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弘比耶
攝影師路易斯·法維尼和牛仔們騎著馬縱穿了美洲大陸,他的這些朋友們熱愛廣袤的大地,醉心于自由。但是,牛仔們的傳奇故事,卻揭露了這份高危職業(yè)的嚴(yán)峻現(xiàn)實。
生于烏拉圭,長于紐約,起初,這位自學(xué)成才的攝影師在安第斯山區(qū)做徒步旅行的向?qū)?,同時也為旅游雜志撰寫文章。在對美洲牛仔跟蹤拍攝了整整十年之后,他開始做一份新的長期工作:記錄拉丁美洲小農(nóng)的生活,他把這份事業(yè)叫做“收獲”。
幾個月以來,他和牛仔們騎著馬四處奔波。在巴西潘塔納爾炙熱的陽光下,在加拿大平原刺骨的嚴(yán)寒中,他們穿過雨雪,踏過泥濘……在為期10年,歷經(jīng)美洲7個國家的旅程中,生于1965年的烏拉圭攝影師路易斯·法維尼走近牛仔的生活,與牛仔、駿馬和牧群親密接觸,并用他的鏡頭讓他們成為永恒的記憶。談及牛仔的社會地位,人們對這個群體抱有無限的尊敬。在烏拉圭,這些牛仔被成為“gaucho”;在墨西哥,他們是“charros”;而到了巴西,他們被叫作“Vaqueiros”。通過這場特別的冒險,路易斯拍攝了許多震撼人心的畫面,他的這些照片被出版成書,書名叫《美洲牛仔》(加拿大格雷斯通出版社,出版于2016年,法國未發(fā)行)。與此同時,這本書成為了牛仔——世界上最艱苦的行業(yè)之一——獨一無二的見證。
您怎樣想到拍攝牛仔這個主題?
一開始,我拍攝了一個關(guān)于烏拉圭牛仔的專題。在90年代初我就有了拍攝牛仔的構(gòu)想,然而這只是個想法,我就像一個回憶的考古學(xué)家,開始追溯兒時的記憶。那時,我和我的家人在EI Cencerro牧場(大牧場就是占地面積廣闊的農(nóng)業(yè)用地,就像北美的大農(nóng)場)度過了整個暑假,這個牧場在烏拉圭西部的派桑杜省。在那,我們欣賞著旭日東升,和牛仔們騎著馬在廣闊的天地間肆意馳騁,欣賞他們靈巧的套馬技術(shù),我還能聞到馬兒身上的氣息,還有烤架上的肉散發(fā)的香氣和桉樹葉散發(fā)的清香。在我的腦海里和內(nèi)心深處,這是一個煥然一新的世界,有聲音,有影像,有色彩,還有特定的人物。在我的記憶中有喝馬黛茶時的儀式(用一種叫‘yerbe mate的植物浸泡出的提神飲品),有一雙雙結(jié)滿老繭的手,有一張張被常年的苦力勞動雕琢的臉龐,還有被沉寂籠罩著的肅穆的大地……2003年,在我38歲生日的清晨,我只帶了一部相機(jī),幾個膠卷,還有20塊錢,搭了順風(fēng)車來到烏拉圭北部蒙得維的亞附近,開始了我的尋根之旅。
在這次旅行中,令你印象最深刻的回憶是什么?
有一天,我和一位坐在路邊樹下的老先生喝茶。我問他:“高喬人是怎樣的?”他深吸了一口氣,頓了一下,說道:“高喬人就是他耕耘的這片土地?!蔽一腥淮笪?,牛仔離不開他的馬匹還有他的故土,這樣的觀念和我一直奉行的追尋之心和工作理念不謀而合。它為我指明了方向,接下來的兩年里,我在烏拉圭四處奔走,尋找原始的高喬人,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傾聽他們的故事,給他們拍照。
馬匹和牛仔的日常生活密不可分,這一點在所有的美洲國家都是一樣的……
事實上,這是一種融合了毅力與智慧的完美的協(xié)作。牛仔負(fù)責(zé)看管牧群,對他來說,他的坐騎是必不可少的伴侶。在我看來,在所有的人類與動物的關(guān)系中,人與馬的關(guān)系是最高尚的一種。人類把這些野獸馴服,在他們的背上套上馬鞍,然而這些野獸天性孤傲認(rèn)生。此外,訓(xùn)練馬也會改變?nèi)说男愿?,人在這個過程中會變得十分敏感。因為,馬的脾性越剛烈,越考驗馴馬人的能力。所以,在牛仔這個行業(yè)中,馴獸師享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和聲望,這絕非偶然。人與馬的關(guān)系是連接所有牛仔的紐帶。2012年,我的第一場牛仔專題的攝影展開幕式在蒙得維地亞舉行,我邀請了以前采訪過的牛仔們,他們不遠(yuǎn)萬里特地趕來參加。其實,他們互不相識,但是只要他們聚在一起,他們的首選話題就是馬。
什么樣的共同點使這些來自不同國家的牛仔親近起來?
沙盧帕高原最高點海拔4000米,牛仔們在這里放牧。每一片草場能供牛馬吃上幾個月,幾個月后牛仔們再另尋水草肥美的地方。每次尋找新的放牧地點都是一次高風(fēng)險的跋涉。
他們的生活境況都一樣,都非常艱苦。他們并非天生就是牛仔,而是在了解這份職業(yè)后,自己選擇成為牛仔。因為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們原本可以從事其他的職業(yè),比如卡車司機(jī)、辦公室白領(lǐng)??傊?,他們有能力找到其他工作,不用從早到晚都待在馬背上;不用離開家到很遠(yuǎn)的地方,在艱苦的環(huán)境中生活整整幾個星期;不用冒著受傷的風(fēng)險,照管牧群的日?,嵤隆唢L(fēng)險的活動會引發(fā)很多事故,有時,牛仔們會因此而送命。我曾經(jīng)在內(nèi)布拉斯加州的牧場給一個牛仔拍過照片,幾個星期后,他就不幸去世了。
牛仔們出了名的天性倔強(qiáng),您是怎樣和他們相處得如此融洽的?
的確,我們之間會有一些距離感,因為這里的牛仔們生性靦腆,有時,他們和美國的牛仔一樣,虔誠而又保守。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互相尊重是和他們一起共事必不可少的基礎(chǔ)。他們心里明白,我不是一時興起地在那待一段時間,拍幾張照片就走。其實,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他們身上,我和他們在一起生活幾個星期,甚至幾個月。我的一半照片都是在他們的陪同下,騎在馬背上拍攝的。我們一起露營,遇到困難時,我們互相幫助,有時我們會一起去高山上的牧場尋找放養(yǎng)的牛群,騎馬穿過荊棘叢生的灌木林,用套馬索收服一匹野馬。直到去過巴西的塞爾唐地區(qū)(位于巴西東北部的大面積半干旱地區(qū)),我才真正理解,為什么牛仔們會養(yǎng)成如此堅韌,沉默寡言的性格。那里的牛仔生活窘迫,寥寥無幾的牧群是他們僅有的財產(chǎn),放牧的草場也已經(jīng)連續(xù)兩年沒有下過雨,他們的生活十分艱辛。而我拍攝的照片是一種向他們致敬的方式。他們謙遜勇敢的品質(zhì)值得我們尊敬。
[譯自法國《國家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