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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個圈

      2017-09-21 19:12:52龍會吟
      湖南文學(xué) 2017年9期
      關(guān)鍵詞:杉樹老屋宅基地

      龍會吟

      錢詩鶴越來越想回鄉(xiāng)下住了,每天清早一覺醒來,聽到樓外大街上嘈嘈雜雜的喧鬧聲,他就想,要是在家鄉(xiāng),這個時候,除了悅耳的鳥啼,什么嘈雜聲都沒有,哪像這城里,天不亮汽車?yán)染秃饌€不停,吼得人的心臟一陣陣顫抖,都快掉下來。走在城里的大街上,吸著細塵紛揚的空氣,他又想,鄉(xiāng)下的空氣清新多了,吸一口,甜滋滋的,哪像這城里的空氣,除了污染,還是污染??粗埨锪鞒鰜淼淖詠硭?,他又會想起家鄉(xiāng)的清泉。泉水清澈透明,喝一口,清甜清甜,全身都滋潤,哪像這自來水,喝到嘴里,一嘴的泥腥味。

      這樣想著,他就對老伴說:秀蓮,我們回鄉(xiāng)下住吧。他已經(jīng)無數(shù)次對老伴這樣說過了,每說一次,秀蓮都要反問,去鄉(xiāng)下住,你的房子在哪?你以為你真是只鷺鷥,在樹上絮個窩就行了?

      鷺鷥是錢詩鶴的綽號,他的老家在野月嶺。野月嶺有這么一種習(xí)俗,小孩生下來后,都要起個綽號,這綽號一直會叫到此人死去,人死了,綽號還活著。錢詩鶴從小就瘦,一瘦脖子就長,像那種白色的鷺鷥鳥,大人小孩就叫他鷺鷥,爺爺奶奶爹爹和娘也都這么叫。

      錢詩鶴生得瘦,人也鬼精明,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哄得人也高興,鬼也高興。人民公社時,野月嶺分到一個公社供銷社臨時工指標(biāo),大隊干部開會研究,一致推薦牛牯去。散會后,大隊長去牛牯家,一是通知牛牯過兩天去公社供銷社報到,二是想在牛牯家喝頓感恩酒。哪曉得牛牯一點也不開竅,別說請大隊長喝感恩酒,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好像那臨時工天生就是他的。大隊長很不高興,走出牛牯家門時,低聲罵了句娘,正好被路過的錢詩鶴聽到了。錢詩鶴腦子一轉(zhuǎn),就把大隊長拉到自己家里,吩咐老婆炒幾個菜,兩人推杯換盞,喝到日頭西沉,大隊長當(dāng)即宣布,公社供銷社的那個臨時工指標(biāo)給錢詩鶴。就這樣,牛牯到嘴的鴨子飛走了,錢詩鶴卻飛到了公社供銷社。

      錢詩鶴先在公社供銷社當(dāng)了兩個月營業(yè)員,因為會察言觀色,做事也伶俐,領(lǐng)導(dǎo)特別欣賞,很快就由臨時工轉(zhuǎn)成合同工,又由合同工轉(zhuǎn)成正式工,而且轉(zhuǎn)了干,調(diào)到區(qū)供銷社辦公室工作,真是一路吉星高照,順風(fēng)順?biāo)?。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供銷社的效益一天不如一天,職工紛紛下崗,錢詩鶴又憑借他的聰明,托關(guān)系,走后門,轉(zhuǎn)行到一個非常吃香的行業(yè),并且為老婆孩子解決了“農(nóng)轉(zhuǎn)非”。

      野月嶺在外面吃“皇糧”的男子為數(shù)不少,但老婆孩子都解決“農(nóng)轉(zhuǎn)非”的,就只錢詩鶴一人,不能不讓人佩服。一家人“農(nóng)轉(zhuǎn)非”那天,三鄰四舍都來祝賀,都說錢詩鶴你真有本事,一家人都吃國家糧了,到時也幫我們一下。鄰舍們真心羨慕,錢詩鶴也真心高興,從一個泥腳桿子混到現(xiàn)在這樣子,一家大小都做了城里人,的確值得慶賀。

      錢詩鶴一家去了城里后,家里的房屋一直空著。這房子也真怪,有人住著,不生火,屋里也熱氣騰騰,一派光鮮。而一旦沒人住了,少了人氣,就陰氣重重,滿屋起霉,門窗也一天天腐蝕。錢詩鶴心想一家人都進城了,再也不會回野月嶺住,不如把房屋賣了,于是就以三萬元錢的價格,賣給了牛牯。那是二十世紀(jì)八十年代,錢很值錢,一塊錢一斤的豬肉,能賣三萬元錢,很了不起了。錢詩鶴單位有福利房,用不著自己買房,就用這錢打點關(guān)系,給一兒一女解決了工作,一家人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野月嶺的人說起錢詩鶴一家,沒有不羨慕的。

