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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年不負

      2017-10-26 19:44:16伊安然
      桃之夭夭A 2017年10期
      關鍵詞:小粉團子栗子

      伊安然

      他從小失語,頭回遇見她,便是處在他被人奚落的狼狽光景,可這粉妝玉琢的小粉團子卻拉著他,走進茫茫雪夜,跌入一場瑰麗奇幻的夢。夢里碧色的綠孔雀神秘絕美,一夢多年,讓他牽腸掛肚。直到再相見時,她亭亭玉立,成了他心里不可取代的一抹艷光。直至他漸漸忘記她的臉,這半生糾纏,無處可回首……

      王守仁,幼名云,字伯安,學者稱之為陽明先生,亦稱王陽明。是精通儒家、道家、佛家的明代思想家、軍事家,心學集大成者。他文能著書立學,是與孔子,孟子,朱子齊名的“孔孟朱王”四大家之一;武能囤兵平亂,是正德年間平定江西暴動,蕩平盜匪,寧王叛亂的“狡詐專兵”的主帥。

      1

      王家小少爺出生前一晚,老太太夢見緋衣仙人抱一赤子從天而降,九天之云中,一派祥瑞。翌日一早,王夫人便順利產下一名男嬰。老爺子為這帶夢而來的長房嫡孫取名為“云”,滿寄期望。

      偏偏這位小少爺長到五歲都不會開口說話。不管父母長輩如何逐字逐句地教,他始終睜著一雙烏黑的墨瞳,只一言不發(fā)地看著。

      王家小少爺五歲那年的正月初二,正是出嫁之女回門拜年,與父母兄弟團聚的日子。鄭氏祖宅里,因著長房二房的幾位姑奶奶陸續(xù)帶著姑爺孩子回來而鬧翻了天,院中的一群孩子更是圍在一處嬉戲打鬧,熱鬧非常。

      “小七,你不來嗎?”表姐鄭倩是舅舅家的嫡女,很是和善地朝他招了招手,喚著他在族中的排行。

      他遲疑著,剛想上前,便聽表姐身后的沈四冷哼了一聲:“連話都不會說的啞巴仔,與他一道能有什么好玩的?”

      他剛邁出的腳立時便縮了回去,局促地低下頭,臉卻漲得通紅。

      他不是不會說話。他們說的那些傷人的話,字字句句他都懂,心里也能回應思考。只是從他懂事起,嗓子里便似堵了棉花般,每每張了嘴,要發(fā)出的聲音便都消失在了自己喉嚨中。落在旁人眼里,便成了個只能張著嘴,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的笑話了。

      “咦?這孩子今年得有五六歲了吧?至今還是這樣嗎?”鄭倩頗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瞧著這么乖的樣子,真是可惜了!”

      話里話外雖還在談論他,卻再沒有招手的動作了。

      恰好這時,身邊顛顛地跑來個穿著粉色滾毛邊對襟小襖的女娃。她有著紅撲撲的一張臉,雙眸異常清亮,看了看他后,響亮地叫了聲:“我來我來!”說著,將手中一包糖栗子徑自塞到他的懷里,便小跑著加入了那群孩子。

      他默默轉身打算回堂屋,卻發(fā)現(xiàn)那懷里抱著的哪里是什么糖栗子,分明是一包栗子殼。

      他氣結地回頭望去,卻見那小粉團子正抱著方才那出言奚落他的沈四,奶聲奶氣地對其他人喊:“我捉住他了,我捉住他了!”

      沈四漲紅著一張臉,拼命想拉開大腿上的小粉團子,惱羞成怒道:“褚沅沅,你給我下來!玩老鷹捉小雞呢,我才是老鷹!”

      “偏不下!你輸了!現(xiàn)下是小雞啄老鷹!”小粉團子咯咯笑著,不住地招呼其他“小雞”過來,“三姐快,打他打他!”

      約莫是察覺到了他這邊投來的視線,她隔著數十步的大天井,對他眨了眨眼,笑得狡黠。

      他心下微微一暖,也對她笑了笑,自然也忘了計較那一大包栗子殼的事。

      晚飯過后,趁大人都還在酒席上談天的工夫,小粉團子竟扯了他的衣角把他拽了出來。

      “七哥哥,我日間為了幫你報仇,被四哥哥把手都揪紅了,你看!”說著,她獻寶討賞般,從雙攏的袖子里伸出一只白雪般的小手。

      他借著廊檐下燈籠的昏紅光線,依稀看到她手背和腕子上,確有幾塊瘀青。于是他皺了皺眉,捉起她的小手,學著母親平素的樣子,輕吹了兩口,以指腹輕輕揉搓起來。

      “你帶我再去買包糖栗子吃吧!”她說著,指了指圍墻外面,“白天那包便是在外祖家耳門外買的,又香又糯,從耳門走出去百十步就有個大叔擺的栗子攤,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糖炒栗子!明日回去便吃不到了!”

