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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芥之微

      2017-09-21 15:59:18寒郁
      湖南文學 2017年9期
      關鍵詞:廣昌姑姑姐姐

      寒郁

      春二月,乍暖猶寒,那些鮮艷的百花,大都還暫時按兵不動,在舞臺翹望,等春風浩蕩,才順勢提著彩裙登場,大鳴大放。而此時,負責暖場的就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草小花,譬如二月蘭。小鼻子小臉的,迎著那一點兒陽光,貼著泥土,馱一把春風流淌得遍地都是,卻也安安靜靜的,在溝洼里剪裁自己小小的花裙子。孤單而驕傲的小裙子。

      這些小小的野花,常讓我想起我的姐姐。

      每到春天,我們挎著小籃子,到雪湖的溝渠邊,輕輕叩響二月蘭小小的柴門,鄉(xiāng)村的野花才不矯情,愿意殷勤地奉獻自己,恩寵一下我們這些貧戶人家的小兒女。二月蘭的花和嫩葉摻一點面,蒸了,是一味清鮮。

      姐姐來了,又走了,我就在家盼著下一次,再一起去采摘。眼巴巴的,哭鬧著,念啊,盼啊。后來,和小西戀愛的時候,有一次出差,在外地,想她,想得很苦,卻問她,想我了嗎?小西說想了啊。我問她怎么想的呢。小西說,一天一天想的……

      小西一字一頓的這一句話,讓我的心一下子柔軟得不行。一天一天地想??刹皇?,還能怎么想呢。

      就像那時候我盼姐姐一個樣。

      姑姑次第開花生了四個女兒,姐姐是長女。自我記事起,姐姐從小在我家的時候居多,但都是斷斷續(xù)續(xù)的。我們都知道姑姑和姑父兩人不和,但究竟為了什么卻一直諱莫如深。只知道愛喝酒愛罵人的姑父經過了近十年漫長的盼望之后才終于迎來了一個兒子。

      母親生下了我和弟弟,接下來正趕上計劃生育來勢兇猛的年代,也就不敢再要了。誰都知道,那時候,鄉(xiāng)村里計劃生育懲罰得多厲害。這樣一來,姐姐一到我家,我都求母親把她留下,我是多想有一個姐姐或妹妹呵,撒嬌,耍賴,就不讓她再回家。每當我留她的時候姐姐都會掉眼淚,蹲下來,百般安慰我,但等我不哭鬧了,她還是得跟隨姑姑回家。

      村莊的夜,寂寥而漫長。路邊水塘里蓄滿蛙聲,漫天的星光總使我想起一吹即散的蒲公英,風一吹,滿天星,似乎叮鈴叮鈴在動……母親在昏黃的燈光下納著鞋底,針線在她的指間跳躍,間或在頭發(fā)上抿一抿針腳,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父親抱著弟弟,對著夜空教他咿咿呀呀辨認星座。我顯然更喜歡自己對著星空任意搭配它們的形狀,父親說像獅子,我則手指一劃又把旁邊幾顆星也圈進去,說就是像山羊,父親賴不過我,笑著認輸了,我就纏著他講故事。我最喜歡聽的是三國水滸三俠五義之類英雄氣概的故事。

      父親是鄉(xiāng)村學校的民辦老師,讀過點舊書,說書很有氣勢,一板一眼起承轉合簡直扣人心弦,母親在一旁慢慢也聽得入迷,甚至忘了手里的活兒,正說到豹子頭林沖一世英名卻時有不遇不得不向鄙薄小兒王倫納那投名狀之事,父親說到興處,正聽得我唏噓,卻忽然聽得姐姐一路跑來,氣喘吁吁,我剛要驚喜地撲過去邀姐姐一同聽父親講古,猛看見姐姐臉上滿是殘余的淚痕。母親趕快放下針線,起身急問,這咋了,巧禎?

      姐姐一把撲在母親懷里放聲大哭了起來。母親攬過姐姐嘆息一聲,也就明白了,把我和姐姐都緊緊摟在懷里,摸著姐姐的頭發(fā),說,哎。

      肯定是姑父又借酒撒瘋和姑姑吵架了。

      實際上從來主要是姑父在罵,姑姑懶得和他吵,后來我才知道那是一個多么驕傲和絕望的生命對另一個不對等的生命發(fā)自骨子里的冷漠。姑姑在落花般飄零的美麗和無可訴說的絕望中日夜煎熬地度過了她荒涼的一生。她的內心是多么的孤獨和豐盛,在她離去后很多年,我們依然都無法完全讀懂。

      可他們一吵架那個賴貨姑父張廣昌打得最多的都是姐姐——因為幾個女兒里,姑姑最愛姐姐——他想激怒姑姑,可姑姑卻無動于衷。張廣昌的怒火像是落在棉花上,沒個回應,于是更加憤怒,拉過姐姐再拳打腳踢。在這個惡性循環(huán)里,對于姑姑他也只是敢罵,幾乎不敢動粗。媽媽說那是因為姑姑學過戲,身上有功夫,還有一點,他怕姑姑跑了。張廣昌根本沒有能力駕馭住姑姑。

      等到姐姐平息了,母親問,還是因為那死貨怪你媽媽沒給他生個兒子?