      牛牯買下錢詩鶴的房屋,是沖著錢詩鶴家房屋風(fēng)水好。錢詩鶴頂替了他的臨時工指標(biāo),他沒有抱怨錢詩鶴,卻抱怨自家的屋場沒有錢詩鶴家的屋場好,要不,已經(jīng)屬于他的臨時工指標(biāo),怎么又會落到錢詩鶴頭上?他想,自己這一代是沒有出頭之日了,但愿兒子孫子能出人頭地。所以,一聽說錢詩鶴要賣房屋,他馬上東挪西借,湊齊三萬元錢,毫不猶豫地把房屋買下來。他把兒孫出人頭地的希望全寄托在這屋場上。

      錢詩鶴退休以后,對城里的生活環(huán)境,越來越不滿意。城里吃的東西,一點也不環(huán)保,蔬菜有激素,肉里面也有激素,連吃的大米白面,都添加了這劑那劑??h城又在發(fā)瘋地膨脹,年年搞擴建,大街上塵土飛揚,皮鞋刷得再干凈,在街上走一圈回家,鞋子上盡是灰土。河水也不清了,河面上漂浮著雜物,看上去像條死河。錢詩鶴就懷念起了家鄉(xiāng),懷念家鄉(xiāng)那寧靜的生活,懷念家鄉(xiāng)那優(yōu)美的環(huán)境,告老還鄉(xiāng)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一心只盼著在家鄉(xiāng)安安靜靜地度過晚年。

      秀蓮也留戀鄉(xiāng)下,早就巴不得回鄉(xiāng)下度老,可是一個現(xiàn)實的問題擺在面前,家里的房屋賣了,回到鄉(xiāng)下去,他們到哪里去???秀蓮說,當(dāng)初我說過,呷飯離不開老屋場,不贊成賣屋,你犟著要賣,現(xiàn)在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了,回鄉(xiāng)度什么老!

      錢詩鶴說,不賣,過了這么多年,房子早成危房了,還不是一樣不能住。

      秀蓮說,房子成了危房,宅基地還在,可以蓋新房,現(xiàn)在宅基地也是別人的了,想蓋也沒地方蓋。

      錢詩鶴說,你莫急,我去跟村委會商量,買塊宅基地修房子。

      錢詩鶴是坐小車回到野月嶺的。他兒子十年前就買了小車,他想去哪里了,兒子就開車接送,倒也免了許多坐班車的麻煩。記得第一次坐著兒子的小車回到野月嶺時,村里人圍著那輛锃亮的車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看了又看,又用手去摸,一雙雙眼里堆滿了羨慕。那些羨慕的眼神,使錢詩鶴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走路時脊梁也挺直了許多。雖然兒子買的是二手車,價格也就兩三萬元,可是在鄉(xiāng)鄰們眼里,不管什么車,都是一種尊貴的象征。野月嶺偏僻,雖然在集體化時修起了一條毛馬路,但毛馬路上行駛的是拖拉機,大卡車,小車很少進來過,本地人的私家小車就更難見了。

      而這次坐車回家,兒子把錢詩鶴送到村口,就讓他下車走路進村。兒子說你回城時,打個電話給我,我再來接。不是兒子太忙,是兒子覺得這車早已過時,鄉(xiāng)鄰們見了會瞧不起他。這車也太破舊了,市場上的三手車,都比這輛車的檔次高,早就應(yīng)該換了。兒子也想換車,可手頭沒有錢。當(dāng)年工作的單位效益不好,他辭職下海做生意,本來賺了些錢,可賭博成性的他,把賺來的錢全都輸光了,還欠了一屁眼賭債。債主本想拿他的車抵債,一看這車,便打消了用車抵債的念頭,這樣他才能出出進進還開著車?,F(xiàn)在他卻不想讓野月嶺的鄉(xiāng)鄰看見這車,水泥路已通到了村組,野月嶺不少人家都買上了車,少則幾萬元,多則一二十萬,和鄉(xiāng)親們的車子相比,他們家的車實在太寒酸了。endprint