      他自覺這丫頭今日似乎為自己出了氣,回報一包糖炒栗子也不為過,于是摸了摸懷里外祖給的紅包,便欣然點頭。

      見他答應,這小粉團子眼睛都亮了,二話不說拽著他便往耳門處跑去。

      因是晚膳時間,加之天冷,門上伺候的下人也都在抱廈里吃飯,隱約可聽談笑聲從抱廈傳來。小粉團子卻是顛顛地牽著他出了耳門,一徑往黑暗中跑去。

      他有些急,回頭看了看前面黑漆漆的小巷子,直覺她是不是認錯了路,身旁的人卻急不可耐地松了他的手,徑自往前跑去,剛跑幾步卻聽“哎喲”一聲,接著便是一陣悶響。

      他一慌,心知不好,卻苦于無法呼救而不得不緊走兩步追上去想看看情況,剛走了兩步,腳下驀地一空,竟是也一頭摔了下去。

      這一下摔得極慘,他腦袋重重磕到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只頭頂依稀幾點朦朧的星光,勉強能看到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有團粉色的影子正伏在地上。

      “七哥哥,是你嗎?”她聲音帶了哭腔,想是也摔得不輕,“我腳好像摔斷了……你要不要緊?”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察看她的傷勢,卻因起得太急,腦子“嗡”的一聲響后,竟是又重重摔了回去,幾乎立時摔得暈了過去。

      身旁的小粉團子似乎有點慌了,強忍著哭意喚他:“七哥哥?七哥哥你怎么不動???你別嚇我……”聲音忽遠忽近,卻還是不斷落進他耳里。

      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要暈過去,別嚇著這小粉團子,好歹將眼撐開了一條縫,卻被眼前的情形嚇得背后一涼。

      朦朧夜色中,一只足有一人多高的綠色孔雀正立在他身邊,一身碧瑩瑩的羽毛宛若披了身上好的瑩綠色絲絨,在昏暗的夜色中美得讓人屏息。

      周遭變得異常的安靜,連那一直抽泣的小粉團子的哭聲也消失了。只有那只綠色的孔雀,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

      旋即,它低下了頭,鳥喙輕理了理自己頸邊的羽毛后,緩緩向他的臉靠近。

      他驚得張大了嘴,喉嚨里卻仍像被棉花堵住了似的,發(fā)不出半點聲音,只覺緊繃的腦子里,似乎有根弦驀然崩斷,意識也就此徹底陷入黑沉。

      2

      他醒來時,已經是數日之后。

      母親在床邊哭腫了雙眼,告訴他,他和沅沅摔進了鄰家荒棄宅子里與涵洞相連的引水溝。待家人發(fā)現(xiàn)他們不見找出來時,褚沅沅已經嚇得暈了過去,他更是因為滿頭是血,昏迷不醒。

      母親連夜把他送去了醫(yī)館,醫(yī)館的大夫卻是束手無策,說他傷勢過重,怕是保不住小命了。末了,還是外祖父托人從城外的慈云寺請了位精通醫(yī)術的高僧來。開方煎藥吃了兩天,他這才醒轉過來的。

      因禍得福的是,因著這次摔傷,雖然吃了月余的藥,才將他腦中瘀血排了出來,但他那多年不能開口的毛病,也被那高僧一并治好了。

      闔家上下都高興壞了,祖父更是正式為他取名“守仁”,大宴親友那天,拉著他在席間挨個給人敬茶叫人。褚家的表姨倒是也來了,很是自責地給了他一個大紅包,卻不見褚沅沅的蹤跡。

      “表姨,沅沅呢?她怎么沒來?”他有些著急,“我聽娘說,她只是扭傷了腳,竟比我還好得慢嗎?”

      那晚發(fā)生的事,對他來說總有些心有余悸。雖然后來,他和娘親說起那只綠孔雀的事時,娘親笑說他必是傷著頭時做了噩夢。但他一直想問問褚沅沅,她有沒有見過那只孔雀。

      褚夫人神色有些復雜地撫了撫他額上的疤痕:“若不是她攛掇你出去,你也不會摔成那樣。你還擔心她?她闖了這么大的禍,被她爹送去家廟,陪老太太抄經禮佛去了!”

