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寒

前情提要：

經(jīng)過楊一爺爺?shù)奶嵝?，楊一終于回想起杰森和自己的真實關(guān)系——杰森其實叫姜生，他和楊一曾是一對摯友，互相鼓勵著度過了軍校的時光。正當此時，楊清突然出現(xiàn)，對著爺爺舉起了武器。

（一）楊 清

在我的槍口面前，爺爺巍然挺立。

“你的脾氣，還是一點都沒改。”他還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好像對著他腦袋的不是槍口，而是小女孩買回來的撥浪鼓。

“楊司令，該是和你的老朋友威爾遜見面的時候了?！?/p>

楊一和杰森企圖反抗我，簡直可笑。楊一被侵入他身體的干巴斯人麻痹了神經(jīng)，動彈不得。而杰森，早已被一只章魚形態(tài)的紅色流亡生物擒住。

“清兒啊，走之前，我有份禮物要給你?！睜敔斨噶酥缸郎夏侵灰呀?jīng)勾描輪廓，但未上完色的風箏。

“別開玩笑了?！蔽沂軌蛄怂傩市实谋硌?。

“自古以來，飛翔都是人類的夢想。可誰也沒想過，我們會為夢想付出怎樣的代價。這是我設(shè)計的飛船模型，我把它交給你，有一天，你會擁有這樣的飛船。我很抱歉，曾經(jīng)軍校對你和你的克隆人朋友進行了惡劣教育。這種教育比沒有教育還壞，它是對人一生的誤導(dǎo)?！边@個老頭子說話時總有一股書生氣，實際上當他想做什么的時候，比誰都要狠戾。

“它只是一個破風箏。”

“爺爺什么時候騙過你？現(xiàn)在，‘百鳥朝鳳是人類最新的飛船。回來吧，楊清，我們的艦隊需要你，地球需要你?！?/p>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感到從未有過的心痛。原本以為，我已經(jīng)不會再為這些羈絆感到痛苦了，但即使在最后關(guān)頭，他一心想著的，還是他的飛船、他的艦隊以及一個軍人的榮耀。為了這份榮耀，即使死到臨頭，他還在試圖爭取我，讓我為他的軍隊效力，好在子彈打穿他的腦袋之前，再為他的一生記上一功。

我憎恨他這種徹骨的集體主義，除了軍人的榮譽，他不在乎任何東西。他的心里永遠都是軍隊需要什么，地球需要什么，卻從沒有問過一次，我需要什么。

我冷笑一聲，準備扣動扳機，但是……我轉(zhuǎn)過頭，叛徒杰森正用一把柯爾特蟒蛇型左輪手槍指著我。

“人類，你恐怕忘了，這些流亡生物是誰馴養(yǎng)出來的?！彼艺ＵＱ劬?，那紅色流亡生物就乖乖地匍匐在他的腳下。他輕輕吹了個口哨，那生物就伸出紅色的觸角，綁住了我的手腳。

可惡的動物飼養(yǎng)員。

（二）杰 森

為什么要救楊一和這個滿口胡話的老大爺？別以為我有多么在乎他們的死活，我只想求證我的身世是否屬實。

要是知道我救了他們之后，楊一會24小時黏在我身邊，我寧愿子彈穿過他的喉嚨！

我們將楊清控制在楊一爺爺?shù)拿阅泔w船中，第二天他就會帶我們?nèi)プ鲬?zhàn)總部開會，研討如何對付金的部隊。我只能小范圍控制幾只流亡生物，而金一定會不停地訓練新的流亡生物，為他們注射紊亂身體機能的藥劑，讓他們前赴后繼地走上戰(zhàn)場。

到那時，這些失去控制的流亡生物就會像喪尸一樣不停戰(zhàn)斗，直到踏平地球為止。

我不想當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那樣的角色在現(xiàn)實中都沒什么好結(jié)果。

我只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在啟程前夜，楊一堅持帶我在小鎮(zhèn)逛逛，說這樣有助于我恢復(fù)記憶。他說時代已經(jīng)改變，現(xiàn)在想找到他冬眠前去的那些燒烤攤，只能去海邊的復(fù)古餐廳了。