      不問也知。

      我忙活著燒水給姐姐煮最新鮮的玉米,切西瓜,煮雞蛋……姐姐咬了一口我遞上的剛煮熟的玉米,看我手忙腳亂地弄了一大桌子,“撲哧”一聲破涕笑了,都怪媽媽說了一句,就知道跟你姐親。姐姐又哭了。

      睡覺前我宣布了兩件事,一件事就是入秋要去莽山腳下學武,另一件就是姐姐在家時我要睡在姐姐身邊。對于前者父母不過以為是小孩子心血來潮隨口一說而已,至于后者,母親好說歹說沒用,只好把我的小床搬到姐姐那間屋里。我說放在門口,母親不得已也只好給我放在門口。我對姐姐說你好好睡吧,我看著。我怕姑父那個二流子再回來把姐姐拉回家,我就堵著門口。

      姐姐又要流下眼淚,我不愿意,偎著她,喊她,姐姐,我不要你哭……姐姐的眼睛像兩個小湖泊,長睫毛濕漉漉地撲閃一下,沿著臉龐便分開兩條水路,一直流到我心里最深的地方……姐姐的眼淚種下我這一生對女人的柔軟和憂傷。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里,我和姐姐度過了一段快樂的時光。我們隨著母親下田割草、喂羊、蒔弄莊稼,去雪湖洗衣裳,閑看水流云在,蝴蝶穿花,姐姐還在湖邊種了一片指甲花,等待染紅她的豆蔻年華。

      等雞鴨上架,喂好了豬,收拾好院子,灑了水,開始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樹下吃飯或者吃西瓜,然后再纏著父親講那些離奇的故事,說說笑笑,日子瑣碎而美好。休息的時候我依然睡在門口,反正我是下定決心不放她走了。

      午睡的時候,我喜歡趁她睡著的時候看著她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挨著她,像看著一朵花,姐姐閉著眼睛,呼吸均勻,我似乎能聽到睫毛下面湖水流動的聲音,因為熱,姐姐臉上有點好看的紅暈……我正看得著迷,卻不想姐姐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我像個進房的小偷忽然被拉開了門,嚇了我一跳,臉也紅了??粗业木綘?,姐姐終于忍不住彎腰笑了起來,她說,傻樣兒,你以為我不知道啊。

      我記憶中姑姑一生的表情,就像一面冰涼的古鏡面對著冬天寂寞的星空。endprint

      她很少露出過真正快樂的笑。

      小的時候我有點怕她,又覺得她冰冷中帶著神秘,和她并不覺得親。實際上誰也沒法和她表現(xiàn)得親熱,她拒絕了所有類似親密的動作。她把自己的心封死了,她不需要光和熱,別人也沒有辦法給。

      在她死后,我大約知道了她的故事,我悲傷得落淚,何必呢,我美麗而絕望的姑姑,命運既然沒有把他給你,你又何必這樣摧殘自己……你拿一生的美麗來空曠地等待,而他根本就不會再來,你用這樣決絕的方式在泥濘里撕裂般的開放,懸掛在枝頭,上吊般在風中搖晃,直到開完,直到頹敗……他還是沒來啊。我的姑姑,我在你墳前哭了。

      在旁人眼里,這只不過是戲子一段情,你們相遇了,相愛了,你們好了……在這樣偏見的鄉(xiāng)間,戲子是受盡歧視的下九流行當。姑姑,我不知道作為小女兒的你是怎樣和守舊的祖母激烈地爭吵才入的這一行,我只有參照那些戲曲名伶?zhèn)儊硐胂笈_上的他一顰一蹙有多么的迷人多么的瀟灑,以至于你滿村莊地追著聽他的唱腔看他的扮相,還一臉的幸福模樣。當他唱到傷情的地方會止不住淚眼迷離,你不知道他那是在臺上做戲,你的雙眼早已下雨。

      你反復又反復地和祖母吵鬧,甚至絕食以死相逼,你終于得以和他同門學藝……姑姑,中間的細節(jié)我都為你省略,我不想也只是把你們的相愛敘說成尋常男女的盲目熱烈,因這是你一生中唯一的一段愛……三個月后雪湖邊的月夜,槐花繽紛若雪,你的心跳動著,推開地上的荊棘花,羞紅的臉頰為他綻放第一抹皎潔。一段時間下來,兩個人,就這樣私下許定姻緣,也不管他那些誓言,是不是就為騙騙你耳朵,就如釣魚的魚餌。你不管不顧,心期已許。

