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靈蓋有大地的回音
我要在冬天將頭發(fā)剃光
我要在夏天蓄起長發(fā)
我要讓我反季節(jié)生長的腦袋
在冷的時候更冷
熱的時候更熱
我要將倔驢的頭再扭一個方向
把倒騎驢的張果老
順出八仙過海的神話
最后我要來一個倒立
看我的口袋跌出幾枚硬幣
我把星星踩在腳下
我把太陽倒勾射進空門
我把土地扶起
我的天靈蓋隱隱聽到了大地的回音
還有蚯蚓化出翅膀的飛翔
我將一只蚊子點化成一朵桃花
雷聲留級呆在了冬天
蚊子悄悄將生疏的癢
來復習我的臉
清晨醒來
我像尋找標準答案一樣
尋找昨夜叮了我一夜的那只蚊子
它依然清晰地投映在潔白的墻上
忍受了一冬饑餓的肚子
經過一夜速成班的進補
巴芒草變成了東捻子
身體圓潤暗紅而飽滿
翅膀仍保留著飛翔的假象
步履姍姍地挪移著我的目光
我的目光也由恨慢慢地變成了恨和愛
你應該明白的
領導常常說的
“大家都不說話那就表示同意啦”
我昨晚就沒有說話
說夢話是不能算數的
這也就表示我默許了你對我臉的開墾
你吸點血飛走就好了
可你偏偏吸得飽飽的飛不動
我又不是不給你吸
你吸得飽飽的也就罷了
飛不走也無所謂
可你偏偏又讓我癢癢地難受
還讓我沿著你走調的歌聲找到你
你知道
我是一個容易反悔的人
就讓我與你商量一下
你肚子里的那一筒血是我的
你承認也好否認也罷
窗口上的那只蜘蛛它望你好久了
它正在用一生的精力將一張網
織成一只糊口的碗
蹲在陽溝里的那只癩蛤蟆
提著問斬的秋刀拖過洞口
粘稠的舌頭卷起舔血的風暴
我可不想讓這些丑陋的家伙
壞了你一夜的辛勤
現在你該明白了吧
只有我才會這樣關心你
為你著想
保護你最后的有尊嚴的一生
我看見你是沉默的
你的領導也不在這里
我跟你說過了
“你不說話那就表示同意啦”
我伸出我的食指和中指
把你點化成三月里的一朵桃花
在暖暖的癢癢的陽光下燦爛
麻雀的抗議漸漸消失
麻雀的抗議漸漸消失
壓彎了的高壓線
恢復著千萬伏的寧靜
無畏的爪子拽不走
城市的夜壺
聞著難受
憋著更難受的都市
綠色的草地
已替換成磚塊水泥或瀝青
一輛輛車子
找不著停車的車位
一個個肉體
找不見靈魂的墓地
太陽每天仍歪著臉爬過爸爸的頭頂
小時候
坐在爸爸的肩膀上
爸爸再累也總是走得很穩(wěn)
我看見爸爸的頭頂上有兩個“牛頭旋”
二十年前
我把爸爸葬在了東山口
太陽每天仍歪著臉
爬過爸爸的頭頂
爸爸扶著犁
犁開了我一溝又一溝的淚水
板結的土塊在我的心頭一點一點松軟
那頭牛走直了被風吹亂的線路
同學聚會
三十年河西椅子靠著桌背
三十年河東筷條靠上酒杯
有同學沒見著就永遠沒見著了
有同學見著了也是白見著
有同學的老婆跟著別的男人跑了
有同學的老公跟著別的女人走了
夕陽穿走了櫥窗里的童裝
月亮挖空了夢里的樓蘭
至今未婚 年過古稀的數學老師
醉在我們的中間
丟下一道無解的歲月
讓很多女同學過意不去
酒杯斜著淺淺的葡萄紅
月亮說了我一夜的風涼話
這年頭
比特幣比金子值錢
肉身比游戲裝備還賤
我的熱水器壞了
月亮說了我一夜的風涼話
鉆木取火的燧人是智慧的先驅
介子推身上的一塊肉
燃燒成重耳逃亡的一塊心病
你該把手換成蹄
把皮換成毛了
我心里發(fā)毛
我要用酒缸換成腦袋
今夜一定要把月亮灌醉
把她丟在路邊草叢
看她還笑不笑我一夜不洗澡
作者簡介:周統(tǒng)寬,男,壯族,1966年生于廣西融安縣,著有詩集《枯水期的魚》。作品散見《廣西文學》《詩歌月刊》《紅豆》《北歐時報》和《常青藤詩刊》等。另有詩作入選《華語詩歌年鑒》《21世紀世界華人詩歌精選》等重要詩歌選本;廣西《麻雀》詩刊副主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