      錢詩鶴進了村。村里的房屋都是新建的,一色的紅磚樓房,最矮的也有三層,外面都裝飾得很氣派。屋雖氣派,卻是空巢,基本沒人住,主人們不是傾巢外出打工,就是用實際行動促進城鎮(zhèn)化建設(shè)去了,在鎮(zhèn)上落了戶口。村道上有幾個老人和小孩,老人都還認得他,小孩卻是相見不相識,這使他想起了唐代賀知章的“少小離家老大回,鄉(xiāng)音未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的《回鄉(xiāng)偶書》。老人們都和他打招呼,熱情,卻少了往昔那種羨慕,在鄉(xiāng)下人的眼里,城里人已沒有從前那么尊貴,高不可及了。

      錢詩鶴提著兩瓶酒,來到村支書兼村主任家里。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一帶鄉(xiāng)村,村支書和村主任由一人兼任。村支書不到五十歲,是當(dāng)年喝了錢詩鶴家的酒后,把供銷社臨時工指標(biāo)給了錢詩鶴的那個大隊長的孫子。錢詩鶴在家當(dāng)農(nóng)民時,大隊長的孫子有十多歲了,對錢詩鶴有一點點印象。錢詩鶴對他的印象卻不深了,如果在其他地方遇到,肯定不認識。不過錢詩鶴這次是特意來找支書,早就做了調(diào)查,知道村支書是老大隊長的孫子,大名孫傳元,綽號“叫雞公”。叫雞公就是話多嗓門高,像只打鳴的公雞。孫傳元正在對著手機大喊,見到錢詩鶴,匆匆地結(jié)束了電話,高聲地打招呼:“老輩子來了,稀客,稀客。”老輩子是野月嶺對長者和輩分高的人的稱呼,屬于一種尊稱。

      錢詩鶴本想直呼孫傳元的綽號,一想人家是支書兼村主任,再呼綽號不好,于是就叫孫書記,說孫書記你還這么年輕啊,看上去像個三十多歲的小伙子。孫傳元說哪里哪里,老輩子才年輕呢,一點不顯老。錢詩鶴哈哈一笑,說,還不老,退休都幾年了。說著就把酒放到桌子上。孫傳元說老輩子真是,來這里還買什么酒,這叫我怎么好意思。錢詩鶴嘴里說這有什么不好意思,不就兩瓶小酒嗎,又不值幾個錢。心里卻說不好意思的應(yīng)該是我,這么大年紀(jì)了,還給你這個村干部送酒。轉(zhuǎn)念又想,不送酒能辦成事嗎?當(dāng)年如果不是請大隊長喝了一頓酒,那個臨時工指標(biāo)能落到他頭上?

      孫傳元掏出煙來,遞給錢詩鶴一支,并替他用打火機點燃,兩人間的距離就拉近了許多。

      孫傳元問,老輩子今天來,有什么事吧?

      錢詩鶴吐出幾口煙霧后,才道出他來找村支書的來意:想回野月嶺住。

      孫傳元打量著錢詩鶴,驚訝地說,什么,回鄉(xiāng)里來???現(xiàn)在鄉(xiāng)里的人都爭著進城,你卻要回鄉(xiāng)里住,不是哄我吧?錢詩鶴說,沒哄你,到了我們這年紀(jì),還是鄉(xiāng)里好,鄉(xiāng)里空氣新鮮,水也干凈,吃的東西,都是綠色食品,我早就想回鄉(xiāng)里來了。

      孫傳元一邊聽錢詩鶴說話,一邊想,他是不是想把戶口遷回野月嶺?鄰村就有好多吃“皇糧”的人,見農(nóng)村比過去好了,又都往回遷。這些人都是“候鳥”,很有本事,城市好時,他們就飛到城里去,農(nóng)村好時,他們又飛回農(nóng)村來,反正是哪里好就往哪里飛。不過,現(xiàn)在政府對農(nóng)村戶口卡得很緊,農(nóng)村戶口轉(zhuǎn)城市戶口容易,城市戶口轉(zhuǎn)農(nóng)村戶口難。真是三十年河?xùn)|,四十年河西。這樣想著,孫傳元問,老輩子是不是想把戶口遷回來?

      那倒不必。錢詩鶴搖頭。

      哦。孫傳元哦了一聲,又問,那你需要我?guī)褪裁疵Γ?/p>

      錢詩鶴先不急著說他要孫傳元幫什么忙,只是嘆了口氣,說,書記你了解我家的情況,我們一家人去城里時,把老屋賣了,回來沒個地方立足。

      孫傳元警惕起來,這個老輩子,看來是要搞宅基地了。別的都還好辦,就這宅基地不好辦,戶口不在農(nóng)村的人,不能在農(nóng)村建房。錢詩鶴一家的戶口三十多年前就遷到城里去了,不再是野月嶺的村民了,這宅基地不好解決。他在心里祈禱錢詩鶴不要把批宅基地的事說出來,那樣他不知道該怎么答復(fù)。