      好歸好,可他終究不甘愿做這小地方的麻雀,和戲文里那些有才藝卻壓抑在小地方的秀才一樣,他也想去大地方試試翅膀,所以有一天,他說,小鈺,我要去南京,在那里我可以拜師,可以紅起來,成名成角兒……他陷入自己的幻想里,好看的眉臉散發(fā)著迷醉的光芒。你說你也要和他一起去。我的傻姑姑,你甚至用了私奔這個詞,他連猶豫都無,便拒絕了這個提議,只說兩個人不方便,到了那里安頓下來就來接你。

      我到了那里安頓下來就來接你……就這句話活活苦了你一輩子,姑姑,你值也不值?

      可我的姑姑還顧不上想這些,他一去就杳無音訊,從此消失,像一陣風。姑姑還沒來得及去找他,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已有身孕了……他終究只一個戲子罷了。

      她托人滿世界打聽她心里的那個人,先是南京,再蘇州、開封、西安……能打聽的她都打聽遍了。沒有。都沒有。像一滴淚落進水里,只在她一人湖面上留一點漣漪,誰也沒有在意。

      熬了三四個月,姑姑出嫁了。她唯一的條件就是要把孩子生下來,至于嫁給誰,她拖著肚子都不去想了。她已經死過一回,就像被最繁華的大火燒過,心里都是虛無的灰燼,也就不怕在骯臟中繼續(xù)活下去了。一切都無所謂了。

      如蛹破蝶出,七個月后姑姑生下姐姐,繼續(xù)她在這塵世里的命運輾轉。

      生下姐姐不久,張廣昌喝得大醉,打得姑姑遍體鱗傷,姑姑夜里跑了。半個月后,卻又回來了,她想女兒……據(jù)說,回到家,姑姑喝了口涼水,奶睡了姐姐,然后脫了衣服,躺了下來,一直沉默的姑姑終于對張廣昌說了一句話,她說,來吧,我?guī)湍闵愕姆N,但你要敢再動我一下,你試試。姑姑說得很平靜,她認了命,雖然臉上仍是一片驕傲和冰冷。

      在她生了一個又一個閨女之后,雖不敢打她,但終日出口就是咒罵。入夜則噴著酒氣在她身上做的都是摔桌子打板凳的動作,她知道這個沒有本事且小心眼的孬種男人是在想方設法折磨她。思前想后,她也不覺得有多難過,只是覺得深深的,蝕骨的,寂寞。

      我的姑姑死在生過小五后第三年的那個春天。

      十年過去,現(xiàn)在她終于為這個無賴的男人生了一個可以傳宗接代的兒子,她在這世上誰也不欠了。

      她一生干凈,如玉,即使在那樣的貧窮和骯臟中也保持著一種得體的素凈。

      走的那天,陽光明亮,鳥鳴悠揚,破院子里的月季花在窗前正開得爛漫,是春天里尋常見的好天氣。姑姑里里外外灑掃庭院,收拾得一塵不染,哄睡了已經不需要吃奶的小五子,把幾個閨女都支了出去,她換了壓在箱子底的戲服。事后鄰居說有唱腔飄出,那是姑姑結合自己一生的經歷,唱的一出《思凡》,他們第一次一起登臺唱的就是這一場:

      正青春,被師傅削了頭發(fā)。

      每日里,在佛殿上燒香換水,

      見幾個子弟游戲在山門下。

      他把眼兒瞧著咱,

      咱把眼兒覷著他。

      他與咱,咱共他,

      兩下里多牽掛。

      冤家,怎能夠成就了姻緣,

      死在閻王殿前由他。

      把那碾來舂,鋸來解,把磨來挨,

      放在油鍋里去炸,

      啊呀,由他!

      則見那活人受罪,

      哪曾見死鬼帶枷?

      啊呀,由他……

      她愛過一個人,烈火熬油的心,男人說我會來的,她信了。就傻傻癡癡地信了。她不信又能怎樣呢。

      書上說生得相親,死亦何恨……竟是這樣剛烈且癡的女心,至死猶是一往情深。我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負心若此……還沒好好的看透,就匆忙輕薄地等候。她就是這么的剛烈和決絕,讓我們說什么好呢。

      姐姐趕來時姑姑已經不行了,她吃了整整一包老鼠藥,她真是去意已決。這世上沒什么可留戀的了,甚至都沒有喊那負心人的名字,她就是要去死。她來到世上,該看的看了,該愛的愛了,該受的也都受了。她就走了。