      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到底是五歲的孩子。沒過幾日,祖父從京中請來西席,給他開蒙識字。他漸漸便忘了此事,只偶爾夜里還會做夢,夢見那只綠孔雀靜靜地站在自己身邊,驚出一身汗來。

      十二歲那年,祖父將他送去私塾,他唯恐自己辜負家人的期望,讓祖母當年那個大吉之夢再成笑話。所以,平日多留在學院讀書習文,鮮少回家。

      得知母親仙逝的消息時,他如遭雷擊。連夜從書院往回趕,心里卻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一切只是母親惱他許久不肯回家,故意捉弄自己。然而風塵仆仆趕回家,看見院中搭起的靈堂和滿院簇簇白花時,他感到天旋地轉,跌坐在地。

      幼時那段不會說話的日子里他倍受冷遇,也讓他變得敏感至極,總能隱隱察覺出父親看著自己時那種無奈和不甘。他也曾聽見祖母小聲勸母親:“好歹給云哥兒添個弟弟或是妹妹啊,他這個樣子,將來你們老了,他也多個人照拂幫襯不是?”

      那時候,唯有母親,不管他受了多少冷遇,總是笑盈盈的,抱著他一臉滿足:“娘的云哥兒是天上的神仙送給娘的,就算不會說話,也是娘的心頭肉?!?/p>

      想起這些舊事,他幾欲崩潰。守在靈棚不吃不喝,不肯休息,直至第三天清晨時分,隱約聽得管家高聲喊了一句:“有客吊唁!”

      彼時,靈棚里前一晚守夜的人都下去用早飯了,父親也被他勸著去房中休息了。只有他穿著一身孝袍,靜靜地燒著手中的紙錢,聽到管家的話才緩緩轉眸,見到的卻是一張讓他瞬間失神的臉。

      一別近十年,他從沒想到,再見褚沅沅時會是這樣的情境。

      她站在表姨和表姨丈的身后,身形異常高挑的她穿了一身木蘭青的曳羅長裙,脖頸修長,清秀臉龐宛若出岫輕云般明艷動人。只有那雙正打量他的眸子,依稀還有幼時那個小粉團子的痕跡。也讓他驀地想起那只通身瑩綠的巨大孔雀,心頭像是猛地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踉蹌著想站起來,卻因膝頭腫脹發(fā)麻而一頭跌回了地上。褚家姨丈和表姨都上前相攙,一邊說著安慰的話,一邊扶著他坐到角落的八仙凳上。聞訊趕來的祖父和父親客氣地將他們迎去了主屋,正在靈前上香的褚沅沅卻留了下來。

      偌大的靈堂里,香燭散發(fā)的檀香味里,忽然摻雜了一抹冷梅的寒香。

      她在他腳邊蹲了下來,微仰了臉,淺棕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一種能穩(wěn)定人心的神奇力量:“你還好嗎?”

      他喉嚨啞得厲害,過了許久,想說些什么,最終卻只是輕點了點頭。

      “生老病死是人間常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這條路走到了頭,不過是換條路罷了。”她伸手,輕輕搭上他的膝蓋。

      不管是十年前還是現(xiàn)在,卻都是要這個比他還小一歲的丫頭來安慰自己。他還以為這些年來自己變得強大了,原來在她面前,似乎什么都沒有改變。反倒是她,如今言談舉止,已有知書達禮的大家風范。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感觸,她嘴角微揚:“那年害你受了傷,被我爹罰去家廟抄經思過。祖母說我經抄得好,每年都會接我去小住數月。雖然我沒本事沾什么佛性,好歹開解人的場面話還是能說幾句了?!?/p>

      聽她提及當年的事,他心里一動,雙唇顫抖了片刻,終于問出那句困擾自己多年的懷疑:“那年,我摔傷了腦袋后,是不是,有一只綠色的孔雀……”

      他話未說完,那只還搭在他膝頭的手便跌了下來。她滿臉錯愕地看著他。

      他一把捉住她的雙肩:“你也見到了?這么說,這么說……那不是夢?”

      “哪有什么孔雀,你……你一定是當時摔傷了頭,眼花了!”她低下頭,絞著自己壓裙邊的那塊玉佩上的流蘇來,卻讓他頓覺自己仿佛從失去母親的痛苦里跌進了一團迷霧之中。

      看她這反應,分明也是見過那只孔雀的,那為何不肯承認?

      “沅沅!”他臉色變得愈發(fā)蒼白,“那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這么多年了,我時常還能夢見它。當時,它當時靠近我,到底是要傷害我還是……”

      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忽然僵在了原地。

      身前的少女踮著腳尖,湊到他的近前,忽然在他當年受傷的額頭處落下一吻,如同羽毛拂過般輕柔。

      “哪有什么孔雀?是我,我見你傷了頭,想瞧瞧你傷得如何罷了?!彼粗?,目光宛若星子般明亮,沒有摻雜任何情欲或者狎昵的意味,干凈得叫他滿腹的悲苦,憤怒,疑惑和迷茫,都在一瞬間消散。

      只剩了面前這人和怦怦的心跳聲迷了神魂。

      3

      “青螺添遠山。兩嬌靨、笑時圓。抱云勾雪近燈看……”他讀著手中的信箋,有些訝然道,“四哥有喜歡的人了?”

