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源
已經(jīng)三天了,五歲的兒子一直在發(fā)燒。
似火的六月,我抱著兒子奔波在去醫(yī)院的路上,滿身大汗地排隊掛號,心都要碎了。望著病懨懨的孩子,我不住地自責(zé):“我是怎么照顧孩子的!是不是那晚睡覺沒給他蓋好被子?是不是帶他出去玩的時候給他穿得太少了?是不是不該給他洗澡?……”
那一刻多,想傾盡所有的母愛,給孩子申請一張免除病魔的金牌,好好地把孩子保護起來。那一刻,多想代替兒子承受所有的病痛,哪怕是再嚴(yán)重十倍百倍的苦楚,我也心甘情愿去代他受過。
終于輪到兒子看病了,面對醫(yī)生的詢問,我卻語無倫次,怎么也表達不清楚兒子的病情,焦急又尷尬。此時我面容憔悴,大腦幾乎停止轉(zhuǎn)動,萬般無奈之下,我?guī)缀跏强拗俺鰜恚骸皟鹤影l(fā)燒三天了,求求大夫救救他吧……”。
我平日里好不容易修煉出來的所有矜持、淡定和自律,此刻全拋到腦后了。那一刻,我像個訴苦的怨婦,毫無顧忌地嗚咽起來。見慣此景的醫(yī)生淡淡地說:“不要緊,別著急,是支原體感染,好起來慢些?!币痪洹安灰o”,如同喜報,加上醫(yī)生那泰然自若的神情,頃刻間,我心上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了,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抱緊兒子輕輕吻了吻。
這個小人兒,無論將來是好是孬,都是媽的心頭肉啊,為他上刀山下火海,媽都是愿意的。
一番折騰,兒子終于退燒了。我終于放下心來,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疲憊感。我迷迷糊糊地?fù)е鴥鹤铀恕?/p>
“媽媽你快醒醒??!你可千萬別死呀!”睡意朦朧中,我聽到兒子哭喊的聲音那般響亮。我睜開眼,看到已經(jīng)哭成了淚人的兒子。兒子抽噎著說:“媽媽,我長大了你再死行嗎?”我感動地?fù)Ьo他,柔聲說道:“孩子,即使你長大了,我也舍不得離開你啊……”
我的父親在他五十一歲時沒有了母親,至今記得父親守在奶奶的靈前嚎啕大哭的樣子,像個孩子。而在我三十六歲時,父親又患腦溢血匆匆離我而去,父女一場,他卻沒來得及給我留下只言片語。我至今恍惚,以為父親出了一趟遠門,還沒返程。我總是隱隱地不能接受——我變成了一個沒爹的孩子。父親突然離去,留給我的是孤獨、焦慮、恐懼、迷茫。如此這般的痛楚,我怎么忍心讓我的孩子再去經(jīng)歷呢?
兒子稚嫩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媽媽,我長大了你也別死,和我結(jié)婚吧!”他的小臉蛋上流露出燦爛的笑容。
我撲哧一聲笑了,問:“你為什么想和媽媽結(jié)婚呢?”
兒子甜甜地笑著說:“因為我聽說,結(jié)婚了就能天長地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