      姐姐撲進家門時眾人正協(xié)助姑父往姑姑嘴里灌屎尿水,他們還想讓她嘔吐出來,姑姑在做最后的掙扎。姐姐撲上去把它打翻在地上,發(fā)狂一樣嚎叫著把所有人都轟走,然后把門窗打開,讓穢氣散出去,清掃地上,給姑姑整理好衣裳,窗前采一朵含苞的月季跪在地下給姑姑插在依然茂盛的頭發(fā)上……

      姑姑笑了。endprint

      她笑的是這樣解脫和釋懷,姐姐的眼淚一直流下來,姑姑還想給伸手摸摸姐姐的臉,給她的女兒擦一擦淚水,但是她已經不能了,只斷續(xù)地說,巧禎,我走了啊。

      姐姐跪在地上,哭著,應著她,娘,你走吧,你在這世上活得苦。

      姑姑又笑了,手放在心口,說,乖,不哭,娘不苦……

      父親的民辦教師轉正后,我家漸漸好過了些,工資高了,母親也不說落他了,他可以好好地膩在學校里教學了。弟弟也長大了。母親大包大攬忙活著家里地里的活計,此外還喂了一圈豬。我們那里男孩子小時候常在課余時間,結伴在莽山腳下的破廟武校鍛煉幾年,以圖皮實一點,好養(yǎng)活。我練了幾年武,長成了大男子漢,往那兒一站,感覺到體內涌動的力量,攥著拳頭,覺得如果有什么災難,完全可以把親人都擋在自己后面。

      最好的當然是我的姐姐可以經常來家里了。姑姑去世后,張廣昌更加混賬,種地嫌累,又沒有什么本事,便又干起了以前的勾當,偷偷摸摸,混吃混喝。小兒子有他爺爺奶奶管著,女兒就沒有人問了,連帶著我的幾個表姐表妹都饑一頓飽一頓的,三個妹妹,也多虧有姐姐照顧,才能走一步算一步。所以姐姐雖然能常來了,卻不能住下了,她放心不下幾個妹妹在家。她怕那個昏貨喝點酒回到家再打罵。

      有一次,好幾天都沒有見姐姐來了,給她留的她最愛吃的西瓜再不吃就熟過了,我忍不過,騎著車帶著瓜去找她。姑姑家離我家有十多里的路,也就是一頓飯的工夫。

      到了家我發(fā)現(xiàn)姐姐的眼睛紅腫,我問她,她說燒火迷住了。我怎么會信呢。再一看急忙背在身后不讓我看見手上纏著的紗布,我難受得不行,拉過她的手,急問,姐你快說,怎么了?

      一再問她,姐姐她“哇”一聲哭了,說,好弟弟,我可就你一個親人,你可不能說出去一個字啊……

      張廣昌這個禍害真不是個東西!

      他喝醉了,回到家,嘟嘟啦啦說酒話:你說你娘一輩子都沒正眼瞧過我,她傲的她!她是長得好,長得好又怎么樣?還不是天天讓老子壓著!還不正眼看我,就是欠拾掇!我是不和她一樣,懶得打她,要不我能弄死她!噢,她死了……你個小騷貨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七個月就落地了,合計著騙老子呢,老子不傻!……

      張廣昌就這樣顛三倒四說著胡話。姐姐懶得理他,在灶前燒水煮飯,幾個妹妹還餓著呢。

      他帶著度數(shù)的酒精臉暈暈乎乎地踱到灶前,指著姐姐,噴出惡臭的酒氣,你說你哪點像我,你喊過我爹嗎?告訴你,不像!養(yǎng)你這么些年,也該給你算賬了!

      借著酒勁,他打量著姐姐,有一瞬間他分不出哪是姑姑哪是姐姐,像鏡花水月,兩個影子都在姐姐身上重疊,姐姐出落得和姑姑當年一樣好看。張廣昌揉揉醉眼,眼前更花了,這個爛貨忽然一躍,撲過去,帶著一股子對姑姑的仇恨似的。

      姐姐開始沒明白過來,明白過來姐姐就喊,巧英,巧鳳,快來?。∷查g姐姐的衣服已經被撕爛,掙扎中姐姐掀開鍋蓋抓勺舀起沸水就迎面潑過去,“哇啦”一聲鬼叫,張廣昌才松了手。姐姐的手上也被燙得滿是水泡。

      自此,再在家睡覺時,姐姐的枕頭下面都放著一把磨亮的剪刀。

      ……

      姐姐看我臉上青筋都起來了,怕我惹禍,說,大海,你回去吧,姐姐過天就去。

      我不走,我等著。心里的憤怒撐得臉都變形了,還當是小時候呢,張廣昌你狗日的!一直等到天黑,才見張廣昌的影子,迎著夜色我劈面一腳就把他踹到路邊的糞池子里去了,他不敢再上來,只在那兒叫,反了天了反了天了……我撿起一塊磚頭,被姐姐奪下,大海,你別當個人待他,不值得!