      身旁的沈四臉上浮現(xiàn)一抹不自在的紅暈,竟有些扭捏地側頭偷瞧了一眼坐在斜對面的褚沅沅:“爹娘看我年紀不小,天天往褚家跑,說是干脆親上加親,去褚家把事情定下來。只是我心里還有些慌,往日里和沅沅雖然熟,卻也沒正經說過什么心里話。這才想著好歹在提親之前,和她私下里把話說開了?!闭f完,他有些急切地又指了指那首詩,“七弟,我們這些人里你學問最好,且?guī)臀仪魄?,我可是翻遍了不少詩冊呢……?/p>

      他聽得有些恍惚,禁不住也往褚沅沅那邊瞧了過去。

      她正坐在外祖母身邊,低聲不知說了句什么,逗得老太太樂不可支。她自己也是笑得一臉燦爛。

      “說不定等開了春,便能去褚家下定呢,到時候,我請你們去攬月樓喝酒!”沈四神色堅定,儼然已是勝券在握。

      他眉頭擰得更緊,正待放下手中的情詩,大門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坐在離門最近的地方,自然一眼便認出姍姍遲來的鄭倩。

      鄭倩不僅來遲了,連臉色都異常難看。她雙眼紅腫,連頭發(fā)也沒梳,掃了一眼眾人后,視線便落在了外祖母身邊的褚沅沅。

      “小姐……”有兩個丫鬟在鄭倩身后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她卻一個箭步沖到了正好轉頭向她看去的褚沅沅面前,抬手便是一個耳光落了下去。

      “啪”的一聲脆響,整個正廳都靜了下來。

      沈四幾乎是跳了起來,沖上去便想拉開還想動手的鄭倩,疾聲道:“今兒個可是老祖宗生辰,你這是發(fā)的什么癲!”

      “我發(fā)什么癲,你怎么不問姓褚的賤人做了什么!”鄭倩帶著哭腔,怒氣沖沖地咆哮著,“我和陳公子的親事都定了一年了,眼看開春便準備成婚了。就因為上個月,我和她在成衣店買衣裳時偶遇了陳公子一次,她便勾走了陳公子的魂。沒過幾日陳公子便來家中退了親事,昨天竟去了褚家要求娶她褚沅沅!”她說到氣恨之處,竟掙開了沈四,還要打褚沅沅。

      “造孽,我這是造的什么孽!”老太太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住手!反了你了!自家姐妹大打出手,傳出去了成何體統(tǒng)?”外祖父氣極拍案,沉聲命人拉開二人,褚家表姨更是過來將褚沅沅護在身后,心疼地檢查她臉上的傷。

      沈四卻是直勾勾地盯著沅沅,聲音有些發(fā)飄:“沅沅,你……你真的和陳家公子……”

      鄭倩眼中妒怒更盛:“老祖宗還要護著她!你瞧瞧她這張臉,從小到大便是個惹事精。才四歲大的人,便能哄著云哥兒為了給她買糖栗子摔得差點沒了命。好不容易被關在家里清靜了幾日,這兩年又勾得沈四三天兩頭地往褚家跑……”

      鄭倩還在怒罵,他卻再聽不下了,起身離席便自顧自地走了出去。

      身后傳來長輩們勸慰的聲音和鄭倩的哭號,父親見他離席,低聲喝道:“飯都沒吃完,干什么去?”

      “屋里吵得頭痛,我吹會兒風馬上就回來!”他徑自出了院子,出府后循著記憶找到醫(yī)館,買了盒化瘀消腫的川芎紅花膏。

      出醫(yī)館后他正待往回走,一陣栗子香隨風飄來,他一時又改了主意,干脆繞到當年讓褚沅沅念念不忘的栗子攤,那賣栗子的大叔居然還在,只是如今兩鬢花白成了老伯。

      他抱著一包暖烘烘的栗子,這才回到鄭府。

      他剛到西院,遠遠便見褚家表姨紅著眼從屋里出來,忙上前將手中的藥遞了過去,那包栗子卻是悄悄放在了身后:“我就不進去看她了,三表姐眼下心情不好才會這樣,回頭想通了,自己也會來向您和沅沅道歉的!”

      他說著話,眼角余光卻隱約看到褚沅沅似乎在窗邊看了自己一眼。

      原本,吃完壽宴就該回家的他在聽聞外祖叫了褚家姨丈晚上去書房談話后,鬼使神差也決定留宿一晚了。

      吃過晚飯剛走到門外,他便發(fā)現(xiàn)本應黑漆漆的屋里,竟不知被誰點了盞燈。

      他心念微動,到了門邊,更是聽見房中有咯吱咯吱的輕響。他一把將門從外重重推開,“吱呀”一聲尖響,倒把屋里的人嚇了一跳,手一顫,一袋栗子骨碌碌滾了滿地。

      “沅沅?”

