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鳴
《牡丹亭》作為我國古典文學中歷久彌新的著作,眾多學者在研究中對其趨之若鶩。在中文研究方面,王雪松和蔣小平(2014)對分析了20世紀以來《牡丹亭》主題研究的發(fā)展趨勢,認為主題研究主要分為三個階段,即民國時期、新中國成立初期和新時期,每個階段都有自身的研究特色;此外,王燕飛(2005)從《牡丹亭》創(chuàng)作的時間和地點入手,最后將其與其他主題相似的著作進行比較研究,文章內容豐富,和前者相比,觀點也不盡相同。在翻譯研究方面,向鵬等(2012)通過追溯《牡丹亭》英譯的發(fā)展歷程,分析研究現(xiàn)狀,得出英譯研究相對滯后的結論;周瑩(2015)從《牡丹亭》譯介軌跡入手,主要對白之(Birch)、張光前、汪榕培、許淵沖和許明的譯本進行概述。那么近20年來《牡丹亭》的中文研究究竟呈現(xiàn)何種走勢呢?前人對其翻譯研究又做過哪些工作?今后研究的熱點及發(fā)展趨勢呈現(xiàn)什么走勢呢?
一、研究方法
本文所采取的研究工具CiteSpace是美國德雷塞爾大學(Drexel University) 陳超美教授基于Java開發(fā)的一項軟件,本文的數(shù)據(jù)皆取自中國知網(wǎng)(CNKI)的網(wǎng)絡數(shù)據(jù)庫。首先,筆者以“牡丹亭”為關鍵詞在該數(shù)據(jù)庫中進行高級檢索,時間跨度為1997-2017年,共獲得1 028篇。為保證文獻的精準性,刪除了有關會議報告、人物訪談等非學術性論文,得780篇文獻。將該文獻以Refworks的格式保存,經(jīng)CiteSpace格式轉化后,剔除不能識別的文獻,得643篇可用文獻,數(shù)據(jù)最后檢索時間為2017年4月25日。其次,鑒于《牡丹亭》翻譯研究論文數(shù)量較少,筆者在此部分將采取定性研究。在CNKI數(shù)據(jù)庫中,以“《牡丹亭》翻譯”為主題詞進行高級檢索,得130篇與翻譯研究相關的文獻。從該類文獻中抽取在核心期刊上發(fā)表的論文作為研究對象,其數(shù)量為11篇。數(shù)據(jù)最后檢索時間為2017年6月10日。
二、《牡丹亭》中文研究動態(tài)分析
(一)研究熱點分析
關鍵詞是一篇文章的核心,具有高度概括作用。一般而言,頻次高的關鍵詞是該研究領域的熱點問題,本文將利用CiteSpace軟件就《牡丹亭》中文研究領域的熱點進行統(tǒng)計與分析。打開CiteSpace軟件,導入最終獲得的文獻數(shù)據(jù),設定“Time Slicing”的時間跨度為1997-2017年;在“Year Per Slicing”中選取一年為一個分區(qū);選擇關鍵詞為節(jié)點類型;閾值設定為(2,3,15)(3,3,20)(4,3,20)。經(jīng)運行生成關鍵詞共現(xiàn)知識圖譜,如圖1所示,可得791個節(jié)點,1 835條連線。
圖中的圓圈代表關鍵詞,連線代表關鍵詞間的共現(xiàn)關系,圈越大表明該關鍵詞的頻次越高,且越趨向圖譜中央位置的圓圈中心度越高。此外,筆者還導出了近二十年來有關《牡丹亭》主題文獻關鍵詞的頻次信息。經(jīng)過整理后,如表1所示。
由圖1與表1可知,該領域的研究熱點主要包括人物形象、戲劇研究、比較研究三大部分。鑒于頻次最高的兩組關鍵詞皆與題目《牡丹亭》相重合,本文對其將不做研究。為方便觀察和統(tǒng)計,本文將選擇出現(xiàn)頻次大于9的關鍵詞進行研究。
1.《牡丹亭》人物形象評述