      就這樣有一年的時間姐姐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我家住下。但是那邊終究是她的家,隔一段時間,她就要回去,拾掇一下,再和妹妹一起來我家。就這樣日子安安靜靜地一天天翻過,家長里短的,只要沒有邪惡的打擾,便很平和。姐姐和幾個妹妹在我家院子里擺了幾個花架,繡花,繡那種城里人家地毯上墻壁上裝飾用的圖案。閑時就繡上半天,可以掙點零錢。

      入夏了,鎮(zhèn)日晝長,梧桐樹下陰涼,陽光的影子篩落下來,落在身上,風一吹,像碎金子。幾個姐姐穿針引線在花架上飛舞,女孩子做這些,手法熟稔、漂亮,一個話題又一個話題在嘴巴上接力,說笑聲不時散開來,像雨后春筍。我在一旁看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若雨后水漲,那就更好了,我們光著腳丫抱著木桶,浩浩蕩蕩地由姐姐帶著,滿地里尋河溝,因為有泥鰍。姐姐摻著紅薯粉做的泥鰍,我們總也吃不夠。

      父親的講古已經不能滿足我了,可到入夜父親多多少少還要講上一段,因為圍繞著他有好幾雙殷殷的目光,弟弟、巧英、巧鳳,還有巧月。要升高中了,我在昏黃的燈光下看書,一抬眼,姐姐端著一碗綠豆湯放在桌上,坐在旁邊和母親一起分揀麥子里的小石?!?/p>

      真想時間就定格在這里,最親的人都在一起,苦痛已經走遠,災禍都不再來,生活永遠展現(xiàn)出它仁慈、幸福的一面,該多好。

      秋天的時候,那天正在聽課,臺上的老師在那里馬不停蹄地灌輸著腐爛的學說,聽得人昏昏欲睡。這時校園門口小賣部的劉叔找我,他是我們村出來的,平常周末不回家都是在他那給家打個電話,怕家里有啥事,留的也是他那個號碼。劉叔說大海你趕快回家,你家里好像出啥事了,剛才打電話是你妹妹吧,都哭了。

      我一聽立馬就往外跑,一氣跑到車站,跳上一班到鄉(xiāng)里的車,心里的翅膀撲棱棱地飛,但車就是不緊不慢地走,急得牙根癢癢,恨不得能帶著車飛翔。下了車,拔腳就往家奔,到家一看,巧英巧月都在,獨不見姐姐和巧鳳,竟然姑姑去后很少再來我家的那個無賴也在,平常不常抽煙的父親手里的煙灰多長,母親滿臉焦灼,看見我,說,你可回來了……

      我問咋了,媽?

      母親說,你姐姐和巧鳳昨天從咱家回去,我覺著一會就到家了,經常來來去去,也沒在意,誰知到現(xiàn)在兩邊都不見她倆的影……

      我還沒等母親說完“你說這倆孩子會到哪里去呢”就一把撈起倚坐在梧桐樹邊的張廣昌,一手拽著他的衣領,一手舉起拳頭,質問,你把我姐姐弄哪里去了,又搗的什么鬼!他驚恐地睜大眼看著暴怒的拳頭,兩手亂擺,護住那扇失血的風流臉,懸空的身子踢著腿“哎哎”地叫喚,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我的兩個大姑娘就這樣沒影了,你還敢……“打我”兩個字他還沒說完,拳頭就落在他那張爛臉上,把他一把摜在地上,他捂住臉,閉上了嘴。endprint

      父親已經報了案,也氣得想踢地上的那個混蛋,父親說你再想想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了誰。他只在地上鬼哭狼叫,說,你們賠我女兒,我養(yǎng)這么大,等著出嫁了要聘禮呢,這倒好,你們得賠我……父親也氣得點一把他的腦袋瓜子,深深嘆一口氣。

      一時間一籌莫展,只好和幾個派出所的老民警沿著去姑姑家的路再走一遍,結果也是徒勞,問誰都說沒見過。正是玉米拔節(jié)的季候,路兩邊都是齊肩的玉米地,一望綠茫茫的一大片,就是里邊藏個人也沒法看清楚。

      幾個民警立了案,搖搖頭,表示也無可奈何。詢查了一番,天黑就要走了。我拉住他們哀求,不讓他們走,求他們再派一些人來,求他們把我姐姐找回來……但是他們嘆息著,還是走了。

      我沿著玉米地中間夾著的小路,來來回回地跑,一遍一遍瘋了一樣喊姐姐的名字……喊著喊著眼淚就下來了,眼淚一直流一直流,止不住,拼命地喊,直到把喉嚨喊啞了,只一聲一聲張著嘴,再發(fā)不出一點聲音,還要喊……母親也已經哭得要暈厥,由弟弟和巧英攙扶著,父親也跟著喊,我們沿著路,一路哭,一路對著黑茫茫的玉米地喊著。