      她穿著單薄的香妃色紗裙,外罩淡藍對襟直領的半臂,雙腿交疊在凳腳邊,紅艷艷的纻絲繡花鞋在夜里看來格外顯眼。

      見栗子掉了,她很是心疼,彎腰想撿:“小氣鬼回來了?老遠瞧見你把栗子藏到身后了,自己不吃也不給我吃!”

      “夜里吃這種涼東西不易克化,會腹脹的,不準撿了!”他走至近前,下意識便扳過她的臉想仔細看看她臉上的傷,卻發(fā)現(xiàn)那藥膏效果委實不錯,午間還慘不忍睹的臉上指印已褪,紅腫已消,入目處一張光潔如玉的芙蓉面近在咫尺,嫣紅雙唇邊隱約還有細碎的栗子屑,仿若無聲邀請他傾身品嘗。

      抱云勾雪近燈看啊……

      猝然想到日間沈四準備送給她的情詩,他手一松,像被什么燙著似的,心更是亂跳一通,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能為了一袋栗子摸進我房中偷吃的小妖精,居然也能憑一面之緣,勾引人家的未婚夫婿,真不知該說那陳公子有眼光還是沒眼光!”

      她先是一愣,旋即撇著嘴看著他:“我沒有勾引什么陳公子,我壓根連他長什么樣子都沒細看。三姐惱了我說氣話罷了,難道連你也信?”

      “我當然不信!”他倒了杯涼茶輕抿一口,覺得心下稍稍平靜了些,才接著道,“她說錯了,你哪是什么狐媚子!我前陣子聽說你爹沒成親前是城中出了名的紈绔公子,尤其醉心養(yǎng)花逗鳥,你不會是他手下放生過的野雀,上褚家報恩來的吧?書本戲文里,不常有這樣的戲碼?”

      她一聽這話,也不知是氣還是怒,沖他齜牙:“怪道人人都說王家少爺聰慧非凡,乃天上文曲星下凡。十四五歲便敢在皇上面前獻策平定農民起義。我這小小雀妖藏得這么緊,竟也被你發(fā)現(xiàn)了嗎!”說著,她沖他擠了擠眼,湊近他微赧的俊顏,“我堂堂一方妖佞,在你們人間忍氣吞聲,挨了打連躲都不能躲,就怕被人發(fā)現(xiàn)非我族類,將我捉去拔毛架火上烤著吃了。這不,趁著你這知情者還沒告密,我可不得先吃夠本嗎?”

      他嗯了一聲,看了看窗外,一把拉過她的手:“糖炒栗子是不能吃了,我?guī)闳コ择A饦兒去!”

      “真的?”褚沅沅大喜,眉眼彎了起來,梨窩輕淺更顯清秀,“果然還是七哥哥對我最好了!”

      他笑而不語,抓緊了手中柔荑,牽著她披了一身月光款款而去。

      “七哥哥以后娶親了,還會對我這么好嗎?”身旁的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側過頭看向他。

      他愣住,嘴角上揚:“我娶親了的話,大約……只會對你更好!”

      褚沅沅聽了他的話,步子忽然慢了下來,欲言又止了半天:“你娶親了還對我好的話,未來七嫂會不高興吧?”

      他瞥了她一眼,笑容也有些僵硬。

      “況且,就算未來七嫂不計較,將來你還會有孩子,到時候,一堆人等著你疼……屆時,你八成還是要疏遠我的……”

      絲毫沒發(fā)現(xiàn)他的臉色因為這段嘮叨一點點黑了下來,褚沅沅似乎越想越長遠:“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我還只是你表妹……喂,七哥哥!”

      直到小手被人甩脫了,她才猛然反應過來,一臉錯愕地看著轉身往回走的男人:“不是說請我吃馎饦兒嗎?”

      “忽然覺得疼你也是白疼,不想疼了!”他語氣不善,“砰”的一聲將房門甩上。

      弄了半天,似乎有人一直都只拿自己當兄長,壓根沒有半分要嫁給自己的意思嘛!

      4

      他是臨時約了同窗的喬生去居庸關體驗塞外風情的,因為走得匆忙,連行李都是草草收拾的。他走的時候,是個下著細雨的天,等到了居庸關,天氣依舊陰沉沉的,飄著雨絲,一路上的泥濘和天氣,讓他本就不好的心情變得異常焦躁。

      平生第一次,他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也有捧著書如坐針氈的時候。夜里閉了眼,他腦子里想的便盡是從小到大,與褚沅沅在一起時的那些片段和細節(jié)。

      從五歲那年頭一回見她,到后來一別多年,母親去世時,靈棚里那個蜻蜓點水的吻和那后來的半年里,嬌俏的她開解和陪伴他,那么多的溫暖和美好,歷歷在目,難道都只是因為自己是她的七哥哥嗎?