      可是,錢詩鶴還是說出來了,他說,書記,我想在老家批塊宅基地。

      孫傳元真的為難了,一時找不出適當(dāng)?shù)难赞o。拒絕吧,對這個七十來歲的老人于心不忍,答應(yīng)吧,自己又沒有批宅基地的權(quán)力。猶豫了一陣,他想起了文件,對錢詩鶴說,老輩子,我這里有個文件,你先看看。說著便進了臥房。錢詩鶴的心咯噔一沉,心想,宅基地的事恐怕有麻煩了。

      果然,那份縣國土資源部門發(fā)下來的紅頭文件,對農(nóng)村宅基地做出了明文規(guī)定,其中一條是,戶口不在農(nóng)村的城鎮(zhèn)戶口,不能在農(nóng)村修建房屋。錢詩鶴戴著老花眼鏡,把那條規(guī)定看了一遍又一遍,很是失望地說,就不能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孫傳元說,文件上沒有特殊情況特殊處理這一條。錢詩鶴又說,我在老家原來有房屋的啊。孫傳元說,你的房屋早已賣給了牛牯,房產(chǎn)權(quán)不是你的了。錢詩鶴凉了半截,嘆著氣說,早曉得這樣,我不該把房屋賣了。孫傳元也嘆了口氣,說,老輩子,你原來的老屋要是不賣,現(xiàn)在想怎么修,就能怎么修。錢詩鶴又嘆了口氣,說,誰能預(yù)料到今天的形勢呢。說著一臉失望,搖搖頭,望著門外的原野又說了一句,我本來是野月嶺出生的,為什么不能回野月嶺度老?這是什么政策!

      錢詩鶴的話說得很沖,乍一聽像是質(zhì)問孫傳元,在那一瞬間,也真的讓孫傳元有點不舒服??蓪O傳元很快就釋然了,他能理解錢詩鶴此刻的心情,一個渴望葉落歸根的老人,當(dāng)希望變成失望時,難免會發(fā)出一兩句牢騷。他臉上盡量堆出燦爛的笑容,給錢詩鶴倒了一杯茶。錢詩鶴沒喝,起身告辭。孫傳元說吃了晌午飯再走吧,我就叫桂花回來做飯。桂花是孫傳元的老婆。錢詩鶴說不吃了,現(xiàn)在離吃飯的時候還早得很,我還是回縣城吃。孫傳元見錢詩鶴不肯留下吃飯,便把他帶來的酒遞過去,要錢詩鶴帶回家。

      錢詩鶴生氣了,說,這酒是我特意給你買的,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孫傳元說,老輩子的心意我領(lǐng)了,酒你一定要拿回去,收下了我睡不下覺,呷了要駝背的。見孫傳元這么說,錢詩鶴只好拿起酒,心里感慨,這年輕村書記,比他當(dāng)大隊長的爺爺強多了,他爺爺就愛貪杯,只要見到酒,什么都不顧了,什么都可以為酒讓路。

      孫傳元望著錢詩鶴慢慢遠去的背影,胸口突然像壓上了一塊石頭,錢詩鶴會抱怨他吧,一個回家鄉(xiāng)度過晚年的愿望,一村之長卻不能幫助他實現(xiàn)。

      錢詩鶴從孫傳元家走到村口,想打電話叫兒子來接他,轉(zhuǎn)而又想,要去老屋看看。自從把屋賣給牛牯后,他還從來沒去老屋看過。盡管那老屋不屬于他了,但他對老屋還是充滿了感情。endprint

      老屋在另一個自然村落,離書記家有兩三里路遠,中間要穿過一道田壟。正是油菜花開季節(jié),田壟里一片金黃,陣陣油菜花香,隨著春風(fēng),撲進鼻孔,五臟六腑都得到了滋潤。錢詩鶴憂郁的心境頓時開朗了許多。在城里哪能看到這么好的風(fēng)景,那由鋼筋水泥組成的城市“森林”,到處是汽車尾氣,在空氣里抓一把,都能抓到煙塵。回鄉(xiāng)下來居住的意愿,此刻比什么時候都要強烈。

      看得見他家的老屋了,不,是看得見牛牯家的屋了。想到這房屋的產(chǎn)權(quán)屬于牛牯了,他心里就有了一種怪怪的感覺。房屋還是老樣子,紅磚黑瓦,外墻沒有任何裝飾,幾十年了,也沒有翻修一下,夾在幾座新建的樓房中,看上去有點像《水滸》中的武大郎。這也怪不得牛牯,開始是家里太窮,買房的錢都是借的。后來條件好一點了,兒子又不同意翻修,說是要另擇宅基地建座新的。新房沒建起,兩個兒子都去城里打拼了,家里只留下了牛牯老兩口守著這座空巢。

