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昂納多
她 被譽為“重生的三毛”,被中國國家林業(yè)局授予了“中國生態(tài)英雄”的桂冠,被聯(lián)合國開發(fā)計劃署頒發(fā)了“中國因你而美麗”獎。
她叫李旻果,今年48歲。18年來,她一直遠離都市,生活在西雙版納熱帶雨林。不是為了逃避生活的壓力,而是為了重建及守護人們渾然不知即將消失的熱帶雨林。
她原本是一名收入不錯的記者,人生只因邂逅了一位生態(tài)學(xué)博士而被改變。
這愛情,浪漫得像是宿命
浪漫得像是宿命,這是愛情于李旻果的味道。
18年前,1999年,30歲的李旻果在昆明世博會秘魯大使的晚宴大廳上,與德國人馬悠一見鐘情。彼時,馬悠47歲,是一位生態(tài)學(xué)博士,在西雙版納從事恢復(fù)和保護熱帶雨林的工作。
兩人越聊越投機。李旻果對馬悠所從事的工作充滿欽佩,而馬悠著迷于李旻果的眼界開闊、隨性與豪爽。聊了一會兒,他看她累了,便邀她到樓下,為她彈奏了一首藍調(diào)。
彈完,他轉(zhuǎn)身對她表白:“這是我即興為你創(chuàng)作的曲子,也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如果你還是單身的話,請你嫁給我?!边@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李旻果愣怔了。馬悠又補充道:“我不能給你無盡的財富,但我可以給你無盡的花朵?!?/p>
“他敢要,我就敢給?!崩顣F果后來回憶說。
就這樣,第二年,李旻果嫁給了馬悠,并放棄了高薪的記者工作,跟其去了西雙版納守護雨林。所有人都不解李旻果的選擇:“他什么都沒有,你卻為他放棄了都市生活,太傻了!”
可是,為愛情冒一次險又何妨?還沒去,李旻果就憧憬起了原始的“農(nóng)婦”生活??烧嬲齺淼搅擞炅郑顣F果才知馬悠有多么無私和令人欽佩。
他們在瀾滄江定居下來,親手建造了自己居住的木屋。而周圍的環(huán)境,并沒有李旻果想象的那么美,不是荒蕪得沒有一棵樹,就是清一色的橡膠林。
馬悠告訴她,當(dāng)?shù)厝硕嗄陙硪苑N植橡膠樹謀利為生,不惜砍伐了將近40萬公頃的熱帶雨林。橡膠樹有著高吸水性,當(dāng)雨林都變成了橡膠林,土壤肥力便下降了,越來越多的寨子也出現(xiàn)了自來水?dāng)嗔?、井水干涸的現(xiàn)象。除此之外,很多植物在消失,動物也在被迫遷徙,農(nóng)作物也在減產(chǎn),部分地區(qū)開始鬧饑荒……
對大自然毀滅性的破壞,當(dāng)?shù)厝藚s視而不見。只有馬悠,憑著一己之力,默默地做著一件關(guān)乎全人類未來的事業(yè):重建雨林。李旻果對馬悠愛得更深了,她將這份愛轉(zhuǎn)化成了義無反顧地支持與追隨。
博弈與抗命,夢想在靠近
為了把曾經(jīng)遭受砍伐燒焦、起初只有橡膠樹的地方還原成熱帶雨林,李旻果和馬悠買下了15畝橡膠地。他倆打算按照自然生態(tài)的模式,在上面進行再造雨林的試驗。如果試驗成功了,就能夠復(fù)制模式,雨林就有救了。
他們在橡膠地里種植物,包括江邊刺葵、榕樹、棕櫚樹,還有他倆最愛的蘭花。
每天清晨,馬悠都要迎著濕潤露珠,到雨林里找尋從枯樹上跌落的蘭花,帶它們回實驗室,復(fù)活栽培。兩年后,再一個個送回去,綁到樹上。他研究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植物和小動物,讓李旻果感嘆著大自然的神奇。
“他是科學(xué)家,更是藝術(shù)家,他用藝術(shù)的形式做雨林保護的科學(xué)工作?!崩顣F果說。
然而,馬悠的善意從未被當(dāng)?shù)厝私邮苓^。不管是村民、官員還是商人,都曾上門質(zhì)問馬悠:“你為何要斷了我們的財路?”“你為什么要妨礙GDP的增長?”“你不想過好日子為何也不讓別人好過?”從言語侮辱到破壞馬悠辛苦培植的林苗,李旻果看到了丈夫的不易、委屈與堅守。
多年來,一次又一次,眼看雨林重建有了希望,又被當(dāng)?shù)厝诵钜馄茐?。李旻果不是沒想過放棄,可馬悠這個呆板的德國人,總是默默地,一次又一次重新開始,從無抱怨。
