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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商隱情感詩中的意象及其對后世詩詞的影響

      2017-10-15 23:48:16魏質(zhì)方
      神州·上旬刊 2017年9期
      關(guān)鍵詞:李商隱意象

      魏質(zhì)方

      摘要:李商隱是晚唐詩歌的杰出代表人物,他的情感詩運用并”刻意”追求意象,寄托了憂傷的情緒進(jìn)而展現(xiàn)其內(nèi)心世界——反映他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同時也達(dá)到其詩歌意境的凄婉艷麗、紛繁復(fù)雜、超越時空的獨特風(fēng)格。意象,即主觀與客觀的融合,作為詩歌的主要構(gòu)成要件,在李商隱的情感詩中,被駕馭的酣暢淋漓。本文主要通過分析李商隱情感詩意象的三個特征,闡明李商隱情感詩的執(zhí)著深沉、纏綿繾綣的悲劇之美,以及李商隱詩歌對唐詩及后世詩詞的深遠(yuǎn)影響。

      關(guān)鍵詞:意象;李商隱;情感詩

      李商隱是晚唐最具有代表性的一位詩人,他憑借精巧的構(gòu)思、含蓄的意韻、華美的辭藻登上了唐詩抒情藝術(shù)的新高峰,代表了晚唐詩歌的最高成就。他的情感詩尤其是以《無題》為題的情感詩享譽(yù)千秋。其情感詩深情綿邈、隱約迷離、刻骨銘心而又不易索解,不少詩(特別是無題詩)具有跳躍式的情思,非邏輯的意象組合,令人感受到它的美麗、深邃和神秘,卻又情真而事幻,詩中所指猜不透、說不盡,“埋沒了事情的真相”,以“隱僻”的形式表達(dá)愛情的目的。

      情感上的李商隱是一個失敗者,他總是失望多于希望,痛苦多于快樂。與柳枝姑娘的初戀之花剛剛開放,就已深切地體味到凋零的失落之痛。在玉陽山修煉時,和女道士宋陽華的戀情雖然帶有自由戀愛色彩,但由于違背了封建倫理道德和道教戒律,一開始就注定這是一場愛情悲劇。李商隱和王茂元的女兒雖你情我愿,但因這場婚姻夾雜了太多政治因素,最終使其不得不卷入了黨派爭端的漩渦。因此,這場婚姻對于李商隱而言,有著雙重悲劇性。愛而不得,得而不永,這種一生在愛與痛的邊緣徘徊游走的獨特經(jīng)歷,鍛造了李商隱情感詩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李商隱將自己的獨特感受融入詩中,通過在詩中構(gòu)建異樣的“意象”,表達(dá)了內(nèi)心世界的沉思、孤寂和獨白。

      一、李商隱情感詩的意象特征

      (一)意象特征之一——豐富多姿

      李商隱是一位多愁善感的詩人,其感情濃烈而細(xì)膩。他的詩歌是通過想像、借助典故而非直抒胸臆地把實情實景轉(zhuǎn)化為一種撲朔迷離、朦朧隱約的意象,透過象征手法呈現(xiàn)出來。神話傳說、歷史故事、現(xiàn)實生活以及自然中的諸事萬物皆成了其詩中的意象,繽紛七彩、活潑空明。據(jù)統(tǒng)計,李商隱情感詩中出現(xiàn)的人物有東方朔、沈約、何遜、謝莊、庾信、青女、素娥、嫦娥、鳳女、萼綠華、杜蘭香、湘妃、楚女、西施、宓妃、趙飛燕、李夫人、崔羅什、玉郎、蕭史、洪崖、王子晉、赤鳳、秦宮、襄王、宋玉、陳后主、隋煬帝、曹植、王羲之、阮籍、劉楨、蘇小小、馮小憐、卓文君、西王母、鄭櫻桃、盧莫愁等一眾人物,且一人構(gòu)造一個故事。詩中的境地有高唐、章臺、白門、漢苑、龍宮、九成宮、華清池、芙蓉塘、曲江、玉陽觀、圣女祠、藍(lán)田、瑤池、碧城、玉樓、瑤臺、紫府、閬苑、玄圃、蓬萊、楚宮、江潭、上清、河陽、石城、花縣、南塘、緱山、梁園、華陽洞等仙境及人間的地名。這些意象恰如其分的使用,展現(xiàn)了李商隱高超的“技藝”和其情感詩的豐富多姿及獨特魅力。