      錢詩鶴出神地凝望著他家曾經(jīng)的老屋,有個老人叫他,他才醒過神來。老人是錢詩鶴少時的伙伴,村里人叫他老三。老三說錢詩鶴你什么時候回來了?錢詩鶴對老三點了點頭,說,剛剛回來,來看看我家的老屋,哦哦,不是我家的了,是牛牯家的。

      老三也笑了一下,又說,聽說牛牯要把這屋賣了,好跟兒子進城去。

      是嗎?錢詩鶴突然像打了一針興奮劑,全身都興奮起來,兩眼放光地盯著老三。老三很驚訝,他不明白錢詩鶴聽了這個消息為什么這么興奮。不過他也沒有去深究錢詩鶴興奮的原因,仍舊照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牛牯一家發(fā)了呢,兩個兒子都是大老板了,錢比河里的沙子還多。村里人都說是你家這老屋場幫他發(fā)起來的。我就不明白,當(dāng)初你又不缺錢,為什么要把這老屋賣了呢?老三看著錢詩鶴,發(fā)出了這樣一個問題。錢詩鶴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老三,心里卻在說,為什么?碰到鬼了吧,當(dāng)初要是不賣了老屋,現(xiàn)在也不至于去求人家了。他不想再和老三搭訕,抬腳就走,風(fēng)一樣地卷到了曾經(jīng)屬于他家的老屋里。

      牛牯已相當(dāng)蒼老,視力也不行了,錢詩鶴在他面前站了一陣,他都沒認出是誰。錢詩鶴說我是錢詩鶴。牛牯噢了一聲,錢詩鶴?你什么時候回來的?錢詩鶴把酒擱到桌子上,說,剛回來,給你買了兩瓶酒。牛牯驚訝得睜大了兩眼,說,給我買什么酒呀,你這是倒了一頭了。連忙搬過把木椅子,用衣袖抹了抹上面的灰塵,讓錢詩鶴坐。

      錢詩鶴在木椅上坐下來,轉(zhuǎn)動兩眼,打量房子。和三十多年前比,房子老舊多了,再不翻新,只怕住不了幾年了,怪不得牛牯想把房子賣掉。既然牛牯要賣,我再買回去吧。這樣想著,就問,聽說你要賣屋?牛牯說有這么個打算,兒子要我們隨他們到城里去住,老屋留著也沒用。錢詩鶴說,是的,是的,這房屋有些年頭了,再留著,越留越舊,到時一個錢都賣不著。牛牯說,我也這么想,可是我婆娘舍不得,說賣了房子,到時想回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聽牛牯這樣說,錢詩鶴心里就有點不自在了,覺得牛牯在說他。心中不悅,但也不好表露出來,臉上仍然堆起笑容,說,牛牯,和你商量個事。

      牛牯說,什么事呵,還和我商量?

      錢詩鶴猶豫了一下,說,你這房屋如果賣,不要賣給別人,我買。

      牛牯吃驚了,抬起視力不好的眼睛,瞅著錢詩鶴,說,你又想把房屋買回去?

      錢詩鶴說,是的。

      牛牯搖了搖頭,覺得不可思議,低聲嘀咕著,都說好馬不吃回頭草,賣出去的房屋,怎么又要買回去了?錢詩鶴聽清牛牯的嘀咕,臉一陣發(fā)燙,心里說,這回頭草不吃也得吃,不吃,就不能回老家住。牛牯嘀咕完了,又疑惑地盯著錢詩鶴,說,既然你現(xiàn)在又想買回去,當(dāng)初為什么要賣房。錢詩鶴說,當(dāng)初沒想到老了還想回家住。牛牯哦了一聲,說,原來這樣,那我不賣了,我老婆說得對,萬一哪天在城里住不下了,還得回來住。說著移開了視線,不再看錢詩鶴。錢詩鶴心里升起的那一點希望,此刻黯然熄滅,失望地站起來,想離開這座曾經(jīng)是他家的房屋。

      牛牯卻叫住了他,說你要把房子買回去,打算出多少錢?錢詩鶴一聽,心里一喜,心想牛牯是不是又想賣了,便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牛牯,說,你愿意賣了?

      牛牯說,我想知道你能出多少錢。

      錢詩鶴說,我當(dāng)初賣給你時,是三萬塊錢,你住了三十多年,房子也舊成這樣了,我還是出個原價,三萬塊,你沒吃虧吧?

