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梅++朵拉
2015年6月,31歲的我在上海生下女兒卿堯。婆婆不放心,帶著不到兩歲的孫子來到上海照顧我。四個月后,小叔子夫婦不斷催問婆婆的歸期。我眼看產(chǎn)假即將結(jié)束,無法照顧卿堯。帶著眷戀和不舍,我只能狠心給卿堯斷奶,由婆婆帶回老家。
2017年3月,我照例跟婆婆視頻通話,卿堯突然蹦出一串我聽不懂的家鄉(xiāng)話。我微微一愣,試圖用普通話跟她交流,但她稚嫩的臉上全是問號。關了視頻,我忍不住朝先生怒吼:“你媽都做了什么!”看我漲紅的臉,先生解釋道:“老婆,你也知道,我媽沒什么文化,普通話講得不好。”
我瞬間沒力氣爭吵,婆婆帶走卿堯的時候,我應該預料到這一切。只是,我跟先生現(xiàn)在住的房子是按揭買的,每月一萬多元的房貸壓得我們喘不過氣,誰也不敢辭職。之前,我總是安慰自己,等熬過這兩年,接卿堯回上海讀幼兒園,一切都好了??墒?,再這樣下去,卿堯以后怎么跟上海的孩子競爭?
之后,我開始關注早教信息。朋友說給孩子買光碟放英語有利于培養(yǎng)孩子的語感,我就寄了一打英語光碟回家,督促婆婆每天放給孩子聽;書上說父母要多跟孩子做游戲,我隔著屏幕教她玩“滑滑梯”游戲;同事說吃某種營養(yǎng)品對智力發(fā)育有益,我便成箱成箱地寄回家……
午夜,我總夢到黑兮兮的卿堯搖著肉肉的手臂,說著我聽不懂的家鄉(xiāng)話。每每從夢中驚醒,我都會大哭一場,有時甚至搖醒先生:“老公,我們辭職、賣房回家吧!”面對幾近崩潰的我,先生開始還輕聲安慰,后面逐漸置之不理。
于是,我更瘋狂地往家里寄許多早教用品,以此彌補內(nèi)心的不安。漸漸地,大家失去了耐心,婆婆只在跟我視頻通話的時候放英語光碟。我跟先生表達不滿后,他顯得不耐煩,覺得我過于緊張。隔著屏幕的卿堯被我輪番的“玩滑滑梯”游戲轟炸,已經(jīng)沒了往日的生機,經(jīng)常一聽到做游戲就哭。
面對這些現(xiàn)狀,我不斷地安慰自己:現(xiàn)在讓她吃苦,是為了以后不讓她吃苦,等她長大了一定會明白我的苦心。
前幾天,同事聚會,大家圍著熱氣騰騰的火鍋,聊著孩子的教育問題。她們說了很多“擇?!薄霸缃獭薄捌鹋芫€”的話題,我聽得頭痛欲裂。這時,周姐問我:“小謝,你孩子差不多該上早教班了吧,你給她報了什么班?我跟你講啊,奧數(shù)和英語這兩個興趣班是一定要上的,在我們上海,要讀好的幼兒園都是要面試,你得用點心。”
我笑笑,雖沒說話,但早已如坐針氈,食不知味?;丶业穆飞?,我一直在想:這些年,我努力學習,用心工作,攢錢買房,拿上海戶口……除了為自己,更是為了讓孩子享受良好的教育資源,讓他和大城市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線,可是如果這樣仍無濟于事,那我現(xiàn)在這樣做還有什么意義?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