由圖1和表1可以看出,《牡丹亭》中杜麗娘、柳夢梅和陳最良三人是研究熱點。首先是杜麗娘,學者朱萬曙對這一角色的評價甚高,認為其是“古典戲曲中最可愛的少女形象之一”。其次便是柳夢梅,據(jù)朱萬曙在其《〈牡丹亭〉藝術美新探》中說:“柳夢梅具有‘真切的復雜性格,雖不像張生多情,但對麗娘倒有幾分風流文士的表現(xiàn),不過最后都成為了愛情?!睂嶋H上,柳夢梅可謂飽讀詩書,是個自命不凡的真實書生。最后是陳最良,據(jù)王仁銘在其《〈牡丹亭〉中的特殊人物——論陳最良》中提出,“陳最良是個最能變通的人,身有讀書氣質,又能從商做醫(yī),生活適應能力強,但同時性格也十分復雜,略帶迂腐”。
此外,由圖1和表1可知,湯顯祖也是研究熱點,筆者簡要地說明湯顯祖與《牡丹亭》創(chuàng)作之間的聯(lián)系。湯顯祖的啟蒙老師是徐良傅,他后來師從羅汝芳,遵從王學理論,即把“百姓日常生活”視為“道”。湯顯祖深受李贄的“異端”學術和著名的“童心說”影響,即批判封建統(tǒng)治階級,嘲諷封建統(tǒng)治思想,追求個性解放。由此,人們可以看出《牡丹亭》中宣揚個性解放,追求自由幸福生活的精神源頭。
2.《牡丹亭》舞臺戲劇評述
明清時期便已出現(xiàn)多種聲腔的劇種,例如,江南一帶便有弋陽、海鹽、余姚、昆山四大聲腔,這便為《牡丹亭》舞臺戲劇提供了廣闊的發(fā)展空間。在《牡丹亭》舞臺戲劇中,昆腔是最主要的聲腔。昆曲歷經(jīng)數(shù)百年的演變,出現(xiàn)了不同的分支和流派,這就使得昆曲《牡丹亭》在不同時代、地區(qū)的表演具有各自的特色。昆曲《牡丹亭》經(jīng)過歷代表演藝術家、作曲家及眾多極具藝術修養(yǎng)的文人墨客的打造,現(xiàn)在音樂層面上已顯現(xiàn)出格律化,曲調優(yōu)美,悠揚婉轉,堪稱我國戲曲聲腔音樂的典范。
3.比較研究
從圖1和表1可以看出,將《長生殿》《西廂記》與《牡丹亭》作對比研究的頻次不在少數(shù)。閱讀相關文獻后,作者對此進行比較分析。
(1)《牡丹亭》與《西廂記》之間的對比。首先,兩者的題材類似,但主題不同,表現(xiàn)人物的手法也各有千秋?!赌档ねぁ返膭?chuàng)作方法的主線是浪漫主義,而《西廂記》則是現(xiàn)實主義。兩者皆強調“人的感情的絕對價值”,但是《西廂記》缺乏哲學意識。其次,《牡丹亭》的基調較為沉重;《西廂記》則表現(xiàn)出歡快的基調,帶有喜劇色彩?!赌档ねぁ沸麚P的是一種個性解放、追求自由愛情的精神,而《西廂記》突出愛情與政治緊密聯(lián)系,不過兩者皆體現(xiàn)出好的結局始終逃脫不了“夫貴妻榮”的根本,這點也是兩者的局限所在。
(2)《牡丹亭》與《長生殿》之間的關系。《長生殿》在主題方面明顯借鑒了《牡丹亭》。其實,《長生殿》的主題也可分為愛情和政治,但以愛情為主,政治為輔。在《長生殿·傳概》中,人們可以看出其主旨是歌頌愛情,其政治主題在描述李揚愛情的“樂極哀來”階段渲染得十分明顯。此外,從篇幅來看,寫情的篇幅明顯多于政治主題的篇幅,后者僅是對前者的補充,對情的發(fā)展無任何影響。這點與《牡丹亭》十分相似。最后,從兩者的結構層面來講,《長生殿》的劇情是對《牡丹亭》創(chuàng)造性模仿而產(chǎn)出的作品,兩者的不同點在于《牡丹亭》中主人公之間的愛情由夢幻走向現(xiàn)實,而《長生殿》則相反。
(二)發(fā)展趨勢
基于CiteSpace,筆者通過對1997-2017年《牡丹亭》中文研究相關文獻關鍵詞突現(xiàn)率的分析,得出三個突變術語,即《牡丹亭》、青春版、白先勇,且主要突變分布在2005-2010年。鑒于《牡丹亭》突變術語與本次研究的主題相吻合,在此作者將不作描述。
白先勇和青春版兩個突變術語起始的時間相同,都為2005年。因為在2004年,白先勇先生響應國家號召,振興我國昆曲藝術,集合了兩岸三地優(yōu)秀人才,對《牡丹亭》進行整改,并將其推廣至歐美國家,轟動一時。其實,青春版昆曲《牡丹亭》也可稱作中國版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在白先勇先生的推動下,青春版《牡丹亭》開啟了商演和校園巡演。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國經(jīng)濟與多媒體技術發(fā)展迅速,該熱潮也隨之退卻,《牡丹亭》青春版于2010年便逐步淡出觀眾的視野,研究人員對白先勇先生的關注也逐漸減少。