那些餐廳懸掛在高高的樹上，這些大樹是新紀元才有的建筑，每一片樹葉上都搭建著各式各樣的閣樓。在新紀元，土地問題已經(jīng)解決，人們不必煩惱房子問題。不過，這些房間里的布局都是全息投影形成的。楊一總說，只有冬眠后醒來的人，才能感覺出這之中的差別。很多東西是全息投影代替不了的，就算投影再怎么真實，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謝謝你，姜生，真不知道怎么感激你！”他一路緊貼著我，對我露出了哈巴狗一般的眼神，這讓我很恐懼。

“能不能離我遠點？”我甩開他湊過來的手。

“當然，當然。”他抓了抓頭發(fā)，“不好意思，我就是有些激動。走，我?guī)闳コ詿荆∫郧拔覀兘?jīng)常在海邊吃燒烤，喝啤酒，一聊就是一整夜，迷迷糊糊醒來后，都是日出的時候了……”

我沒辦法想象和一個男生一起看日出。

“我太懷念那個年代了?，F(xiàn)在，大家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和鬧鐘零件一樣，能夠隨意取下來，甚至包括大腦。人和機器的界限已經(jīng)分不清……他們將你變成了儲存記憶副本的盒子，又只留下你的部分感知，把你裝到一個新的身體里……”他的話語中略有惆悵。

“所以……你覺得，現(xiàn)在的我還是原來的我嗎？”在楊一為我倒上啤酒時，我抬頭問他。

他頓了片刻，立刻斬釘截鐵道：“當然是你！怎么能不是你！你的脾氣、性格和原來一模一樣，只是換了身體，失去了記憶，你的靈魂在，就永遠都在！”

夜色中，我分明看見了他眼中泛著淚花。

我趕緊把那杯啤酒倒進我的機器身體中，再讓我體內(nèi)的智能機器人將它消毒、降解，再蒸發(fā)出去。

啤酒的味道我永遠品嘗不到，但我能感受到坐在我對面的地球人，有著滿腔的悲傷。

“真的，我沒有一天不想你……哪怕你變成了機器人，哪怕你沒了所有關(guān)于我的記憶。姜生，我都很高興，我簡直高興壞了，你知道嗎？”

夜色將人們溫柔包圍，點點的燈光如星星般閃耀。當海風吹過桌面，坐在我對面的地球人，忽然哇哇大哭起來，悲傷不已。

好像這淚水，已等了一個世紀，終于肯流了出來。

（三）楊 一

莎士比亞在《辛白林》中說：“我們命該遇到這樣的時代?！?/p>

相比較歷史上的人們，這個時代，人類逐漸克服了疾病，發(fā)明了成熟的冷凍技術(shù)，如果你愿意，人類能夠?qū)崿F(xiàn)永生。

原以為克服了生老病死，這個世界就會和平美好，可惜頭頂?shù)男强仗钊酥?，人們想要擴張疆土，而有了新的欲望，就會有新的煩惱。endprint

我無比懷念那個逝去的時代。那時，小鎮(zhèn)的海邊有許多烤串攤子，不是復(fù)古餐廳中的全息投影，是貨真價實的燒烤攤。如果遇到臺風，吃到一半，頭頂?shù)呐镒佣紩幌谱摺?/p>

戴著金鏈子、趿著拖鞋的暴發(fā)戶連吃兩盆小龍蝦，滿面紅光；數(shù)學不及格的女生坐在桌前哇哇大哭，閨蜜一邊拍著她的肩膀，一邊為她點二十串羊肉串；來小鎮(zhèn)旅游的老外拿著錄音筆，認真記錄每一種烤串的發(fā)音，把老板煩得不行；到了凌晨收攤的時候，好心的服務(wù)生端著一盆飯菜，去喂已經(jīng)等在門口的流浪貓和流浪狗……

街道靜悄悄的，昏黃色的燈光落下來，天與地都浸泡在一種曖昧的溫柔氣息里，這樣有煙火味的生活才是生活。

如今，一切都太智能了，包括坐在我對面的姜生，他就是智能時代的產(chǎn)物。

“我憑什么相信你說的話？”他懷疑道。

“你的性格和姜生一模一樣。以前，你是個軍醫(yī)，現(xiàn)在……現(xiàn)在，你可以說是個獸醫(yī)。你耐心，細心，不僅能馴養(yǎng)流亡生物，還能治療他們……”