      天已經黑下來了。

      一切還都源于我那不成器的姑父。

      他凈干一些偷偷摸摸的勾當,又是干啥啥不行的貨,做個小偷也只能在外面做個接應,有一回一看有風吹草動,還沒來得及通知里面的人他自己就撒腿跑了。這些人出來了怎么饒得了他。

      那天姐姐和二妹巧鳳回家,惦記著看看地里的豆子是不是該收了,回去看看。臨走母親還吩咐著在家過一天還來啊,該收了的話叫大海星期六幫著去收,姐姐答應著出了門,和巧鳳一路上說說笑笑的就走了。下了官道有一段路是穿過田地的,平常的時候還挺寬,但現(xiàn)在路被兩邊高高的玉米給吞沒了,往前走幾步就陷入玉米的包圍里。剛過了正午時分,路上沒人,只有蟬在拼命地叫,頭頂?shù)娜展忪o默,猛烈傾瀉,走在白花花的太陽下反而更顯得陰森可怕。巧鳳走了一段,心里發(fā)憷,縮著脖頸,出著汗卻很冷的樣子,說,姐,要不咱繞遠點走陳觀莊過吧。姐姐說,太遠了,放著近路不走繞那么遠干啥。又說,就這一段,大白天的,怕啥,走快點。

      聽見玉米叢里似乎有窸窣的響動,也沒有在意,以為是風。

      姐姐率先前行,巧鳳也只好騎車跟上。

      這條路的中間一段有一片墳地,這也不算什么,農村,出了門就是祖宗留下的墳包也不稀奇,但現(xiàn)在兩旁都是密不透風黑壓壓的玉米葉子,人就像走在漆黑夜里,兩旁都是墳地,蟬聲撕裂,但心里面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見,所有的關于恐懼可怖的故事畫面都涌上來繃在草木皆兵的心弦上,屏住呼吸,走一步心里一點緊張。走近墳包時巧鳳心“咕咚咕咚”地跳,她在后面緊跟著姐姐,干脆閉上眼睛,猛跑一陣,風聲從耳邊掠過去,捂住胸口剛要睜開眼,兩人同時魂飛魄散一聲“啊——”

      ——墳后面跳出來幾個蒙臉的人!

      ……他們這些畜生把姐姐和巧鳳拉到玉米地深處看水渠的破屋里蹂躪了兩天一夜!

      三個月后,我去了廣東打工,實在沒有心思上學了。沒給父親也沒有給任何人說,就跟隨同學的哥哥一起坐火車走了。即便我把他們全都揍了,也難解心頭之恨。

      我找了長恒和大永等幾個兄弟,過了三個月,他們以為沒事了,放松警惕了,才下手。打了、砸了、碎了……又能怎么樣呢?我流下眼淚,不知去抱怨誰。我始終無法忘記姐姐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一個多月,出來后那灰白的眼神。姐姐的嘴唇一直顫抖著,久不見陽光的眼眶刺痛出參差的淚水,許久許久,姐姐還是對著我笑了……那是怎樣的一種笑,我轉過身去攥著拳頭哭了。

      半年后父親給我打電話,他顯然老了,聲音仍然溫和,他說大海,你回來吧,沒有事了。那幾個畜生罪有應得,都判了。他們不會怎么著你,長恒和大永沒說是你打的,拘留了他們倆一段時間,爸爸都打點好了,你回來吧。

      我的眼淚流下來,我知道長恒和大永兩個兄弟為我受罪了,我也知道父親花了不少錢,但是現(xiàn)在我還不想這些,我想問一句我的姐姐,可又不忍心問。

      父親接著說,你姐巧禎和巧鳳都在杭州呢,制衣廠,挺好的……你媽想你了,回來吧。

      我掛了電話,手心里攥著那年我去破廟武校時,姐姐給我辟邪的桃木串,想起那天,姐姐送我到莽山,臨走時,還勸,大海,你身子這么薄,別學了吧,跟姐姐回家。她是怕我吃苦,我們都見過的,那些教練打起人來,竹竿都打劈了。我說,不,姐姐,我要學,這樣才能保護你呀。姐姐轉過身,在眼前抹了一把,然后從胸口前解下姑姑給她的那串桃木串,給我戴上……在遙遠的南方,看著天空,我在心底喊了一聲,姐姐。