2007年,馬悠甚至不惜賣掉了自己在德國的房產(chǎn)和保險,從村民手中租來6 666.6畝輪歇地,成立了首個“中國民間生物多樣性保護區(qū)”。到了此時,來鬧事的人越來越少了。所有人都被這個德國人的毅力折服了,也懶得跟他“理論”了。
轉(zhuǎn)眼3年過去了,一顆顆種子埋進去,6 666.6畝的土地漸漸被多樣化的植物覆蓋。來森林的蜥蜴、梅花鹿、松鼠等野生動物越來越多。夫妻倆感覺,夢想越來越近了。
繼續(xù)完成丈夫的遺志
然而,就在夢想快要實現(xiàn)時,2010年,馬悠被一場心臟病奪去了生命。還沒走出喪夫之痛,第二年,不知哪兒來的一場山火,又燒毀了夫妻倆辛苦培育的幾千畝雨林。不僅如此,有人又趁火打劫,將李旻果的家一洗而空。
萬念俱灰。李旻果站在馬悠的墓前,望著漫山遍野狼藉的焦土,說不出話,也流不出淚。11年的心血呀,難道要再重來一個11年?她覺得好難,好難。可想到丈夫一生的心愿,一回頭她便振作起來:“我知道,他不想我放棄?!?/p>
再難,她也要繼續(xù)丈夫未竟的事業(yè)。
一切,只能從種籽開始。采種、育苗、栽種、研發(fā),和政府、商人、農(nóng)民等各個圈層打著交道,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李旻果都沒有動搖過。難以堅持時,她會想想馬悠埋頭認真研究植物的樣子,想想馬悠總是溫和地與難纏的人說話的樣子……然后,她又會渾身充滿力量。
只是,她不再像馬悠一樣默默做事,她要把自己正在做的事說出去,讓大家共同來堅守。
她決定讓兩個女兒做“雨林的推廣大使”。兩個女兒林妲和婉妲,分別出生于2002年和2003年。她們沒上過學(xué),雨林就是她們的學(xué)堂,她們每天習(xí)慣了聽落葉、與花朵交談、自創(chuàng)文字、采集植物做顏料繪畫、觀察植物、給小鳥安家、爬樹、到房頂上摘果子、采花蜜……
2012年,當(dāng)她們第一次出現(xiàn)在《中國達人秀》的舞臺上時,所有人都被驚艷到了:她們宛若天使,頭戴花環(huán)、一襲綠色的紗裙,演唱《花戀》時,歌聲穿透人的心靈,空靈、清澈,不染塵世。而當(dāng)這對姐妹花說“爸爸在天上,他希望更多人來種樹,保護雨林,保護地球”時,所有人都熱淚盈眶。
“她們是地球上最美的精靈!”上《天天向上》時,主持人汪涵這樣贊譽。
因為兩個女兒的呼吁,李旻果得到了越來越多的人的支持,包括一些名人,如成龍、倪萍、楊瀾。央視《講述》欄目,還播出了關(guān)于她的特別節(jié)目《夢雨林》。她還被授予了各種獎項,如“中國生態(tài)英雄”獎、“中國因你而美麗”獎。
慢一點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下一代
如今,7年過去了,李旻果堅持下來了,目前已有300多萬株植物覆蓋了布朗山雨林保護區(qū),基本形成了“雨林生態(tài)小氣候”。
只是,雖然當(dāng)?shù)鼐用竦囊庾R和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悄然的改變,但是在利益面前人們會如何選擇,依然是個未知數(shù)。李旻果只是希望:“整個地球的雨林狀況都是不樂觀的,如果我們做錯了,那我們認錯、投誠,把熱帶雨林還給下一代好不好?”
生活在都市的我們,每天開著汽車在馬路上狂奔,很難想象一個橡膠輪胎跟遙遠的西雙版納雨林之間的關(guān)系。實際上,生活的便利正“倒逼”著雨林的原住民種橡膠樹謀利,摧毀一片片雨林。而李旻果一家則在叢林深處,用最原始的方式埋下一顆顆種子,默默守護幾十年,只為了對大自然母親做出些微的補償。
“埋下種子,等它發(fā)芽、開花、結(jié)果,可推土機一秒鐘就可以壓壞一方雨林,這樣算下去,要花多少年才能把那些破壞都填補起來呢?估計一輩子也做不到吧……”有人問李旻果。
李旻果卻笑著答道:“慢一點沒關(guān)系,我們還有下一代?!?/p>
每當(dāng)我們看到那些打算改變世界的人,總是習(xí)慣性地嘲笑他們的想法??僧?dāng)這樣的“傻子”默默地成了傳奇,又讓我們感動得難以言喻。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