“你有沒有覺得自己在瞎扯？”

“怎么是瞎扯呢！對于你，我無所不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記得在星際大飯店，你好幾次都試圖掐斷我的脖子。”姜生提醒道。

我一時語塞。確實，就在不久前，我還和他勢不兩立，罵他是個無恥的外星動物飼養(yǎng)員，現(xiàn)在忽然要他和我相認，換誰都接受不了。

“你可以檢測我大腦中所有的信息，很多都是關(guān)于你的，當你讀取到那些我們在一起的事情，你就會相信我說的話了?！蔽液薏坏冒汛竽X里的每個瞬間都展開到他面前。

“不看?！彼淠卣f。

這讓我有些受傷，不過沒關(guān)系，就算他忘記了過去，我相信，經(jīng)過接下來的相處，我們又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我說……”姜生忽然想起什么，“你爺爺怎么知道這么多？他怎么看一眼就知道，我身體里裝著你失散多年老友的大腦？唯一知道這件事的，不應(yīng)該只有金嗎？”

這句話驚醒了我。天！我居然忽略了這么重要的信息。

“快走！楊清有危險！”我急忙跑出餐廳，腦海里閃過爺爺在最后時刻，揚起的笑容。

（四）楊 清

禁閉室的房門被打開時，我沒有感到意外。

這個老狐貍還活著站在我面前，只能怪我自己。我應(yīng)該遠程發(fā)射子彈，暗中解決他的生命。

“清兒，你是軍校最完美的作品，或者說，你簡直就是個藝術(shù)品?！彼€是一派文質(zhì)彬彬的學者風度，只有我清楚，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我不會再為你們做任何事?！?/p>

“你一直是我的好孫女，感謝你為我殺了威爾遜，現(xiàn)在，我在總部最大的對頭沒了。以后，所有對外擴張的決策，都交到我手上了?！彼樕系南矏偸前l(fā)自內(nèi)心的。我?guī)缀跄芟氲剑跅钜幻媲?，他肯定為威爾遜的死表現(xiàn)得萬分痛心?？墒?，除了我，有誰會知道，他的身體里流著骯臟的魔鬼之血。

“你們兩個，我都會殺?！蔽覑汉莺莸囟⒅?。

“我們需要對你進行解剖和研究，如今的你太強大了，我曾經(jīng)很好奇，那個神秘的外星首領(lǐng)究竟對你的基因進行了怎樣的重組。為什么炮彈都不能傷害你一分一毫？如今我明白了，創(chuàng)造生命就是編寫程序，只要掌握了編寫基因程序的規(guī)律，每個人都是上帝?！彼⑿χ?，朝我的胸口開了一槍，然后像研究實驗室中的小白鼠一樣，注視著我身上迅速愈合的傷口。

“如果無節(jié)制地對人類基因進行重新編程，人類和那些隨意制造的機器又有什么不同？這將摧毀現(xiàn)代文明的整個法制和倫理體系的基礎(chǔ)。哦，對，你們不在乎什么倫理，我的出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冷笑道。

“我們要研究的，不僅是你，還有那個裝著姜生大腦的外星人。放心，你們很快就會在實驗室里見面了?！彼业哪X袋，笑得異常慈祥。

“爺爺，”一瞬間，我?guī)缀醣罎?，“和你們?nèi)祟愐粯樱业难彩羌t的。”

他挑了挑眉毛，又朝我開了一槍，像是找到新玩具的小男孩一樣不停地射擊。

“我知道，你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和地球上的多數(shù)人一樣。只不過，總有人要當上帝。你明白嗎，我的乖孫女？”

一道光打到他扭曲的笑臉上，這樣的爺爺，比宇宙飛船中任何流亡生物都要可怕。

下期預(yù)告：

金來到地球，放出了流亡生物軍團，與爺爺分庭抗衡，劃分勢力范圍。杰森為了重新取得金的信任，將楊一囚回星際大飯店。爺爺企圖將楊清改造成“飛人”并克隆，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楊一是否還能趕來解救楊清？精彩情節(jié)，且看下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