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民居文化尋根

阿榮

行走在溝壑縱橫、墚峁交織的黃土高原，那些與黃土渾然一色的窯洞，是千百年延續(xù)下來的民居景觀，是依托黃土高原生成的特殊建筑。它或依山靠崖，或妙居溝壑，取之自然，融于自然。

初春時節(jié)，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走進內蒙古南部清水河縣一座座窯洞村落。那些舊窯洞，簡易的木門窗、立面的石墻上鐫刻著被歲月沖刷的印痕。窯洞里，一盤土炕，一張被磨平了棱角的木桌，一盞銹跡斑斑的煤油燈，留住了鄉(xiāng)愁記憶。

保護傳統(tǒng)民居窯洞，弘揚窯洞文化，清水河縣的窯洞展現(xiàn)出新的氣象。黃河岸邊的幾個村落，窯洞已成為開發(fā)的旅游資源。老牛灣村、大陰背村等村的一戶戶窯洞“農家樂”、窯洞餐館、窯洞賓館等，讓游客感受到了原汁原味的窯洞生活。

有關專家認為，窯洞資源的開發(fā)不僅帶動旅游產業(yè)發(fā)展，更為傳播窯洞文化開辟了重要的途徑。通過這種方式，讓人們了解窯洞歷史，感受窯洞文化，正是窯洞開發(fā)與保護的本質意義所在。

缸罐石塊砌窯洞

“天下黃河九十九道彎……”黃河呈“幾”字形從內蒙古過境，蜿蜒至清水河縣，然后緩緩從長城腳下往南而去。

來到清水河縣西南部黃河岸邊窯溝鄉(xiāng)的一個小山村，只見村民大多住在依坡開鑿的窯洞里。一不留神，便會踱上人家的屋頂，粗瓷水缸敲掉底，翻過來扣在窯洞頂，便是現(xiàn)成的煙囪，獨具特色的窗花更是隨處可見。

進入一戶石塊砌就、彩石包面兒的窯洞，屋里的陳設井然有序，地面是用色澤斑斕的石板鋪就，煞是好看。

窯溝鄉(xiāng)曾是清水河縣最大的陶瓷生產基地，這里可用于燒制陶瓷的優(yōu)質陶土儲量大。遠望被黃土丘陵環(huán)抱的鄉(xiāng)村，利用殘次缸罐壘砌的窯洞、院墻和煙囪比比皆是，就連房前屋后的小樹苗也用殘缸套起來。

“清水河縣陶瓷生產歷史悠久。雖說這里山高溝深，但過去生產的陶瓷卻遠近聞名，故有‘塞外瓷都之稱?！?清水河縣民俗專家李巨說。

窯溝鄉(xiāng)有個石坡村，這里到處都是石塊砌成的窯洞，石片壘起的院墻，石板鋪就的道路。若說它考究刻意，卻找不出哪一堵墻哪一塊地，是用造型一致大小統(tǒng)一的石頭打造，一切都顯得渾然天成。如果覺得它隨意簡單，又不得不折服于匠人巧奪天工的手藝，將這里隨處可見的山石打造排列，變成了居所，變成了藝術。相傳早在1640年就有山西石姓人家到此，見石料豐富便就地取材，用石頭砌窯洞，背山面水臨坡而居，其后代在此建村并取名石坡，延續(xù)至今。

清水河窯洞文化、石匠藝術歷史悠久，居民石砌窯洞，多就地取材，石質堅硬，色彩明快，窯面砌石雕刻精美，石刻花紋造型講究，足可以與延安窯洞媲美。窯洞冬暖夏涼，窗戶上貼窗花裝飾，窯內用白泥刷墻，平整石塊鋪地，紅漿勾縫。

清水河縣民居窯洞擇址講究“背山面水，負陰抱陽。 ”村民在窯洞宅邊、村落植樹造林，美化家園，可謂“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p>

雖是初春樹枝干枯，但是蜿蜒的小土路兩旁和綿延的土坡上的一株株酸棗樹，同石砌的窯洞構成了一幅古樸而美麗的畫面。

“原面上的窯洞以天圓地方的理念構圖，且下沉式窯洞又以藏而不露，含而不吐，隱而不顯，圍而不閉，妙居溝谷。有見樹不見人，見煙不見村，進村不見窯，路在窯上過，窯上長稼禾之景觀。”李巨說。深入黃土懷抱，留宿窯洞，白天聽鳥語狗吠，入夜仰望浩瀚星空，頗有“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之妙。

窯洞里的民俗藝術

窯洞與大地融為一體，只有向陽的一個立面外露，俗稱“窯臉”?！敖ㄖ⒚娣从吵龉靶谓Y構的受力邏輯及門窗的裝飾藝術，展示了窯洞的個性。從簡樸的草泥抹面到磚石砌筑‘窯臉，再發(fā)展到木構架的檐廊木雕裝飾。”李巨說。在石坡村、老牛灣村看到，村民將“窯臉”精心裝飾，獨具地方特色。窯洞院落或窯房混合院落的拱形門洞、門樓，也是清水河傳統(tǒng)民居中重點裝飾的部位。