      其意象的豐富多姿亦展現(xiàn)一首詩歌中。典型的如《無題》:“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燭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云鬢改,夜吟應(yīng)覺月光寒。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崩钌屉[用“東風(fēng)”、“百花”、“曉鏡”、“云鬢”、“蓬山”、“青鳥”等不同的意象,表現(xiàn)了相見難、離別亦難的無奈,表達(dá)了其相思之深、離別之苦。在《圣女祠》中:“松簧臺殿蕙香幃,龍護(hù)瑤窗風(fēng)掩扉。無質(zhì)易迷三里霧,不寒常著五銖衣。人間定有崔羅什,天上應(yīng)無劉武威。寄問釵頭雙白燕,每朝珠館幾時歸?”用“香幃”、“瑤窗”、“三里霧”、“五銖衣”、“釵頭白燕”、“珠館”表達(dá)意象,體現(xiàn)了自己如夢般的愛情遭際,使人黯然消魂。又如“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保ā稛o題二首》)以酒氣微醺,紅燭搖曳明現(xiàn)了貴族宴席上猜拳飲酒的場面?!皽婧T旅髦橛袦I,藍(lán)田日暖玉生煙。”(《錦瑟》)將月、珠、淚形成一個難以分辨的妙境,抒發(fā)了自己的才能不為世所用的悲哀。詩中很少有空洞的說理,有的只是多姿多彩的物象組成的意象,形象優(yōu)美、意境深沉、形象飽滿、聯(lián)想奇麗、隱約朦朧、韻味深長,讓人回味悠長。

      (二)意象特征之二——感傷凄迷

      李商隱是個悲劇人物。他從小遭遇不幸,其后又被卷入牛李黨爭的漩渦中,對愛情執(zhí)著追求但妻子早逝等,致使其詩歌表現(xiàn)出了一種濃濃的感傷美。他的詩雖然也有對美好精神世界的感悟和追求,但多數(shù)描寫的是男女主人公失落而幽怨的相思之苦。因此,這就注定其詩中意象大多悲情凄涼,諸如夕陽、殘照、落花、破鏡、哀箏、枯荷等。這些殘缺意象的選用,集中反映了他情感被阻、美好愛情不能實現(xiàn)的苦痛和煎熬。其他如“劉郎已恨蓬山遠(yuǎn),更隔蓬山一萬重”,“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蓬山”之遠(yuǎn)的意象的喟嘆,顯示了他感傷哀婉的情緒;“嫦娥應(yīng)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借“嫦娥悔恨”說明心中的無奈感慨;而《搖落》“結(jié)愛曾傷晚,端憂復(fù)至今。未諳滄海路,何處玉山岑”,也是借“滄海”、“玉山”仙境卻無路可尋,來表達(dá)內(nèi)心之苦悶憂傷。“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曾是寂寞金燼暗,斷無消息石榴紅”,“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等詩句更以鮮明的意象寫出了等待的哀怨、希望的破滅、相思的苦楚等,其感傷美也是現(xiàn)實造成詩人與所思人之間兩難處境的情感宣泄。

      李商隱與妻子王氏感情深篤,其寫夫妻愛情生活和離家外出懷念王氏的詩,情真意切,散發(fā)著綿綿感傷之情。如《端居》:“遠(yuǎn)書歸夢兩悠悠,只有空床敵素秋。階下青苔與紅樹,雨中寥落月中愁”;寫遠(yuǎn)書不至,獨寢人不堪忍受清冷凄寒,此刻的“青苔”與“紅樹”兩個意象,更顯詩人寥落憂愁①;《夜意》的“簾垂幕半卷,枕冷被仍香。如何為相憶,魂夢過瀟湘”,寫深夜夢醒,枕冷殘香,奈何兩處人杳,可是無盡的相憶讓夢魂竟不辭千里,遠(yuǎn)抵瀟湘,相會夢中②。王氏亡故后,李商隱寫的悼亡詩更是哀怨凄絕、感傷濃烈。如“憶得前年春,未語含悲辛。歸來已不見,錦瑟長于人”(《房中曲》)中的“錦瑟”見證了詩人心中“物是人非”的感傷,“更無人處簾垂地,欲拂塵時簟竟床?!保ā锻跏峙c畏之員外相訪見招小飲》),寫出妻子逝去后的恍惚悵惘之態(tài),在沉痛的悼傷之情中織入濃重的身世之感和于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的凄冷感受,又是何等感慨悲傷?endprint