      我卻兩年以后才回家,是因為我的姐姐要結婚了。

      再站在院子里,對面是都是我的親人,發(fā)生在這個院子里的事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時光和心緒交織,風掀動樹葉發(fā)出嘩嘩嘩的聲音,這聲音將親人投過來的眼神都漂浮起來,仿佛其他的人離得那么遠,只有姐姐的笑臉盛開在我的眼前……我放下行李,還沒有喊出一聲,凝噎的姐姐,一時踉蹌,蹲在地上,把頭埋進臂彎。

      姐姐也蹲下來,撫摸我的頭,說,傻弟弟。

      這一回上天總算沒有瞎了眼,給了我姐姐一個好男人。要說這個喚作小滿的男子乍一看也是配不上姐姐的,他黝黑、老相,也不高大,反過來也可以說是結實、持重,會體貼人??吹贸鰜硭麄兪且稽c一點處出來的,這樣的情意很少需要言語,彼此看一眼對方的眼神,那一份疼惜和眷戀就源源不斷從身體里的流出來,這種情分,安靜而溫馨。姐姐很滿意。

      辦完宴席之后,小滿和姐姐就要走了。臨走的時候,我不知道素來堅強的母親怎么會哭得這么傷心,眼淚大顆大顆地撲簌簌滾落,姐姐抱著母親,也哭了。我看著他們,我生命中最親的人,想勸勸母親,我的姐姐終于有幸福的歸宿,我們該高興才是……我轉過身抹了一把臉,自己也是止不住。

      其實還有一些不愉快的事,無非還是來自那個不成器的姑父,他嫌小滿比姐姐大,也不過大五六歲,他想多向小滿要彩禮的一個借口罷了,當著老東西的面,我說有錢也別給他,給他也是喝酒賭博敗壞了。他干瞪眼。endprint

      我只覺得他也可憐。一輩子渾渾噩噩活得像一個糊涂而愚蠢的夢,到頭來酒精中毒肝硬化臥床不起,磨得發(fā)光的木枕頭上,只露出一張被歲月狠狠擰干了水分的臉,胡子亂草一般……活到最后作得狗都嫌棄。

      然后是二表姐巧英嫁到諸暨,接著是巧鳳嫁到張家港,都是自己在外面打工談的人家,都離家很遠。遠了也好。巧月還小,在和弟弟一起上初中。

      梧桐樹下繡花,夜里一家人聚在一起談天說笑的場景大約是不再有了,姐姐出事那一年,院中梧桐樹先是被雷傷了樹頂,后來漸漸就枯萎了。

      聽從父親的建議,在荒蕪了兩年之后,我繼續(xù)拾起課本,插在一個補習班里深一腳淺一腳地突擊高考。我還給姐姐說要考到杭州去呢,好常去你家吃飯啊。姐姐笑,說,好啊,好,我們還去采野花,蒸了吃。

      我沒有,畢竟落下得太多了,費死了勁也只考到了省會的一個學校。幾年之后,先是做圖書編輯和撰稿,后來索性就做了一家報社的記者,因為這個職業(yè)必須時刻得有熱淚盈眶的情懷和年輕的灼熱感覺,它適合剛烈又韌性的我。

      我只想分清這世界里,哪些是眼淚,哪些是污水。

      業(yè)余的時候做一些義工。是我們自發(fā)組織的一個基金會。利用周末的時候和智力障礙而又家庭困難的孩子們在一起,分享他們的傷心和快樂。我們中的一個女孩甚至僅用不到三年的時間,就讓一個先天性腦癱的男孩拿到了自考本科的文憑,真是不可思議。有記者聽說了來采訪,問及女孩,她只說,因為他笑起來,很可愛呀。

      我對姐姐說我認識了一個女孩,和你很像哎。

      姐姐就笑,傻弟弟,哪里像呵?

      我也笑,心像,善良。

      女孩也在身邊,笑的時候眼睛明亮閃爍,對著電話再加上一句,長得也像啊,漂亮。

      我跟她說過姐姐的。她就是那個用愛幫助男孩創(chuàng)造了奇跡的大女孩。小西,一家英語培訓機構的課程顧問,溫暖而天真,其實也是看過大風景的人。小西并不多么漂亮,但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的波紋如細碎的星光,很好看。

      姐姐接著說,什么時候也來讓姐姐看看?。啃∥鲗W著我的聲音搶著回答了,那就這個夏天吧。小西笑了,因為答應她去玩還沒兌現(xiàn)呢。

      最后姐姐囑咐我說,要對人家好。

      小西可得了這句話了,每當有不償其愿時,她便拿這句話壓我:姐姐說了,你要對我好!