      他越想越生氣,以致好幾晚居然都夢見了那只綠孔雀。

      夢里的它,睜著一雙清澈又微涼的眸子,明明看得很清楚的樣子,可是定睛一看,便會發(fā)現(xiàn)霧靄連天,山川橫亙。到最后,那孔雀總是一個縱掠飛起,向他所在的方向撲來,他身子也跟著一松,驀地驚醒。

      然而這一晚,他在清醒時,睜眼所見卻不是黑漆漆的夜,而是一盞昏黃的油燈,以及離床不遠處,一個提著油燈翻看他行李的高大身形。

      “誰?”他下意識地翻身坐起,低喝了一聲。

      那人卻是嚇了一跳,轉頭看了他一眼后,提起包袱和油燈便往外跑。

      “有賊!”他大呼出聲,連衣服都顧不上披,趿著鞋子便往外追去。包袱里裝著他和喬生的盤纏和所有的換洗衣服。倘若就此被盜,現(xiàn)下這異鄉(xiāng)漂泊的境況,無異于是斷了他們的生路。

      他這么想著,腳下更是發(fā)力,一邊跑,一邊疾呼道:“喬生,醒醒,有賊偷了我們的行裝!”

      關外的客棧都異常簡陋,住的人更是魚龍混雜,經他這么一喊,頓時有好幾個屋子亮起了燭火,那個偷他行李的人卻已經翻身從客棧窗口跳了出去。

      “守仁!”

      他聽見身后喬生帶著睡意的疾呼,身體卻已經跟著翻了出去,狂奔了不久,他體力便有些吃不消,一邊小心地調整呼吸,一邊緊盯著前面那人。只不過這一瞧,他便發(fā)覺不對勁了。

      男子逃竄的方向,明顯燃著好幾個火把,火光在夜幕中異常明亮。

      他腳步一頓,夜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腦子終于清醒了些,這才意識到自己一個沖動,怕是要將小命交代在此處了。

      對面那些人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異樣,稀稀落落的火把聚在了一處,向這邊圍攏過來,他轉身想要再逃,卻在十步之內,被七八個人圍在了中心。

      只一眼他便發(fā)現(xiàn),眼前這些人雖穿著中原服飾,五官卻深邃立體得多,他當下便皺起了眉:“你們是蒙古人?”

      那個偷他包袱的漢子陰笑著拔出手中匕首:“兄弟們,送上門的中原狗,此時不殺更待何時!”說著,一個箭步,便沖他刺來。

      “嗷!”一聲嘹亮的長鳴忽然在頭頂響起,與此同時,他只覺頭頂掠過一道勁風,下一秒,一道碧色的光影在空中來回翻掠,尖利雀爪當場便將那漢子的臉上撓出幾道血淋淋的深痕。

      他難以置信地怔在原地。

      關外的月光明亮異常,所以這一次,讓他清楚地看清了自己身前這只孔雀的樣子。

      它身姿曼妙,長長的雀羽拖曳在身后,身體仍是當年一般的高度,只是那一身碧瑩瑩的羽衣如今瞧著,竟黯淡了些許。但夜幕下,依舊美得讓人心驚。

      “原來,不是夢,你是真的……是真的……”他喃喃著倒退了兩步,那孔雀卻在順利抓傷幾人后,以爪扣住他身間腰帶,帶著他直飛出去數里路,才小心翼翼將他放在了地上。

      一人一雀,就那么靜靜對峙了良久。

      直到它轉身振翅欲飛時,身后的人卻忽然開口:“沅沅,是你嗎?”

      那只綠孔雀立時便僵住了,維持著一邊翅膀垂下,一邊翅膀微微扇動的尷尬姿勢。足足愣了好一會兒,它才想起繼續(xù)撲翅跑路。

      下一秒,他的手臂卻直接繞了過來,圈住它的修長脖頸:“莫走,沅沅!”

      “我真笨!明明懷疑了十年,堅信自己是真的看見了。結果因為你那個吻,竟真的信了你的話。只當自己當時傷勢嚴重,瞇了眼……”他的手,輕輕撫過它身上溫暖光滑的雀羽,只覺那雀翎在月光下妖異絕美。

      “你心里……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不然,不會在靈棚里親我,不會為我花那么多時間,不會這樣跋山涉水地跑來救我!”他說到這,忽然笑了起來,“我真高興,沅沅!”

      懷中的孔雀終于微動了動身形,下一秒,他雙臂猛地一空,綠色的孔雀被低垂著臉的少女取代。

      “可我擔心……”翡衣俏色的少女抬起布滿淚痕的小臉,滿臉都是愁緒,“怎么辦?好怕我以后會給你生出一窩孔雀蛋??!”