據(jù)了解，清水河縣傳統(tǒng)民居有3種，一是土質堅硬的地方，打土窯洞。二是用石塊砌窯洞。三是用磚木或混凝土蓋房。在清水河縣的農村，砌窯是一件大事。修建之前，主人要選擇一個好日子。在砌合拱形窯頂時，要燃放爆竹，貼上對聯(lián)，做油炸糕招待客人。到了搬家的日子，要在原居住地做一塊生面餅，并烙熟一面，到了新家后再烙熟另一面，這種習俗為烙“翻身餅”。搬到新窯洞后，主人要設宴慶賀，必須吃油炸糕，當?shù)赜小鞍峒也怀愿?，一年搬三遭”的說法。

“清水河縣特殊的居住生活環(huán)境，孕育了獨具地域特色的民俗文化。這里的民間藝術與窯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如窗花、騾馱轎婚俗、踢鼓子秧歌、瓷藝等?！崩罹拚f。

騾馱轎婚俗是清水河縣山區(qū)獨具特色的娶親風俗。它始于明末清初，流傳至今，已列入自治區(qū)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膀咇W轎”由兩頭騾子一前一后馱架著轎子而得名。娶親時，馱轎的騾子頭系紅纓，脖掛銅鈴。迎親的隊伍披紅掛綠，在“鼓匠班子”歡快地吹打聲中，熱熱鬧鬧地走向窯洞……

在清水河縣韭菜莊、北堡、小廟子等地，每年正月里，窯洞前就會有踢鼓子秧歌表演。李巨說：“清水河踢鼓子秧歌興起于清代末期，至今一些村子仍有串村表演習俗?！?/p>

窯洞窗戶上貼窗花是清水河傳統(tǒng)民俗。窗花多出于農村婦女之手，每逢新春佳節(jié)便是她們展示技藝的時候，窯洞里成了窗花的展覽室。新婚的媳婦還要給親戚四鄰送自己剪的窗花，以展示其心靈手巧。窯洞人家辦喜事時，不僅窗戶上貼窗花，而且窯洞墻壁都要貼，以美化居室增添喜慶氣氛。窗花的內容有“喜鵲登梅”“龍戲珠”“孔雀開屏”等，有花、蟲、魚、鳥等圖案，象征吉祥如意、富貴長久、五谷豐登的窗花最受歡迎。大紅的窗花充滿鄉(xiāng)土氣息，具有濃郁的地域風格，為窯洞增添了色彩和盎然春意。

陶復與陶穴

“清水河縣歷史上就是一個窯洞民居典型。氣候干燥少雨，冬季寒冷，磚木較少，運輸不便等，都為窯洞民居提供了發(fā)展和延續(xù)的契機。清中后期，晉陜移民陸續(xù)到此，逐漸改變了這里以草原游牧文化為主的文化形態(tài)。隨著人口增多，這片土地上窯洞星羅棋布。”李巨說。

傳統(tǒng)窯洞大致分為明莊窯、土坑窯、箍窯。在三臺子村、大陰背村等一些村落看到了幾處明莊窯和土坑窯。明莊窯，也叫崖莊窯，一般在山畔，溝邊，利用崖勢而建。先將崖面削平，然后修莊挖窯。“陶復陶穴”中的“陶復”，指的就是明莊窯；土坑窯在平原大坳上修建，先將平地挖一個長方形的大坑，一般深5-8米，將坑內四面削成崖面，然后在四面崖上挖窯洞，并在一邊修一個長坡徑道或斜洞子，直通原面，作為人行道?！疤諒吞昭ā敝械摹疤昭ā奔催@種下沉式地坑莊。這種窯洞實際上是地下室，冬暖夏涼的特點更為顯著；箍窯一般是用土坯和麥草黃泥漿砌成基墻，拱圈窯頂而成。窯頂上填土呈雙坡面，用麥草泥漿抹光，前后壓短椽挑檐，有的人家還在上面蓋上青瓦，遠看像房，近看是窯，用長方形或正方形石塊箍的窯洞稱石箍窯。

留住鄉(xiāng)愁鄉(xiāng)韻

當老牛灣村窯洞前的大紅燈籠點亮時，幾戶窯洞大院里熱鬧起來。窯洞農家樂迎來了一批又一批游客。窯洞里，餐桌上的油炸糕泛著金黃，有的游客坐在土炕上吃著酸棗、紅棗和炒瓜子，有的游客在欣賞窯洞內具有傳統(tǒng)風格的火爐、窗欞、窗花等。這里的村民也許從沒想到，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窯洞，如今竟成了開發(fā)的旅游資源。近幾年這里幾乎家家戶戶箍新窯。

在老牛灣村，依山面水而建的窯洞更具特色。窯洞外就是黃河與長城 “握手”的地方，用鐵柵欄做的防護圍墻下面是數(shù)丈深的黃河崖壁，再下面就是緩緩而流的黃河。

淳樸古雅的窯洞民居代表了清水河縣地域文化豐富內涵。為進一步傳承和保護這一文化遺產，近日，清水河縣始建于清代的窯洞村落雷胡坡村、始建于元代以前的古城坡村列入第四批中國傳統(tǒng)村落名錄。2017年，清水河縣按照“挖掘民居文化，打造窯洞特色，傳承民風民俗，留住鄉(xiāng)愁鄉(xiāng)韻”的思路，計劃在城關鎮(zhèn)建設集觀光、體驗于一體的窯洞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