      既然姐姐這樣說了,那好就是了。

      六月份出差去上海,返回的時候便在姐姐家住了一段時間,想吃幾天姐姐做的飯。

      小滿家是桐廬下面靠江邊的本地人,現(xiàn)在周圍遍地是新生的廠區(qū),他們用勤懇在舊址上建了六層的新房,三樓以上出租給工人。除開魚汛,平常的日子小滿開車送貨,姐姐閑時就在附近制衣廠做些零活。姐姐迎來了她的好日子。他們的日子興旺而殷實。自前年生了心瑤之后,姐姐胖得幾乎穿不下以前的衣服了。

      孩子聰明可愛,日子紅火美滿,像一艘小船,經過了風疾浪險的河段之后,開始風平浪靜的生活。中間唯一的一段驚險是小滿去金華送貨,那天霧大,行至一段路面時沒看見地面已經損壞,車子急速剎車,頭上撞了一下。

      不太嚴重,也不知就怎么一下子昏了,可把你姐嚇壞了,跑到醫(yī)院撲身上就……弱下去的一份尾音,“哭”字小滿他沒說出來,心就突然一軟,看著姐姐,眼睛里濕漉漉的,是家常篤定的幸福。

      姐姐嗔他,還說呢,把人都嚇死了。起身去看廚房的蒸鍋。隔了一會,小滿的眼睛就下意識的尋找一下姐姐的身影,看著了,心思就回到飯桌上,倒上酒,說,接著喝。高壓鍋里的蒸汽撲打著蓋子,發(fā)出“噗噗”的聲音,食物溫暖的香味飄散出來。

      六七月份,此時正是富春江上一年中最好的魚汛,他們有一艘柴油發(fā)動機的小船,姐姐和姐夫兩人每天夜出晝歸,夜里趁涼快收網,清晨拿到市場賣掉,半上午就賣完了,然后就歇在家里躲避外面熱辣辣的毒太陽。自小滿出了那次車禍,這江上所有的活計里,姐夫只負責開船,連收網姐姐都不讓他干,姐夫想插手,姐姐麻利地搶先拉網,收魚,挑揀,送到集市上,或零賣或送到酒樓里,然后買菜,回家做飯,從爺爺奶奶那里接過孩子,哄她玩……姐夫插不上手,只有無奈地攤攤手,笑笑,他的抗議在姐姐那里無效。姐姐說你開好船就行了,等我老了你再干。

      小滿就對我抱怨,說你看你姐……我也笑,說,咱們上次說你放蜂到哪兒了……我們就喝著啤酒說閑話,姐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抱著心瑤,逗她笑。小滿小時候就跟著爹爹走南跑北地放蜂、收藥材、捕蛇,一肚子的江湖故事,我和姐姐都愛聽,有點像當年父親說古的場景。

      在一個話題的間隙小滿也逗心瑤玩,玩了一會,她吃得嘴里漾奶,就睡了。看著她薄薄的鼻子,一翕一合,呼吸好像是透明的,居然還打起了小小的鼾聲,姐姐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都盯住心瑤看,心里慢慢沁出柔軟的水,這種柔情和心瑤的呼吸一點一點纏在一起,此刻的溫情使我想起我的小西,就像疲憊時依偎在她長發(fā)邊的那種美好感覺……石英鐘“啵?!眲又様[,我收回心來,看心瑤睡得正香,胖嘟嘟的小胳膊露在外面,粉紅的拳頭緊緊攥著……這一刻,好像我們都是姐姐的孩子,圍繞在她周圍,讓她照顧。

      返程的前一天,小滿因為有一車臨時的貨物要送達,一大早就出車了。我跟姐姐說我去船上幫她,姐姐一笑,說,你就好好睡吧。我醒來,五點剛過,天明了,姐姐早已經去了江上。我趕到看見姐姐,她已收了網,舉起船艙里的一條大魚,喊我看,那是富春江只有這個季節(jié)才能捕到的野生刀魚,姐姐朝岸上揮揮手里的魚,上午給你做了吃。

      陽光出來了,紅燦燦的朝陽照在姐姐的臉上,姐姐站在船上,分揀網里的江魚。我在岸邊看著她,姐姐身形高大,暴露在太陽底下的皮膚都粗糙黝黑了。我想起在老院子里梧桐樹下繡花的姐姐,想起家鄉(xiāng)雪湖邊和我一起打水草、采摘二月蘭的場景,家鄉(xiāng)河岸邊的槐花落下來,落滿了姐姐的頭發(fā)……起身看兩岸山巒如畫,一江碧水流波,再看看姐姐,她立在船頭把船系住,明亮的笑臉落在水里,隨著江水浮動流轉。我看著看著,一瞬間有些恍然,似乎生命里親人的容顏也都重疊在上面,從姑姑到母親到我的表姐表妹,以及我的小西,穿越過時光的荊棘,熬到花開燦爛,那笑臉在紅紅的水面上一閃一閃……看著流動的水面,恍惚間我分不清哪是姐姐哪是其他的親人,只覺得陽光照耀下,她們,都那么的美。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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