      5

      與沅沅成親那年,他十八歲,是名動朝野的江浙才子,華章錦繡,壯志凌云。吏部尚書家的公子,迎娶江西布政司的千金,什么金玉良緣,門當戶對,也比不上他們這一對的佳偶天成。

      這場婚事,轟動全城。

      然而,也是這樣的一對璧人,成親多年卻一無所出。到最后便成了親朋好友里,被人背后議論最多的一對。

      初時還好,縱有那閑著無聊的人選褚沅沅不在時,在他面前委婉提上一提。他每每聽了也不客氣,冷冷回上一句:“這是我們夫妻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p>

      日子久了,他不耐煩聽這些閑言碎語,索性在某位嬸娘提及時,扔下一句“不關沅沅事,是我的問題”便揚長而去。

      不出半個月的工夫,他“有問題”的消息,便在城中傳了個遍。連下朝回家的路上,賣糖栗子的都一臉同情地看著他:“怪道先生如此體貼,三不五時便來幫襯我生意,敢情是不能人道,拿我這栗子去討好夫人的!”

      他一時語塞,哭笑不得,抱了栗子回到家里,屋里卻是帳簾低垂,簾內的人,正低低抽泣。

      約莫是聽見腳步聲,帳后的人影一晃,哭聲也戛然而止。

      他嘆了口氣,走到床邊,手從帳簾下伸進,握著那小粉團子一如當年白皙的小手,溫聲相勸:“莫哭了,沒有孩子便沒有孩子,外面那些人,背地里估摸著都覺得我空手套白狼,平白耽誤了你這如花美眷呢!”

      “你為什么亂說?你們男人,不是最要面子的嗎?”帳內的人聞言,掀起一角來,偷眼瞧他,臉上淚痕未干,粉撲撲的小臉分外惹人憐愛。

      他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唇上的青須,有些無奈地揉了揉她身后披散的柔順青絲:“我既娶了你,還指望要什么面子?”

      聽出他話里的“嘲弄”意味,褚沅沅卻撇嘴道:“你其實還可以納妾的!”

      他挑眉,煞有介事地做思考狀:“也是……”

      帳中人一爪子拍了過來:“你休想!當初是誰說的,成了親只會比從前更疼我來著?我為了你……我為了你,連仙都不修了,我活著一日,你就得守我一日!反正我從小到大也沒什么好名聲,不是被罵惹事精便是狐貍精,好歹不能辜負了我這惡名!”

      他笑得眉眼都越發(fā)溫柔起來,將懷中的栗子掏出來,把那甜糯糯的熱氣往她臉上吹去。帳中的人驚呼一聲,伸手要搶,便這么被他釣魚般勾到了懷里。

      那時候,他是真的以為,她只是為了他放棄修仙了。因此,他心里每每想到自己百年之后,這丫頭會忘了自己,重歸山林時,還有些氣悶不忿,所以,她那句“為了你”后面的停頓,被他那樣輕易忽略。

      直到多年以后,她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忽然驚醒后,靠在他的懷里,帶著倦意沉聲喚醒他:“七哥哥!”

      “嗯?”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四歲那年就偷偷親過你的事?”

      睡意未消的他怔了怔,揉弄她的長發(fā):“現(xiàn)在不就在說嗎?”

      胸前的人低低笑了一聲:“從前,有位行走人間,襄助寒門士人和飽學之士的文昌星君,偶然路過雀族地界時,逗弄了一只全身綠色羽翼的孔雀。當天晚上,那只小雀見他和善便偷偷摸進了他的房中,一時好奇不慎吞下了鳳族托它獻給玉帝的至寶雮塵珠。小孔雀嚇得落荒而逃,不知所終。這位星君卻因此獲罪受罰,下界為人,還是個有口不能言的小啞巴!”

      他默默地睜大眼睛,卻聽褚沅沅接著道:“那只闖了彌天大禍的小孔雀良心不安,偷偷化作人胎寄生在了他的親族之中,想著彌補一二??墒穷^回接近他,便因一時貪吃害他險些沒命。眼見他摔傷腦袋,危在旦夕。小孔雀只好現(xiàn)了真身,以口相哺,將那枚雮塵珠歸還至他的體內,以此保他一命……”她說到這時,聲音漸漸有些低了,像是又來了困意,只一雙手忽然用力捉住了他的手。

      “沅沅?”他被她的手抓疼,有些奇怪地喚她。

      “七哥哥!”她仍舊沒有抬頭,聲音嘶啞,“對不起,欠你半輩子了都沒敢告訴你,怕你生我的氣,不肯要我。我明明是想來保護你的,到頭來,卻占著你這么多年不放手!”

