。
“不了,永艷明天還得去幼兒園實習呢!走了啊?!焙陚グl(fā)動了汽車,嘀嘀……我望著大汽車一溜煙消失在林間公路上。
沒過多久,接到了宏偉和永艷定在元旦結(jié)婚的消息。他倆確實算早婚,不過在已經(jīng)是副鄉(xiāng)長的宏偉他爸的眼里,算個屁事。鄉(xiāng)里最大的館子“民俗村大飯店”屋里屋外擺滿了桌子,烏壓壓地擠滿了人。很多人實在沒有地方擠了,隨完禮錢就走了??闯鰜砗陚ピ诶贤瑢W圈子里依然有號召力,“糖葫蘆”“大餅子”“窩窩頭”“大愣”……好多人都來了,大伙兒互相比比身上的呢子、毛料,哪個顏色更好看,哪件的款式更新潮。講一講走南闖北見識到的世界有多花花綠綠。“大美人”來了,我的天哪!現(xiàn)在來說,有點白瞎她那個外號了,那身子從上到下一邊粗,跟個缸似的,不過那張高傲的臉還是抹得那么白。“喇叭花”那嗓子比我家那只老公鴨啞得還嚴重,見了我的面一反常態(tài)地熱乎上了。從沒有過的溫度,讓我接受不了,一下子把大伙兒的眼睛都吸引過來了。同學們就像剛剛發(fā)現(xiàn)我一樣,給面子地搭理我兩句。我本想躲在角落里,就當自己是空氣。那個場合不適合我,座位在我的屁股底下像長了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有泡尿憋著,怕離開了凳子就沒了。雖然坐在這里,可是這樣的場合,我卻找不到適合自己的位置。心想,真要是空氣也就好了,因為我的話題跟他們扯不到一塊兒,他們嘮的都是在月亮之上,我卻在山溝里放羊,放羊,放羊……我那天喝得迷迷瞪瞪的,跟宏偉和永艷打個招呼就要回去。那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新娘子小心地護著微微隆起的肚子,連眼皮都沒夾我一下,光顧著敬那些衣著光鮮的鄉(xiāng)里的、幼兒園里的領導去了。比我的打扮還要土里土氣的那幫娘家客,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冷落在一邊。鄉(xiāng)里這么大的城市,有史以來參加的最大一個場面,可能只有我能理解他們現(xiàn)在的心情吧!宏偉拉著我的手:“照顧不周,今天忙的……我媽承包了供銷社,自己當老板。手下的員工和一些供貨的客戶晚上單獨整幾桌,我媽給我攬運輸?shù)幕睢パ?,二舅你咋也走了呢!喝好了嗎?我忙去了。”宏偉甩開我的手,去和別人打招呼了。
那天往回走,天上飄起了清雪。我騎著自行車,兩只手還要捯換著,焐一焐快要凍掉了的耳朵。“咣當”,摔了一個大跟頭。因為找不出一個像樣的棉帽子,就光著腦袋參加婚禮。心想著別給有頭有臉的人家丟臉,死要面子,活遭些好罪……躺在路邊的雪窩子里,我下了決心,去報名上職業(yè)高中,學本事,不混出個人樣來,都對不起總想往褲兜子里插的這個臉了……
三
土木工程班剛畢業(yè),就趕上蛟河到處建設新樓房的大潮,我還有些蒙頭轉(zhuǎn)向,就跟頭把式地被卷了進去。
負責采購供應的是個女同志,最近休產(chǎn)假。領導把我從技術組調(diào)過來,完工的那個樓盤清理庫房,有幾噸鋼材需要運到總庫。公司的車輛都派去開發(fā)區(qū)新工地了。
我開著單位的小轎車,剛停在車場,就圍過來一群人。
“老板,用車不?”
“啥活兒?老板,用幾米的車……”
“‘大煎餅……”一輛四下掉漆、樓子也有些癟癟的農(nóng)用三輪車上跳下來一個戧戧個毛、胡子拉碴的人。竟敢喊我上初中時的外號,我倒要看看這人是誰。
“我是宏偉呀!”
“哎呀!你……”看到宏偉造這樣,把我都整愣了。
“你的車?走吧……”
工地旁邊的小酒館隨著工程完工變得冷冷清清了。豬耳朵拍黃瓜,再來一盤油炸花生米。我和宏偉碰了一下酒杯。
“宏偉,你的大車呢?”我夾了一塊豬耳朵,嚼一嚼,有點哈喇味兒,勉強咽下去。伸手在盤子里抓了一把花生。
“賭輸了……”宏偉一仰脖,咕咚,干了杯里的白酒,“再來一杯!”
“咱倆喝點啤的吧,我最近準備要孩子。你也少喝,喝多了你媳婦永艷不得收拾你呀?!?/p>
“別跟我提她!媽的,服務員,沒聽見咋的,再來一杯!”這杯酒接過來,他一仰脖直接干了,嗆得他咳嗽了半天,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我,“嘿嘿,‘大煎餅都混起來了,行啊!笑話我是不是?”