      (三)意象特征之三——朦朧迷茫

      由于李商隱獨特的思想、經(jīng)歷和審美,其詩中多用帶有朦朧色彩即“夢”的意象。他的詩往往選取天仙、神話、佛道、方士的某些傳說入詩,采用神天仙語,世外言談的物象、事象,諸如嫦娥奔月、王母下凡、佛爺世祖、北極七星、蓮萊三山、弄玉吹簫、楚宮云雨、莊生夢蝶、望帝托鵑……并以“恰到好處”的詞藻加以表現(xiàn),使詩的意象蒙上一層如輕紗、如夢境般迷茫窈渺的色彩。這些縹渺、無定的物象、事象都有一種憂傷而又朦朧、雅致而又無奈、艷麗而又夢幻的特點,表現(xiàn)出一種惘然、無奈、寥落、凄涼、飄泊等復(fù)雜意緒。如《月夜重寄宋華陽姐妹》:“偷桃竊藥事難兼,十二城中鎖金蟾。應(yīng)共三英同夜賞,玉樓仍是水晶簾?!比娭?8字,卻用了東方朔、嫦娥、十二城、彩蟾、玉樓、水晶宮等六個神仙方外的典故,顯得迷茫渺遠(yuǎn),其蒼茫綿蒙令人可望而不可及,一種迷離遙冥的意象油然而生。

      李商隱亦是編織意象的巧匠,其情感詩中時常把一些看似零散的意象組織在一起,把詩境虛化,創(chuàng)造出夢幻般的朦朧情思和朦朧境界。它們和喻象錯落排比,虛虛實實,造成一種朦朧之感?!稛o題四首》:(第一首)“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鐘。夢為遠(yuǎn)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蠟照半籠金翡翠,麝熏微度繡芙蓉。劉郎已恨蓬山遠(yuǎn),更隔蓬山一萬重。”“夢為遠(yuǎn)別”是全詩的詩眼。全詩圍繞“夢”來寫遠(yuǎn)別之恨。出句以實境為夢境,對句疑夢境為實境,這些零散的意象和喻象錯落排比,真假虛實,把詩人在恍忽迷離中一時的錯覺、幻覺寫得既朦朧迷茫又生動傳神。尾聯(lián)借《幽明錄》中記載東漢末劉晨重尋仙侶不遇,仙凡阻隔的故事,點明愛情阻隔難通,倍感蓬山萬重,會合渺茫的主旨。詩中表現(xiàn)的是詩人那種殷切期待中的失望,那種蓬山萬重,更復(fù)遠(yuǎn)離的間阻和無奈,是交織著希望與失望的凄迷的心境。再如《板橋曉別》:“回望高城落曉河,長亭窗戶壓微波。水仙欲上鯉魚去,一夜芙蓉紅淚多?!痹姼璧那皟删溆伞皶院印睂懙桨鍢蛳碌摹拔⒉ā?,都是寫眼前實景,三四句由微波生出水仙乘魚生,芙蓉紅淚的幻想,從而以非現(xiàn)實的幻想營造出一個奇麗的夢境,整詩顯得迷茫感傷,纏綿哀怨,幽眇朦朧,把一對情人的傷離悲戚的情景描寫得凄美動人。

      造成李商隱這種朦朧詩境的原因是是其復(fù)雜的感情世界與多種人生體驗而非某種具體事件能解釋得清楚的,因此,其詩的內(nèi)涵遠(yuǎn)遠(yuǎn)超出具體情事,而是升華到了一種更高的境界,諸如:“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fēng)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薄白蛞剐浅阶蛞癸L(fēng),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彩鳳比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薄按盒哪不幇l(fā),一寸相思一寸灰?!彼憩F(xiàn)的都是這種多層次的朦朧境界與濃重的悵惘、迷茫、感傷的情思。意象的交融重疊,現(xiàn)實和環(huán)境的投影對照,使得詩歌的情思和意象更加深邃,更具魅力。他把朦朧意境作為一種美的詩歌境界來追求,因而創(chuàng)造出了極富層次感的詩歌。

