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存亭
元世祖忽必烈建立元朝以后,曾發(fā)動了六次海外大征伐,他在迫使高麗臣服的同時派出使者詔諭日本歸順。當時的日本對元朝的威脅,采取的是強硬的回絕態(tài)度。不可一世的忽必烈決定以武力征服日本,但兩次遠征日本均告失敗。準備第三次遠征日本時,遭到朝中好多大臣的反對,其中有一位禮部尚書直諫元世祖,列舉事例勸阻他罷征日本。敢于直言上書的這位大臣,就是潞城人劉宣。
從潞城走出的吏部尚書劉宣
劉宣,元時潞城縣北舍村人。據(jù)《潞城攬勝》記載:“劉宣,元,潞城人,至元元年為禮部尚書,境內(nèi)北舍村有其墓”。在《太行尋英》有這樣的記載:劉宣,元代潞州人。沉毅清介,有經(jīng)世之態(tài),累官至吏部尚書。而《元史·列傳》的記載是:“劉宣,字伯宣,其先潞州人,后徙陽曲。父訓金,河南省掾,博學知名,與元好問友善。宣沉毅清介,有經(jīng)世之志。宣撫張德輝至河東,見而器之,還朝,薦為中書省掾。遂從國子祭酒許衡受學,初命為河北河南道巡行勸農(nóng)副使。至元十二年,入為中書戶部郎中,改行省郎中。從丞相伯顏平江南。伯顏嘗使宣詣大都獻捷。世祖召見,應對稱旨,賜器服寵之。江南平,命宣沙汰江淮冗官,其所存革,悉合公論。除知松江府,未幾同知浙西宣慰司事。在官五年,威惠并著。遷江淮行省參議,擢江西湖東道提刑按察使。二十二年,入為禮部尚書,遷吏部。”
查看《潞城縣志》的天啟版、康熙版、光緒版,對劉宣的生平事跡從未有過記載。在民國版《潞城縣志》才對劉宣進行了補記:劉宣,字伯宣,潞人。金末徙太原,幼喜讀書,張德輝器重之,薦為中書省掾。暇則從祭酒許衡講明理學。至元中,拜禮部尚書。好直諫。元世祖納其言。除南臺御史中丞,為江浙行省丞相忙古歹所誣陷,被逮。宣不勝憤,遂自剄,以一緘付從子云:身為臺臣,義不受辱,但不獲以身殉國為恨。延祐四年,追封彭城郡公,謚忠憲。北舍村西郊有劉尚書墳,相傳其家被籍沒,宅地遺址今成凹形。《舊志》不載,審核據(jù)《通志》補入。民國版《潞城縣志》對劉宣的補記作了明確的交待。原來,劉宣這位從潞城走出的吏部尚書,為人正直,在朝從政時敢于直諫,其諫言曾被元世祖采納。
劉宣直諫元世祖忽必烈
元朝建立后,忽必烈先后發(fā)動征朝鮮、征日本、征越南、征緬甸、征南洋的戰(zhàn)爭。1259年,忽必烈征服朝鮮半島的高麗,其勢力遂與日本隔海相望。當時,與元朝建立外交關系的國家遍及歐亞,只有日本不來修好。此時,中原的南宋仍然存在。日本一直尊崇南宋為中國的正宗,決心大統(tǒng)一的忽必烈當然不能接受日本的這種選擇,他先后于1274年和1281年兩次發(fā)兵跨海東征日本。尤其第二次,分別從朝鮮和舟山群島出發(fā),總兵力達14萬人,船只共4400艘,被稱為“近代世界史登場以前最龐大的渡海部隊”。但是,元軍幾乎全軍覆沒。這次驚心動魄的大潰敗,并沒有使忽必烈放棄攻打日本的念頭。
元至元二十年(1283年),忽必烈開始準備第三次東征日本。在準備工作中,腐敗的地方官吏根據(jù)人戶數(shù)字敷派造船數(shù)目,征求工料。為打造海船,大批工匠被征發(fā),他們背井離鄉(xiāng)苦服遠役,又經(jīng)常遇到官吏的督責毒打,死者不計其數(shù)。尤其是江南人民被逼得走投無路,紛紛揭竿而起。面對朝中大臣和百姓的反對,忽必烈拒之不聽,仍下令籌措船糧編練軍隊,預定于元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三月第三次遠征日本。