三、《牡丹亭》翻譯研究分析
作者已在前面提及,該部分將采取定性研究。剔除與《牡丹亭》翻譯研究無關的文獻后,核心期刊論文數(shù)量為8篇。從所得數(shù)據(jù)來看,1999年便出版了第一篇與《牡丹亭》翻譯相關的核心期刊論文;2000年后發(fā)表的論文共有7篇,其中2011年后發(fā)表的論文便有5篇。由此可推測,該翻譯研究領域呈現(xiàn)出積極的發(fā)展走勢。下面筆者將按照主題對這些研究對象進行分類并梳理,探討其主要研究的內容、研究交叉點與不同點,并提出有待研究的內容。
(一)譯本比較
該類共有三篇相似的論文,分別為:汪榕培(1999)的《〈牡丹亭〉的英譯及傳播》、蔣驍華(2009)的《譯者的選擇性適應與適應性選擇——評〈牡丹亭〉的三個英譯本》、曹迎春(2016)的《古典戲劇音韻翻譯研究——以〈牡丹亭〉英譯對比分析為例》等。在第一篇論文里,汪榕培主要選取了《牡丹亭》中“驚夢”這段著名的唱詞對白之、張光前及本人的譯文進行了點評。白之的譯文并未采取押韻的格律,但作為第一位西方譯中國典籍著作的大家,其譯本問世后深受讀者好評,特別是在90年代后期,《牡丹亭》在西方掀起一股熱潮。張光前的譯本多采用素體詩的格式,偶爾也使用了押韻,在表達意思上更加精準。汪榕培的譯本則更多采用的是英語傳統(tǒng)格律詩的形式,但有些地方造成“因音損義”的現(xiàn)象。在第二篇論文里,作者選取的譯本研究與第一篇論文相吻合。不同的是,該篇論文主要從“翻譯適應選擇論”中的“三維”轉換入手,進行譯本評析。該文的研究結果表明,白之的譯文在文化和交際維度的第三個層面達到的效果與原文相適應;汪榕培的譯文則在語言和交際維度的第二個層面與原文相符;而張光前的譯文位于兩者之間。最后一篇論文則從音韻的角度出發(fā)對許淵沖和白之的譯本進行對比,發(fā)現(xiàn)許淵沖的譯本多采用五步抑揚格的形式,體現(xiàn)了大量的音韻美,而白之的譯文押韻之處雖然較少,但是富有音樂性和節(jié)奏感。
從以上三篇論文可以看出,它們的共同點在于都使用了白之的譯本,且將其與其他翻譯家的譯本進行對比,由此可見白之的譯本在中國成為眾多譯者的對比和模仿對象。其不同點在于從不同的角度或理論出發(fā)就兩三個譯本進行評比,得出在該視角或理論下最適合原文的譯本。所以,從某個理論或視角出發(fā)對《牡丹亭》英譯進行對比分析,該方面的論文是研究譯本的主流。
(二)譯本分析
該類同樣共有三篇類似的論文,包括:楊蒲慧(2014)的《從文本功能的角度談戲劇翻譯的策略——以〈牡丹亭〉英語為例》;張玲(2014)的《湯顯祖戲劇英譯的副文本研究——以汪譯〈牡丹亭〉為例》;張政(2004)的《讀汪榕培〈牡丹亭〉英譯本隨想》。首先,從第一篇論文來看,其標題便說明了所用理論、研究目的和研究對象。所用理論是德國功能學派代表人物萊斯提出的文本功能理論,對汪榕培的《牡丹亭》譯本及《論語》譯本中的幾個句子進行簡單的分析,以期探討該理論對戲劇翻譯的指導。研究發(fā)現(xiàn),汪榕培在翻譯的過程中使用了多種翻譯策略,如意譯、音譯以及一些修辭等。第二篇論文以法國敘事學理論家杰拉德·熱內特提出的副文本理論為研究方法,對汪譯《牡丹亭》進行分析,主要探討副文本因素與翻譯活動、譯作和質量之間的因果關系。該論文提到副文本共分為內文本和外文本,并從兩個方面論述內文本對英語讀者的影響更大,即引導讀者理解譯本的價值;譯者前言有利于讀者了解原文與譯文間的差距等。結果發(fā)現(xiàn),汪譯本雖然提供了大量的副文本,引導讀者對譯文進行深刻理解,但仍然缺乏一些注釋,尤其是一些文化負載詞的注釋。在第三篇論文中,作者從文化翻譯之難的角度出發(fā),探討汪譯《牡丹亭》在文化翻譯方面采取的翻譯策略。該論文從“無”中生“有”、得“義”忘“行”、張“冠”李“戴”和畫“龍”點“睛”等四個層面對汪譯本進行評析,其中既談到稱謂詞、文化特色詞的翻譯,又談到唐詩的翻譯和音韻的研究。從該角度來看,汪譯本盡管存在一些瑕疵,但瑕不掩瑜,其遵從的傳神達意之效字里行間便可知曉。
