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
樓下新搬來的鄰居會準時在下午五點三十分的時候吵架,老式小區(qū)的退休住戶們也在那個時候忙活著張羅晚飯。鍋碗瓢盆聲中時不時穿插著年輕小夫妻的爭吵,總是會被左鄰右舍的大媽們津津樂道。
同一層的張大媽嘴里便絮絮叨叨的,一邊刮著手中鯽魚的魚鱗,一邊對著正在開門的我教育道:“下面的小夫妻又開始鬧騰了,每天瞎鬧個什么勁兒呢,閉閉眼不就過了嗎?你說是不是?”我掏出鑰匙,露出了附和的笑容:“是啊?!睆埓髬対M意地點了點頭,忽然嗓門高了幾分:“我說老頭子!我讓你買的蔥呢!整天玩鳥有啥好玩的?能玩出幾個銅板?”
入夜,我給自己泡了一杯蜜桃烏龍,水蜜桃的香味從烏龍茶里裊裊地站了起來,緩緩地游蕩到了周身。據(jù)說蜜桃烏龍的年紀并不大,一開始傳統(tǒng)品茶人是非常排斥將活潑的蜜桃香混到醇厚的茶香中,按照年輕人的話說,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然而就好像很多莫名走紅的新鮮事物一樣,蜜桃烏龍的違和感從微妙變成了奇妙,十分受年輕女性的歡迎。
趴在窗臺上,看到樓下漸漸亮起橘色的燈光。
年少時,我憧憬過完美的愛情,在愛情中的二人,無需言語,無需解釋,因為彼此都了解對方,只要彼此一個眼神兒,一次微笑便能消除所有的誤會,甚至連爭吵都類似單方面的撒嬌。
長大了,便逐漸理解,年少的我對于完美愛情的追求,其實是對自己和伴侶完美的臆想,只是這層臆想以愛情之名,便理直氣壯地憧憬起它的美好來。
翻開微信,越是親密的好友,發(fā)的消息越是直白:“死哪兒去了?”“這么久不回,去不去,一句話?!薄拔液茈y受,快出來安慰我?!眲偖厴I(yè)工作那會兒聽過一種說法,朋友分兩種,一種是在朋友圈噓寒問暖很熱情的,一種是上來就能要他直接幫忙的,而后一種的朋友才是千金難得。
又憶起最近的一段戀情,每天定時定點的問候,儀式般的約會,雙方都保持著禮貌和克制,以維持讓人安心的氣氛。即便是有了什么齟齬,也選擇耐心等待對方的回復(fù)。哪怕是分手當日,他都很體貼地開車送我回家,看我上樓,發(fā)短信問候道晚安。相戀之時可以說是我年少時期完美愛情的重現(xiàn),我們卻在半年之后落入了永久的平靜。說到底,我還是疲倦于在戀人面前努力支撐著那個“完美”的自己,對方亦然。相反,樓下那對時不時鬧矛盾的小夫妻,吵吵嚷嚷摔盆砸碗之后,還是能手挽著手去逛超市。
幻滅的愛情,也讓我成長了些。本就是愛情,何必要追求友好呢?咖啡會有牛奶作伴,紅茶會有檸檬片增香,無法公式化的主觀感受何必又矯情地定一個標準,謂之以美好?一如年輕的蜜桃烏龍,輕盈活潑的水蜜桃香下是一層層醇厚的烏龍,一邊納悶著什么玩意兒,一邊沖開了第二杯。
責(zé)編/劉維笑
E-mail:blweixiao@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