在這時,禮部尚書劉宣直言上書元世祖,他毫無避諱地直接陳述東佂日本的利弊。據(jù)《元史》記載:及再征日本,宣又上言,其略曰:“近議復置征東行省,再興日本之師,此役不息,安危系焉。況日本海洋萬里,疆土闊遠。今次出師,動眾履險,縱不遇風,可到彼岸,倭國地廣,徒眾猥多,彼兵四集,我?guī)煙o援,萬一不利,欲發(fā)救兵,其能飛渡耶?隋伐高麗,三次大舉,數(shù)見敗北,喪師百萬。唐太宗以英武自負,親征高麗,雖取數(shù)城而還,徒增追悔。且高麗平壤諸城,皆居陸地,去中原不遠,以二國之眾加之,尚不能克,況日本僻在海隅,與中國相懸萬里哉!”帝嘉納其言。主要的意思是說:日本國與我隔海相距萬里,如今出征興師動眾,且冒著巨大的危險,即使不遇颶風可以到達倭國,但他們大軍四集而我軍無援,萬一不利就是再發(fā)救兵也不能飛渡過去。隋朝伐高麗喪師百萬,唐太宗親征高麗最終也很后悔。而且高麗平壤諸城皆處陸地,離我中原不遠,隋唐兩代尚不能徹底征服,何況日本遠在海中,與我相離萬里,又豈能征服!
元世祖最終被劉宣所言被說服,隨后取消了遠征日本的計劃。元朝侵日戰(zhàn)爭至此結束。
“劉宣之死”成為元史的一大冤假錯案
劉宣,這位為人有膽略,稟性沉靜、剛毅,敢仗義直言的禮部尚書,雖有治理國家的大志,但也難逃元朝的黑暗與腐敗的迫害。劉宣之死,成為元朝歷史上的一大冤假錯案。
至元二十五年(公元1288年),劉宣由集賢院的學士調(diào)到監(jiān)察機關行御史臺任御史中丞。當時江浙行省的蒙族丞相忙古臺為人貪婪兇狠,姿意妄為,又經(jīng)常疑慮行臺官員會檢舉揭發(fā)他的罪行,更是忌恨劉宣。
一日,御史中丞劉宣和御史大夫到建康城外去檢查軍船,在檢查中發(fā)現(xiàn)一只船上裝滿了蘆葦,御史張諒上前盤問,回答說是江浙行省長官指令裝運的。于是御史們便到楊州進行復查核實,忙古臺心中十分惱火,當即圖謀報復劉宣。據(jù)《元史》記載:二十五年,由集賢學士除行臺御史中丞。時江浙行省丞相忙古臺悍戾縱恣,常慮臺臣糾言其罪,而尤忌宣。一日,御史大夫與中丞出建康城,點視軍船,群御史從。有以軍船載葦者,御史張諒詰之,知為行省官所使,詣?chuàng)P州覆實。忙古臺盛怒,即圖報復。時大夫之父,官于屬郡,隨被按劾。遣其黨造建康,伺臺中違失,臺官皆竦懼,陰往懇求自解,惟宣屹然不動。忙古臺怨宣愈甚,羅織宣之子,系揚州獄。又令建康酒務、淘金等官及錄事司官以罪免者,誣告行臺沮壞錢糧,以聞于朝,必欲置宣死地。朝廷為遣官二員,置獄于行省,鞫問其事。宣及御史六人俱就逮。既登舟,行省以軍船列兵衛(wèi)驅(qū)迫之,至則分異各處,不使往來。九月朔,宣自剄于舟中。這次的事件使劉宣被迫自殺。
其實,劉宣非常了解自己所生存的環(huán)境。因此,他在這次動身執(zhí)行公務之前,已經(jīng)寫好了一封遺書交給侄兒劉自誠,其中表示他對惡勢力寧死不屈的決心。另外,他還寫了一份控告忙古臺罪狀的公文。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了這份公文的底稿,侍御史霍肅為劉宣整理了這份底稿,并流傳開來,讀過的人都感到非常悲憤。endprint
