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假期

徐若余

就那么一瞬，我動了一個人去旅行的念頭，因為在電視上看到了麗江源頭，那個叫“束河”的地方，那樣的藍(lán)天，那樣的湖水，那和教室黑板、輔導(dǎo)班、考試、老師的叮囑、媽媽的嘮叨完全不同的世界。每次從堆積如山的卷子中稍一走神，這個念頭就如拍皮球一樣拍打著我的心。有時候我都會覺得這顆小小的心臟就要從喉嚨里竄出來了。

寒假第一天，我真的偷偷獨(dú)自一人踏上了直飛麗江的航班。四小時的空中飛行太開心了。我仿佛沖出籠子的小鳥，十七歲的我，好像第一次懂了“自由”這兩個字的含義。

飛機(jī)落地時，我已經(jīng)和鄰座一對母女混熟了，干脆和她們一同住進(jìn)了麗江古鎮(zhèn)的一家小家庭旅館里，儼然祖孫三母女。不過晚上獨(dú)居一室的時候，對著被雨水淋濕的新鞋子，泡在水盆里的襪子，我開始想家，想媽媽，這才意識到長了這么大，還從沒有自己洗過襪子。

早上醒來時，對門的阿姨和姥姥已經(jīng)去逛古鎮(zhèn)了，我當(dāng)然要直奔自己夢想中的九鼎龍?zhí)叮蚵犌宄瓉碇挥?5分鐘的車程，我決定步行。雖然一路上游人如織，完全沒有電視上看到的那樣曠遠(yuǎn)寧靜，真到了景點(diǎn)，我宛若置身仙境：九鼎龍?zhí)兜乃们灏?，清得蹲在潭邊就照得見自己的臉；九鼎龍?zhí)兜乃镁G啊，綠得恍惚分不開哪里是水，哪里是山。忽然間，幾條小魚在水里追逐嬉戲，剛才如鏡的水面蕩起了細(xì)碎的漣漪，而那漣漪讓我心頭一陣惆悵，又一陣輕松。

唉，要是真能忘了自己，忘了考試，日日與這山這水相伴，豈不美哉。

然而肚子還是“咕嚕咕嚕”叫了，為了省錢，我便簡單找了一家沙縣小吃。老板娘看上去和媽媽年齡相仿，一個人又是大師傅又是服務(wù)員，我只要了一碗面，她多盛了幾個云吞，又加了一碟小菜，輕聲說：“這是贈送的，慢慢吃。我女兒也和你差不多大呢，她十四歲就幫我做工，現(xiàn)在在深圳服裝廠工作，每天要工作十五六個小時?！薄八趺床簧蠈W(xué)了呢？”“她爸爸不在了，她要幫我供兩個弟弟上學(xué)。你一個人出來玩嗎？媽媽會擔(dān)心的?！蔽也]有多說話，卻好像什么都被她看透了，原來天下的媽媽心思都是一樣的。

我忽然想像小時候那樣撲進(jìn)媽媽懷里撒嬌了。

告別小吃店老板娘，說“謝謝阿姨”時，嗓子有點(diǎn)熱熱的。出了店門忍不住回頭看，她竟然在原地一動沒動地望著我這邊，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她女兒了。而媽媽，每天早上在我上學(xué)時，也是這樣在身后看著我的。

回到住處，對門的阿姨和婆婆早回來了，阿姨送了幾個百香果給我，問了我今天的行程，給我講了她和婆婆的故事。原來，阿姨年輕時與一個婆婆不看好的男孩子去了廣東，一賭氣十幾年沒有回家，回家時婆婆已經(jīng)身患癌癥。她此行只是想最后陪母親走一走想去的地方。最后她伸出手，攏一攏我的頭發(fā)說，過不了多久，你即使不愿意，也要獨(dú)自飛行了。能在父母身邊的日子，才是一生最好的時光。

第二天早上，我訂了返程的機(jī)票。

回程的時間，過得很慢。原來，外面的風(fēng)景的確很美，而能夠讀書學(xué)習(xí)，能夠享受朝朝暮暮被父母注視的日子，也很美，很珍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