      二、李商隱情感詩意象的簡析

      意象的感傷朦朧,是其愛情經(jīng)歷和個人特質(zhì)決定的。詩人選擇這些富有特色的意象,是表達(dá)他內(nèi)心獨特感受的需要。在其感情世界里,癡情的追求和痛切的失落相互沖突、交融。種種意象造就了一個愁腸百結(jié)、悲辛滿懷的詩魂,訴說著執(zhí)著追求愛情卻不能如意的悵惘,是一種催人共鳴的悲劇之美。

      短暫的初戀,留給他的只是失落和心酸的回憶,懷著感傷而不能釋懷的心情寫下了《柳枝五首》,以“花房”與“蜜脾”,“蜂雄”與“蝶雌”的不同,表達(dá)了與柳枝姑娘的無緣,訴說了相思的無奈;用柔嫩的“丁香”、碧玉晶瑩的“嘉瓜”贊美柳枝;“東陵雖五色,不忍值牙香”,更是表達(dá)了難忘柳枝而無意于別的女性的情懷,表現(xiàn)了真摯深沉的情感。這個早年的愛情悲劇,使李商隱過早地感受到了人世的殘酷無助、個人的單薄無力、以及對自己命運的不可把握,這些深深的加重了李商隱詩歌的悲劇意味。

      與妻子王氏的婚姻,聚少離多,不管寫離情別意,還是寫傷逝悼亡,都表現(xiàn)得情深意重、感人肺腑。如《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dāng)共剪窗前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毖矍笆且褂昃d綿,一片凄涼,歸期難卜,但詩人并未情緒低落,反而想象到未來在燭光搖曳的夜晚,夫妻共敘離腸團(tuán)聚歡樂的情景,情摯意真,感情濃烈。王氏死后,李商隱時常陷入對妻子的追憶。他的悼亡詩敘寫了自己的愛情苦痛,令人唏噓。這種心情可以從《正月崇讓宅》得以體現(xiàn):“密鎖重關(guān)掩綠苔,廊深閣迥此排徊。先知風(fēng)起月含暈,尚自露寒花未開。蝙拂簾旌終展轉(zhuǎn),鼠翻窗網(wǎng)小驚猜。背燈獨共余香語,不覺猶歌起夜來。”這座曾和妻子在此歡居的宅子,而今人去屋空,讓人觸目生悲。詩人先以“密鎖重關(guān)”、“廊深閣迥”的意象,寫環(huán)境的凄涼,樓閣冷清,詩人獨自徘徊。次以“風(fēng)起”、“露寒”、“月含暈”、“花未開”等一系列意象,描寫夜晚月光蒙上了陰影,天寒露冷,春花不開。凄涼的環(huán)境烘托出詩人凄涼的心境和無語的感受?!膀骱熿骸焙汀笆蠓熬W(wǎng)”的響動,使詩人驚疑妻子的到來,細(xì)膩地刻畫出了思妻時的神情,似夢非夢的環(huán)境和情形,情不自禁的私語和歌唱,都再現(xiàn)了詩人獨宿不寐的情景。李商隱雖展現(xiàn)了面臨愛情摧折的悲慘心境,但也顯現(xiàn)出了他地老天荒、此心不渝的纏綿和深篤情調(diào),這恰恰是其超越常人的一面,進(jìn)而彰顯其在后世詩壇的地位和影響。

      其他諸如“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等詩句,選擇不與花爭艷的“春心”、“相思成灰”、自縛的“春蠶”、流淚不止的“蠟燭”、遙遠(yuǎn)的“蓬山”和神話中的“彩鳳”、“靈犀”這些意象,表現(xiàn)詩人愛情追求中的苦悶和希望,以忠于愛情的表白與誓言、懇切真摯的祝愿與希望,表達(dá)了戀人之間忠貞不渝的深情,成為了后人贊美愛情的千古名句。