      沒吃虧?牛牯大笑起來,說,當(dāng)初是什么樣的物價?一塊錢一斤的豬肉,現(xiàn)在豬肉的價格是一十五元一斤,長了一十五倍,照現(xiàn)在的物價,要四十五萬,我住了這么多年,就少收你一十五萬,你拿三十萬給我,房屋就給你。

      錢詩鶴目瞪口呆,沒想到牛牯這么跟他算賬。三萬塊錢賣出去,再三十萬塊錢買回來,他錢詩鶴有病啊。錢詩鶴覺得跟牛牯談不下去了,也沒有必要談下去??墒撬麤]有走,依舊坐在木椅上,看著牛牯,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事,不禁問起了一個連他自己也感到吃驚的問題,牛牯,你還在記恨我當(dāng)年搶走了你的臨時工指標(biāo),是嗎?

      牛牯也吃了一驚,沒想到錢詩鶴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好一陣才回過神來,說,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還記恨你做什么。

      錢詩鶴說,其實,那時我根本沒有向大隊長提去供銷社當(dāng)臨時工的事,我只是想和大隊長套套近乎,以后有什么事讓他幫著點,哪曉得他當(dāng)場就把你那個指標(biāo)給了我。

      牛牯笑了一下,說,這事也怪我自己,那么大的好事,連一杯酒都舍不得給大隊長喝,太摳。

      錢詩鶴嘆了口氣,說,大隊長就好那一口。

      牛牯說,我也曉得他好那一口,只怪我太小氣。

      那你不怪我吧?錢詩鶴問。

      怪你做什么,我還要感謝你呢。牛牯抬起視力不好的眼睛,把房屋四周的墻壁望了一圈,說,要是你不把這房屋賣給我,我兩個兒子就不會這么爭氣,這老屋風(fēng)水好著哩。說起兩個兒子,牛牯渾濁的眼里閃耀起亮亮的光。

      完了,牛牯是不會把房屋賣給他了,這么好的屋場,當(dāng)初就不該賣啊。他賣了房屋,兒子賭博成性,牛牯買下了這屋,兩個兒子成了企業(yè)家,這么好的屋場,牛牯怎么會撒手呢?錢詩鶴嘆了口氣,起身準(zhǔn)備告辭。牛牯卻叫住了他,要他等等。錢詩鶴以為牛牯是要把酒退給他,可牛牯卻沒有退酒的意思,只說了聲你等一下,便走出了屋。很快,傳來了驚慌的雞叫聲,再一會,牛牯提著只大母雞走進屋,說,帶只土雞回去,你們城里人難得吃到這樣的土雞。錢詩鶴還想客氣,牛牯霸蠻把大母雞塞給錢詩鶴,起碼有五六斤重。endprint

      錢詩鶴提著牛牯送給他的大母雞,離開了他曾經(jīng)的老屋。風(fēng)還是那么柔和,油菜花還是那么清香,空氣還是那么純凈,天空還是那么蔚藍,錢詩鶴的心境,卻像罩上了一層厚重的霧霾。他打電話給兒子,要兒子趕緊來接他。兒子說他還有點事,一個小時后才能來。他說,那我就慢慢走,你在哪里看到我就在哪里停車。兒子說你要這么急干什么,你不是很喜歡老家么,怎么一個小時都待不下去了?他不好把心中的不快說給兒子聽,只說我喜歡散步。

      他沿著馬路往城里方向走,走了不到半個小時,來到一座小山頭前,不覺停住了腳步。這座小山頭叫杉樹垴,三四百畝左右,山頭比馬路才高出幾米,很平坦。原來垴上長滿了杉樹,一年四季,郁郁蒼蒼,是野月嶺的一塊風(fēng)水寶地。現(xiàn)在卻一片荒蕪,一棵杉樹也沒有了,成了一個大坑,露出了一方方崢嶸的巖石。杉樹垴怎么被破壞成這個樣子了?錢詩鶴心中疑惑,見有個老人挑著一擔(dān)干柴,從前面走來,便迎上去招呼,原來是村里的柏槐,年齡比錢詩鶴小幾歲。