縱觀這三篇論文,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研究的文本皆為汪譯《牡丹亭》,唯獨第一篇論文還研究了汪榕培的其他譯作,可見他在國內的影響非同小可。談到《牡丹亭》翻譯的研究,其主流仍是研究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采取的翻譯策略,且模式相同,而鮮有像第二篇論文那樣研究副文本。筆者認為,在該領域可以增加對單個譯者的研究,比如,目前仍沒有關于白之的譯者風格的研究,這也可成為今后學者的研究焦點。
(三)其他研究主題
最后兩篇論文主題都不相同,第一篇是吳曉樵(2013)的《洪濤生與中國古典戲曲的德譯與搬演》。洪濤生是德國漢學家,其與中國學者合作把《西廂記》《琵琶記》《牡丹亭》等古典戲曲譯成德文,他不僅注重翻譯,還關注如何將戲曲用德文演繹出來,并創(chuàng)立“北平劇團”,轟動一時,廣受中外學者的青睞。該論文便試圖重構中國現(xiàn)代知識界對其搬演中國古典戲曲的反應,填補有關洪濤生研究在中文研究資料上的空白。此外,該文還記載了眾多漢學界大家紛紛褒獎洪濤生在該領域做出的貢獻,這為研究古典戲曲德譯領域的學者提供了頗有價值的參考資料。第二篇是徐永明(2016)的《湯顯祖戲曲在英語世界的譯介、演出及其研究》。該文主要從20世紀前半葉湯顯祖戲曲在西方的譯介、20世紀90年代以來湯顯祖戲曲在西方的演出、70年代以來湯顯祖戲曲在西方的研究及英語世界關于《牡丹亭》研究的主要觀點等四個方面,就湯顯祖的戲曲在西方世界的譯介、演出和相關研究進行論述。在提到戲曲譯介的發(fā)展這一小節(jié)里,該論文就談及了洪濤生德譯的傳播,為中國古典戲曲的傳播做出的貢獻。
從該兩篇綜述性論文可以看出,《牡丹亭》在西方世界的傳播非常成功,甚至出現(xiàn)了德譯和搬演的相關研究。因此,筆者認為,除了《牡丹亭》,其他戲劇如《長生殿》《琵琶記》等,也可考察有關其用英語文本搬演的發(fā)展現(xiàn)狀,這也是今后可研究的一個焦點。
四、結語
本文基于CiteSpace對近二十年來CNKI數(shù)據(jù)庫中《牡丹亭》中文研究論文的題錄信息進行了簡要分析,繪制出中文研究領域的科學知識圖譜,對其間《牡丹亭》研究的發(fā)展進行了梳理。筆者通過梳理《牡丹亭》研究的關鍵詞、頻次及突變術語。發(fā)現(xiàn)近二十年來學者研究的重點主要分布在三個方面,即《牡丹亭》的人物形象、舞臺劇和比較研究。由突變術語可知,近十年來主要研究朝著《牡丹亭》的青春版及其作者白先勇等方向發(fā)展。從翻譯研究領域來看,以譯本對比、譯本分析為主題的論文占多數(shù),其他語種的研究還有待挖掘。其中,大部分學者選擇汪榕培、張光前和白之的譯本作為研究對象。本文雖然將《牡丹亭》中文和翻譯兩個層面的研究都進行了綜述,但難免存在不足之處。在中文研究層面,筆者僅分析了其主要的突出點,并未顧及其他可研究的小點。在翻譯研究領域,本文的研究對象具有局限性,沒有分析所有的相關論文。希望其他學者可在此基礎上做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研究的創(chuàng)新之處,為《牡丹亭》的研究添磚加瓦。
(大連外國語大學英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