      三、李商隱情感詩的意象對后世的影響

      李商隱詩歌的這種意象模式對后世影響極為深遠(yuǎn)?!叭绻f盛唐詩歌主導(dǎo)傾向是陽剛之美,韓愈一派所追求的‘不詩之為詩和‘以丑為美是陽剛之美的一種變態(tài),李商隱所創(chuàng)造的則是一種陰柔之美。”③這種陰柔之美就是通過朦朧、幽約、沉郁、迷離的意象表現(xiàn)出來的。李商隱詩歌意象模式開創(chuàng)了詩歌的新境界,突破了唐代詩歌傳統(tǒng),使得晚唐詩歌再放異彩,極大的豐富了詩歌的感情容量,也提供了一種更細(xì)膩更復(fù)雜的表現(xiàn)方法。endprint

      自晚唐韓幄等人、宋初西昆派詩人,一直到清代的黃景仁、龔自珍等人都在詩的風(fēng)格上深受其影響。還有元明清許多愛情戲曲家,也或多或少的受到他的影響。特別重要的是,他對唐五代及宋詞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所起的重要作用是無與倫比的。

      李商隱在以深情倚艷的物象構(gòu)筑細(xì)膩幽眇的意象這方面與詞是完全相通的。其詩歌意象模式在唐五代及宋詞中常常被借鑒。如唐五代詞:“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卷流蘇帳。殘月時,美人和淚辭?!保f莊《菩薩蠻》)“誰道閑情拋擲久?惆翠細(xì)金壓臉,寂寞香閨掩。人遠(yuǎn)淚闌干,燕飛春又殘。”(溫庭筠《菩薩蠻》)“日日花前常病酒,敢辭鏡里朱顏瘦?!保T延己《鵲踏枝》宋詞:“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干。雙燕欲歸時節(jié),銀屏昨夜微寒。”(晏殊《清平樂》)“東風(fēng)又作無情計,艷粉嬌紅吹滿地。碧樓簾影不遮愁,還似去年今日意?!保處椎馈赌咎m花》)

      這些詞都是以綺艷感傷的物象來構(gòu)筑意象的。如“翠細(xì)”、“金”、“寂寞”、“紅樓”、“惆悵”、“朱顏”、“紫薇”、“闌干”、“銀屏”、“艷粉嬌紅”、“碧樓簾影”,這些物象在李商隱的詩歌中也相當(dāng)頻繁地出現(xiàn)。在許多知名的詞中或多或少也有李商隱的影子,如李煜的“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保ā稙跻固洹罚┛梢哉f是李商隱的“一歲林花即日休”(《即日》)的翻版。而晏幾道的“淚彈不盡臨窗滴,就硯旋研墨。漸寫到后來,此情深處,紅箋為無色”(柳永《思美人》)也不無李商隱“夢為遠(yuǎn)別啼難喚,書被催成墨未濃”(《無題四首》)的痕跡。

      李商隱的詩是晚唐詩歌作品中的一朵奇葩。清初葉燮論及晚唐詩時說:“盛唐之詩,春花也。桃李之秾華,牡丹芍藥之艷麗,其品華美貴重,略無寒痩儉薄之態(tài),固足美也。晚唐之詩,秋花也。江上之芙蓉,籬邊之菊從,極幽艷晚香之韻。可不為美乎?”晚唐詩與盛唐詩比較,“時代精神已不在馬上,而在閨間;不在世間,而在心境。④”李商隱愛情詩感傷朦朧的獨特風(fēng)格,在晚唐詩壇上獨樹一幟,代表了唐代的“黃昏之美”,以其獨有的內(nèi)向之美,放射出奇麗的光彩,影響數(shù)代,許多詩句至今令人贊嘆不已。

      注釋:

      ①劉學(xué)鍇余恕誠.李商隱詩歌集解.中華書局.1988年.P647

      ②劉學(xué)鍇余恕誠.李商隱詩歌集解.中華書局.1988年.P649

      ③劉學(xué)鍇余恕誠.李商隱詩選.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93年.

      ④李澤厚.美的歷程.中國社科出版社.1989年.

      參考文獻(xiàn):

      [1]唐詩鑒賞集.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1年.

      [2]張福慶.唐詩美學(xué)探索.華文出版社.2000年.

      [3]楊柳.李商隱評傳.當(dāng)代中國出版社.1997年.

      [4]董乃斌.李商隱傳.陜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

      [5]郁賢皓朱易安陳伯海.李商隱及其作品選.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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