      老柏,去山上撿柴禾了?錢詩鶴叫柏槐的綽號,從衣兜里掏出煙來,遞給柏槐一支,說:歇歇,呷一臺煙。野月嶺的人把吸煙叫成呷煙,吸一支煙叫呷一臺煙。

      柏槐認出是錢詩鶴,熱情地問錢詩鶴什么時候回來的?錢詩鶴說剛回來一會。柏槐說,剛回來一會就要走?去我家呷了晌午飯再回去。錢詩鶴感動地笑笑,說,不呷了,我兒子已開車來接我了。趁柏槐低頭點煙的當(dāng)兒,他問,杉樹垴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柏槐望著杉樹垴,吐出了一團煙霧,也吐出了一團憂郁。他說,前兩年這里修高速公路,施工隊想買下杉樹垴的黃土筑路基,和村干部一拍即合。因為村委會早就有一個計劃,在杉樹垴修座水庫,灌溉杉樹垴下面的幾百畝水田。協(xié)議一簽訂,一山郁郁蔥蔥的杉樹,幾天工夫就消失了。誰知挖土?xí)r,挖了不到一米深,下面全是巖石。巖石滲漏,根本不能儲水,水庫沒修成,杉樹垴變成了個大石坑,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柏槐悲涼地搖著頭。

      錢詩鶴也感到了悲涼,一座好好的林子,就這么白白地毀了。樹林既然毀了,那就再想辦法啊,修不了水庫,做宅基地也行啊。一想起宅基地,錢詩鶴立即興奮起來,腦子里飛快地轉(zhuǎn)著算盤。這里離鎮(zhèn)子不到三十華里,往外走一兩里路就是縣道,如果在這里修建別墅,或是搞個度假山莊,鎮(zhèn)上的人一定會趨之若鶩。這樣想著,他就異常興奮,問柏槐,村里就沒人想到來這里搞開發(fā)?

      柏槐覺得好笑,說,這么一個鬼地方,能開發(fā)什么?錢詩鶴說,建別墅,修度假村啊。柏槐笑起來,他懷疑錢詩槐腦子有問題,也不再留他去家里呷晌午飯,挑著干柴走了。

      錢詩鶴腦子里卻一直想著杉樹垴,回到縣城家里,把開發(fā)杉樹垴的好處想了千條萬條,想得十分成熟了,便打電話和孫傳元書記商量。孫傳元到底是年輕人,有開拓意識,一聽錢詩鶴的建議,連說好啊好啊,老輩子你要是能聯(lián)系到開發(fā)商來杉樹垴開發(fā),村里給你在杉樹垴搞塊宅基地,一分錢也不要你的。

      孫傳元這個承諾,讓錢詩鶴很是高興了一陣。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事情辦成了,既給村里做了貢獻,也能實現(xiàn)自己告老還鄉(xiāng)的愿望,何樂而不為。于是,他四處和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聯(lián)系,聯(lián)系了好久,也沒聯(lián)系出個結(jié)果。大房地產(chǎn)商對杉樹垴那幾百畝廢棄山地根本不屑一顧,小房地產(chǎn)商又擔(dān)心在杉樹垴建起度假村,沒有幾個人光顧。在他們眼里,杉樹垴也是個鬼地方,和柏槐對杉樹垴的看法沒有什么兩樣。

      也許是想急于辦成此事,急火攻心,也許是年紀(jì)大了,體力不支,錢詩鶴突然病倒了,病得很重。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來得快,好得慢。他這場病足足住了半年醫(yī)院,才慢慢好起來,邊好又邊發(fā)現(xiàn)新的疾病。他在病中夜夜夢見故鄉(xiāng),醒來后嘴里一直念叨著要回老家去住。子女聽見他這樣念叨,都輕言細語地安慰他說,你安心養(yǎng)病,把病養(yǎng)好了,去鄉(xiāng)下給你建房子。子女溫柔的安慰,讓他看到了希望,增添了戰(zhàn)勝病魔的力量,半年以后,終于病愈出院了。

      在家里休養(yǎng)了幾天,他又念叨起來,要回老家居住,希望兒女能給他聯(lián)系個房地產(chǎn)商,把廢棄了的杉樹垴開發(fā)出來。兒子一聽就不耐煩了,數(shù)落他說,你是老家的書記還是老家的村主任?杉樹垴那個地方這么讓你上心!錢詩鶴說,孫傳元書記答應(yīng)了的,只要幫村里聯(lián)系到開發(fā)商,免費給我一塊宅基地。兒子更加生氣了,說,你有多大年紀(jì)了曉不曉得?哪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還去鄉(xiāng)下修房子?

