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鶴權(quán)
此生一直聽雨?;畹镁?,就圍桌而坐,
談堅硬的,談柔軟的,所有微小的事物
活得不久。就邀門外的月兒、風(fēng)兒、樹兒進(jìn)來
請她笑,用大而重的顆粒
第一次,我對著門前的四月
輕啟唇齒,把說出的話打了個結(jié),攀附在一根釘子
第二次,因一場安靜的雨。跑走,走得過于慌忙
來不及聽雨,一粒初衷要落地的聲音。作為
性情中人。這遺憾得伴我殘年
可我慶幸,我兩次經(jīng)過她。在同一個地方,
在冬天的雨中。我落在作坊的枝頭,鳴叫不已
她呢,從來不過問我,只顧往南走
撿起細(xì)碎的疼痛,一支酒杯,兩瓣云霧
默數(shù)一角屋檐下,扭了腰身來不及飛起的燕子
在她老去的時候,雨一直下。洗去灰燼,
安靜的像一叢小云,大多時候
她的模樣讓我舒坦
我已有所交代并瞞天過海
我寫煤礦
雖然我與它還差一句對白
也仍然處于饑餓狀態(tài)
仍然蜷縮在井底下
用貧窮,把自己耍得滴水不漏
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
熟悉著我和煤粉一層層悶熱的分別
我的寶貝們,你們的爸爸
秋風(fēng)一吹,身體就矮下一截
在一杯酒的訴說中
我不入此間,誰敢長嘯一聲,落英紛紛
黑一圈,那是深淵重了
白一分,正好太陽
我知道,每一次的上和下
都孕育一條蜿蜒不息的江河,滔滔不絕——
每一波都撥開重重幻象,高過藍(lán)天
每一波都一如從前,左突右擋
在她們和我全身的每一間骨頭深處
在每一張枯槁的嘴上面
在曬干的月亮,
這個時代無用而艱辛的贊美聲中
懸空而來的人啊,你不必替我感傷
我已有所交代并瞞天過海
沒有我不肯坐的火車
舊的就像剛從1960開過來
慢的就像一個哮喘病人
每過半小時 便牽著鳴笛聲從一個站臺中流淌出來
讓雜亂和旅客出去,讓形色各異進(jìn)來
有人在窗口,品嚼著夏天舊時光的假象
——濃煙滾滾、潮濕、悶熱
有人入木三分 伸出霧一樣的情緒
和混合著汗味兒的嘈雜
被眼淚一晃而動的人 用別離的方式繼續(xù)晃動著別人
列車員也在過道上兜售著破舊的喉音、四十五的午餐
我相信,單調(diào)的“哐—哐—”的聲響
除了縮短空間,還能看到時間的奔跑;
我的奔跑、宿命、孤獨和迷茫 在蠢蠢欲動
坐著火車爬向北京
我的無趣中忽然泛起一滴含有鹽分的淚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