劉宣自殺以后,被行省上報朝廷為“畏罪自殺”。然而,劉宣為人忠義,注重節(jié)操,為世人所尊重,他忠正剛直的氣節(jié)品行早已名聞天下,人們對他的自殺都表示悲痛,對于強加在他身上的罪名都表示懷疑。元仁宗延佑四年(公元1317年),劉宣的另一個侄子劉自侍向朝廷上呈報告,詳細敘述了劉宣的為人以及如何蒙冤的前因后果。仁宗皇帝閱后下令復查此案,結果證明報告所說均為事實,隨為劉宣平反昭雪,并下旨追贈劉宣為:資善大夫、御史中丞、上護軍,追封彭城郡公,謚“忠憲”。
刻在北舍村古碑文里的劉氏歷史
北舍村,位于潞城市翟店鎮(zhèn)的西北方向,是三垂岡下的一個古樸村落,其建村歷史源遠流長。據(jù)《潞城市志》記載,“羌城,相傳東漢永初年建(107—113),羌族人民奮起反抗統(tǒng)治者,向東攻入山西,一直到達河北邊境,并建立了行政村?!薄堕L治地名典故》也記載:北舍為羌族人東遷駐兵之地而得名。由此可以推斷,北舍最早建村是在東漢時羌族人駐兵之后。
北舍村現(xiàn)存古廟多座,曾在村西的玉皇廟存碣一方:《故彭城劉府君墓志銘》。該墓志銘刻于金天會九年(1131年),記載了劉家七代家史。
《故彭城劉府君墓志銘》記載“彭城劉府君”與劉宣被追封的“彭城郡公”有牽連嗎?查看劉氏族譜的歷史,方知彭城郡原為西漢的楚國:漢宣帝地節(jié)元年(公元前69年)以楚國改置彭城郡,治所在彭城縣(今江蘇省徐州市)。歷經(jīng)幾朝的變遷,歷史上的彭城郡其統(tǒng)轄范圍大致包括今江蘇省的徐州、銅山、沛縣、邳縣、安徽灘溪、山東微山一帶。因劉邦祖籍豐縣,起家于沛縣,而豐縣和沛縣后來都屬彭城郡,所以天下劉氏均以彭城為自己的祖籍,而稱為彭城劉氏。因此,彭城也就都被視為劉姓的正宗郡望,宋代以后成為天下劉姓的統(tǒng)一郡望。
“彭城堂”是劉氏使用最普遍的堂號,正因為彭城劉氏其源出西漢皇族,時間較早,人口支脈較多,影響較大,因此被劉氏看作是郡望堂號的正宗。據(jù)有關史料記載,劉姓郡望堂號達25個,其中有名的有18個。彭城郡,此支劉氏正是漢高祖的后代。由此可以得知,延祐四年追封潞城北舍劉宣為彭城郡公,其意是對劉宣及其祖上的一種尊崇。在《元史》里還有這樣的記載:“劉宣,字伯宣,其先潞人也。因出戍,留居忻,金末避地于陜,后徙太原?!币簿褪钦f劉宣的先祖本是潞州(潞城)人,后由陜西移居太原。在中國古代的彭城郡公很多,其中比較有名的有兩個,一個是虞慶則,北周、隋朝大臣,本姓魚,匈奴鐵弗部赫連氏。另一個是五代時太原的劉繼元,他的生年不詳,卒于宋太宗淳化二年(991年),五代時北漢末代皇帝。廣運六年(979年)正月,宋太宗御駕親征北漢,分四路會攻北漢都城太原。劉繼元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投降,被宋太宗封為特進、檢校太師、右衛(wèi)上將軍、彭城郡公。那么,潞城北舍劉宣的祖上與劉繼元家族是否同族,還有待史學家去研究考證。不過,據(jù)北舍村西玉皇廟遺存的墓志銘記載得知:北舍村彭城郡有兩個,一個是敢于直諫元世祖忽必烈的劉宣,另一個是劉宣的祖上劉繼。
在寫就此文繼續(xù)考證時得知,遺存在北舍玉皇廟的這通墓志銘被丟失。實在是可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