      女兒也不高興,說,你這么大年紀(jì)了,去鄉(xiāng)下住,誰陪你?一旦有個病痛,我們又不在身邊,誰來服侍你。什么都不要想了,安安心心在城里住下,城里再差,也比鄉(xiāng)里好,醫(yī)療條件好,生活也方便。就說你這次突然病倒,如果不在城里,如果我們不在身邊,你死了都沒人曉得。

      兒子女兒的一席話,還真把錢詩鶴說得啞口無言。兒女們說的都是實情,這么一把年紀(jì)了,回鄉(xiāng)下去住,確實有諸多的不方便。可他真的很懷念家鄉(xiāng)啊,懷念家鄉(xiāng)的山,懷念家鄉(xiāng)的水,懷念家鄉(xiāng)的純凈空氣,懷念家鄉(xiāng)的綠色食品。這一切多么好啊,而他,只能在夢里想想而已了。

      那天錢詩鶴正在家里長吁短嘆,手機就響了,是個陌生號碼。錢詩鶴疑惑地接聽,原來是老家的村支書孫傳元打來的。錢詩鶴說你的電話號碼怎么變了,我記得你原來的號碼不是這個。孫傳元說我的手機號碼改了,今后就用這一個。錢詩鶴哦哦地應(yīng)著,心想孫傳元這時候打電話來,是不是要問他開發(fā)商聯(lián)系得怎么樣了,便先搶著說,孫書記,不好意思啊,我聯(lián)系了好幾個開發(fā)商,都不愿意到我們那里去。那邊的孫傳元卻笑了起來,說,老輩子,杉樹垴已經(jīng)栽上樹了,你不要再找開發(fā)商了。錢詩鶴大吃一驚,說,你不是想在杉樹垴修個度假村嗎,怎么又不開發(fā)了?孫傳元說,寧要青山綠水,不要金山銀山,青山綠水就是金山銀山,還是生態(tài)環(huán)境重要。錢詩鶴停了一會,又問,那你打電話有什么事?孫傳元說,牛牯愿意把老屋退給你了,你回來和他寫買房合同吧。錢詩鶴好驚訝,牛牯怎么改變主意了?怔了一陣,又說,他要的價我出不起。

      孫傳元問,牛牯要多少錢?

      三十萬。錢詩鶴帶氣地說。

      孫傳元哈哈大笑,說,他是和你開玩笑的,他不要這么多的錢。

      他要多少?錢詩鶴急切地問。

      他說,三十多年前他三萬元錢買了你的,現(xiàn)在你加三萬元錢,他就把房子退給你。

      錢詩鶴說不出話來了,他不相信會有這樣的好事,更不相信牛牯有這么慷慨?,F(xiàn)在的六萬元錢,和三十多年前相比,只值那時候的兩三千元錢,牛牯肯做這樣的蝕本生意?孫傳元仿佛在電話那頭聽出了錢詩鶴的心思,說,牛牯家里現(xiàn)在有的是錢,兩個兒子都是企業(yè)家,錢多得花不完,哪還在乎你那么一點,你快回來辦手續(xù)吧。

      錢詩鶴急急忙忙地趕回老家,牛牯真的只要錢詩鶴六萬元錢。牛牯說,他要的這個價錢,完全是因為孫傳元。

      為什么是因為他?錢詩鶴覺得奇怪。

      牛牯說,孫傳元為了讓你回來有房子住,能在老家安度晚年,到我家來了四五次。

      他要你把房屋退給我?牛牯,我可沒求他來做你的工作。錢詩鶴急忙辯解,生怕牛牯誤會他。

      牛牯笑起來,說,我曉得你沒求他來我家做工作,你送給他的兩瓶酒,他都沒收,倒是我收下了,我比他貪。

      錢詩鶴急忙打住牛牯的話,說,那算什么貪,是我真心送給你的,何況,我收下了你的土母雞。我家的人都說還是土雞好吃,都要我向你表示感謝。

      牛牯說,好吃,今天再捉一只回去。

      錢詩鶴連忙搖手,說,不要了,今后回來住了,我自己也能養(yǎng)土雞了。

      牛牯開起玩笑來,說,要養(yǎng)就多養(yǎng)些,今后我回野月嶺時,來你家里吃土雞。

      錢詩鶴怔了一下,馬上又醒悟過來,問,你要去城里住了?

      牛牯點了點頭,說,我兒子非要我們老兩口去城里住,不去他們就不高興,只好順著他們。

      要是你想再回來住呢?錢詩鶴忍不住問。他的意思是,你把房屋退給我了,再回老家時,又到哪里去???牛牯明白了他的意思,爽朗地笑了起來,說,你不要為我擔(dān)心,我雖然去城里住了,戶口還在農(nóng)村,不愁沒房子住。

      錢詩鶴和牛牯簽訂了買房協(xié)議,站在原本是他的老屋里,突然想起,這三十多年來,他從家鄉(xiāng)走到城里,又從城里走到家鄉(xiāng),從起點走到終點,恰好走了一個圓圈。在這個大大的圓圈里,他接觸了很多的人,但讓他感到最溫馨的,似乎是孫傳元和牛牯。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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