“宏偉,別這么說,你可一直都是我的榜樣,別喝了,一會兒我送你回家?!?/p>
“回家?哈哈,回家……騷娘們跟人家扯犢子,讓我抓住了,差點沒打死他們。嗚嗚……我咋沒打死他們呢!”宏偉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你陪我再喝點行不?”
我起開兩瓶啤酒,給他倒?jié)M一杯,瓶子放在他旁邊。
他端起杯子就干了:“我爸被擼了,我媽也挨查了。日子不好過,那個騷貨就跟人家了。我的兒子老乖了,白瞎我兒子,我的家了……我他媽的死活就是不離婚,就他媽不離,拖死她。她把那頭都攪和黃了,就等著我點頭離婚呢!可憐我的兒子,她不要,我爸媽也不要,都他媽不要,咋活吧?你說,咋活?”宏偉一把抓起啤酒瓶,咕咚咕咚……
“咋活?從頭再來,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好好干。咋活?再找一個好樣的,過日子唄!”我一把搶下瓶子,有點看不起他這副窩囊樣。
“哎,從頭再來,哈哈,心若在,夢就在,天地之間還有真愛……真愛,去你媽的真愛吧!”
那天我送他回去,吐了我一身,他爸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拽進屋,嘴里不住地罵他:“窩囊廢,完犢子……”看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一邊哭著一邊喊:“爸爸,爸爸……”我的心里真不是個滋味。
四
其實我這個人不愿意說一晃,那樣有點不負責任。誰的時間和經(jīng)歷也不能一晃就成功了,一晃又日子好過了。過程里遇到了多少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最清楚。在這里我得說一晃了,因為這些年的經(jīng)歷與我要講的這個故事沒啥直接聯(lián)系。
單位承包了高速公路的一個標段,我被任命為項目經(jīng)理。土方隊修便道,我坐著吉普車去現(xiàn)場看看。
一個長得挺帥的司機,戴著白色線手套,衣著整潔干凈。下車看到我,禮貌地站到一邊,等我過去趕緊檢查輪胎。我不經(jīng)意地掃了一眼,這小伙子長得這么像宏偉呢!我猛地一轉(zhuǎn)身,把陪著我的土方隊長都弄蒙了,一時不知道哪里不對頭了,眼睛盯著我的臉,跟在我身后,來到了年輕司機旁邊。
“你認識宏偉嗎?”
“我姑家表哥叫宏偉,領導您啥事?”
“他現(xiàn)在干啥呢?”
“領導……這個……他死了……”
“咋死的?”
“說起來話挺長的,領導,等我換完了輪胎,讓副手先干著活兒,我再跟您細說行不?”
我點點頭,心里一下子亂得就像捅炸營的馬蜂窩……
我的司機去協(xié)助土方隊長指揮平整便道去了。宏偉的表弟坐在我的吉普車里,我看著他的臉,他的舉止表情,包括說話的聲音,讓我一下子覺得就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宏偉在跟我說話。
宏偉給趙永艷打了一個電話,說看在孩子的分上,一起出去走走,回來就離婚。宏偉那天故意刮了胡子,穿戴得也很利索。他的兒子難得看見爸爸不再醉醺醺的樣子,剛想笑,當見到那個陌生的、很久沒見面的媽媽時他又笑不出來了。因為她是爺爺和奶奶還有爸爸喝醉了酒就痛罵的忘恩負義的狐貍精,還有罵得比這更難聽的。
坐上三輪車,趙永艷從包里拿出一張報紙墊在屁股下面,頭一直歪向窗外。兒子坐在兩個人的中間,看看左邊的爸爸,又看看右邊的媽媽,小嘴緊閉著,生怕說錯了話,再挨頓打。
在一個鄉(xiāng)村邊的山溝里,震得耳朵嗡嗡響的發(fā)動機終于喘著粗氣,滅了火。
“看在孩子的分上,你能回來嗎?咱們好好過日子,我不喝酒,不賭錢……咱們不離婚行不?”
“不行,你有今天可別怨我。你爸媽都倒了臺子,你沒啥指望,跟我也沒啥關系。你去我單位作,行,我大不了不上那個破班,咱倆趕緊有個了斷,誰也別耽誤誰了。”
“好,盡快了斷吧!我不再耽誤你了……餓了吧?咱們一起吃最后一頓飯就散了,好聚好散嘛!挺好,等我去村子里把這碗方便面泡了?!?/p>
那天下午,村子里的人看見,山溝里冒起了滾滾的黑煙,趕來救火的,只看到了一個燒落了架子的三輪車。車上面一大一小兩具燒焦的尸體,在不遠處的小河溝邊,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宏偉,衣服上還有火苗。大家趕緊撲滅了火,翻過身一看,他的肚子上露著一個刀把,地上還有一灘血……
聽到這里,我的心“咯噔”一下,打了一個激靈……
作者簡介:劉晉宏,本名劉永紅,1976年出生于吉林省蛟河市農(nóng)村,現(xiàn)居吉林市龍?zhí)秴^(qū),現(xiàn)任吉林市宏江公司總經(jīng)理。系龍?zhí)渡皆娫~協(xié)會會員,吉林省、吉林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龍?zhí)秴^(qū)政協(xié)委員。出版古體詩詞集《淺品人生》,散文隨筆集《冰溜花》,長篇小說《四海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