      “沅沅!”他反手捉住她冰冷的小手,成親多年,彼此仿佛有了靈犀相通的默契,他心頭莫名浮現(xiàn)一股強烈的不安。

      “成親前,我為咱們卜了一卦,乾上巽下,五陽一陰,是不得長久之象?。 彼銎鹉?,黑暗中,淺棕色的眸子竟隱隱閃爍著妖異的光芒,“初時,我真的只是想做你妹妹,留在你身邊,護你周全的??墒恰墒呛髞?,不知怎的就變了。我一想到你今后要娶妻生子,心里就悶得慌。你說要娶我時,你說你喜歡我時,我才明白,原來……原來我是喜歡你?。 ?/p>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我?”他心臟的溫度一點點地涼下去,一如她的指尖。

      “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人妖殊途,讓人家當女兒般養(yǎng)著至多便是損些元氣罷了。可是給你當媳婦兒這事兒,卻委實是有些勉強了!”她一邊說,一邊身體竟開始無法抑止地顫抖起來,“我還以為,可以再多撐兩年的,到底熬不過了……”話未說完,她整個人周身竟開始迸射出許多細碎的碧色光芒。

      “沅沅!”他終于驚叫出聲,一把將她鎖進懷里,卻發(fā)現(xiàn)只是徒勞。她的身體在懷中漸漸變得溫軟。

      “別怕,我已經不是妖怪了。從決定嫁你那日起,我便將元丹煉化了,這肉身全靠元丹維持。如今元丹虛耗殆盡,我……我每天都在想著,明天……明天再告訴你吧!可是……可是好像已經沒有明天了……”她看了看窗外的天光,竟笑了起來,“三十年前的這一晚,我決定嫁給你時,外面的星星,也是這么亮。我在你屋外飛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想著這么好的七哥哥,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一粒元丹,換了這身肉體凡胎堪堪與你相伴了三十年,真是太劃算了!”

      他雙目赤紅,抱著她痛呼:“從來只有人活七十古來稀,妖修百世壽天齊,何曾見過人在妖亡?褚沅沅,你莫唬我!”

      “三百年道行換半生如意,我不后悔!”她笑聲低低,纖手抬起遮了他的眼,冰冷的唇落在他的唇上,“別看我!七哥哥,你就當……就當我是飛出去玩了,好不好?”

      他搖頭,拼命想將她的手從眼前拉開來,卻覺胸前一陣悶痛,原本擋在他眼前的一雙手,竟倏然消失。他睜大雙眸,難以置信地向胸前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胸前赫然有一團白色的光華流轉絢爛,而視線中一絲絕美的雀羽般的綠色光線正飛快融入他胸前的那團白光。淺淺的碧,迅速包裹住了白色的光華旋即,一點點,如同淚滴入泥,沁潤變淺,連同那白色的光華,也倏然黯淡,消失……

      “沅沅!”他難以置信地攤開雙手,枕上,還那么溫馨馥郁,觸手猶有淡淡余溫。

      “褚沅沅!”仿佛全身氣力被這最后一聲呼喊用盡,心臟處似有一雙無形的爪子狠狠劃過一般,疼得他眼前一黑,整個人就此陷入深深的黑暗。

      尾聲

      一年后。

      父親做主,為他續(xù)弦,娶妻張氏。

      張氏過門那夜,他掀起紅色的蓋頭時莫名淚流。

      “夫君……何故流淚?”張氏大驚,連忙起身,溫柔地用手中的帕子擦拭他的眼角,眼里裝滿了慌亂和不安。

      他微微愣住,旋即搖頭:“無事,只是……忽然好似有些難過,約莫……約莫近來夜里睡得太遲……”

      張氏聞言,紅著臉收回停在他臉上的手,無意識地絞弄起來:“妾身聽聞夫君與仙逝的褚氏,雖無子嗣卻一直鶼鰈情深,羨煞旁人。還以為……還以為夫君觸景傷情,想起與先前那位夫人大婚的事了呢!”

      先頭……那位夫人嗎?

      他伸手,下意識地撫向了胸前那微微擰痛的地方,擠了抹笑:“你多慮了,我……我自她故去之后便不大記得從前的事了。如今……如今連她的模樣都記不起了?!闭f到這,他轉頭,看了看窗外,嘴角漾起一抹難辨悲喜的笑容,“人人都說我從前與她如何情深不壽,到頭來她死了不過數日,我便將她忘了個干凈,可見這世上事,最忌人云亦云了?!?/p>

      張氏見他神色寥落,一時也有些無措。她轉眸瞧見一旁的妝臺上,赫然放了一包已經剝好的滾圓的糖炒栗子。

      “咦?夫君愛吃糖栗子嗎?怎的涼了都沒吃?”張氏訝然回頭。

      他蹙眉,頭疼欲裂,有一瞬,仿佛多年前的那個新婚之夜,是誰嬌聲清脆:“我七哥哥是世上最好的相公,連糖栗子都要親手剝好了給我吃……”

      那夜,他做了個夢,夢見一只綠色的小孔雀待在他的床邊,嚶嚶咽咽,哭了一夜。

      自此終老,不見其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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