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立梅
前兩年,我去南京參加一個會議,有幸入住山中。山的名頭很響,叫紫金山,又名鐘山。它三峰相連,綿延三十余公里,形似巨龍騰飛,因此自古就有“鐘山龍蟠,石城虎踞”之稱。
最后一天,會議結(jié)束得早,我有大把時間可以把山看個究竟。為此,我特地跑去賓館前臺買了一雙布鞋,換掉腳上的高跟鞋。
我一個人向著紫金山的縱深處走去,既無目的地,也不擔(dān)心迷路。我只管跟著一枚綠走,跟著一朵花走,跟著一只蟲子走,跟著大山的氣息走。滿山的綠,深深淺淺,搭配合宜。你仿佛看到那里有只手正擎著一支巨大的狼毫,蘸著顏料在畫,一筆下去,是淺綠加翠綠,再一筆下去,是蔥綠加豆綠,間或再來一筆青綠和碧綠。人走進(jìn)山里去,立即被眾綠淹沒?!鞍パ健?,你一聲驚叫尚未喊出口,心已淪陷在綠中。
這個時候,你愿意俯身就俯身,愿意張嘴就張嘴,愿意深嗅就深嗅。你的眼里、嘴里、鼻子里無一處不是甜蜜的。濁氣盡去,身體輕盈,自我感覺就倍兒奇異起來,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朵花、一棵草、一只小粉蝶、一枚背面好似敷著珍珠粉的綠葉子。
遇見一個老人正從山上下來,健步如飛。想來他常年在這山里走上走下,腳上的功夫了得。他走過我身邊,笑著看了我一眼,矍鑠的眼神跟蠶豆花似的。之后,他走遠(yuǎn)了,身影很快淹沒到一堆綠后頭,清風(fēng)拂波一般。
日頭還早,我倚著山坐下來,天地間只有我一個人,我把腦袋放空,只是幸福地發(fā)呆。突然間,我很想養(yǎng)一座山,一座小小的山,有樹木環(huán)繞,有溪水奔流。花草滿山隨意溜達(dá),它們喜歡哪兒,就在哪兒扎根。還有數(shù)不清的蟲子,自由出沒,互相串門兒玩。有蝴蝶翩翩然。當(dāng)然,不能離了鳥叫和蛙鳴。
或許,我們每個人的心中都可以養(yǎng)上這樣一座山吧,適時地避開車馬喧鬧、世事紛爭,還自己些許清寧明澈。有時候,你以為已走到山窮水盡了,其實并不是這樣,奇跡就在下一秒。
(摘自《愿全世界的花都好好地開》作家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