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停
其實想來,到異鄉(xiāng)看海也無妨。于陌生的地方,挽著好友的手臂,觀海景、聽濤聲,想一些柔軟遙遠的心事,形象全無地大笑,毫無顧忌地傾訴。
鬧鈴大作時是凌晨三點半,我翻了個身,在把南柯吵醒之前迅速按了幾下。沒有閃爍的城市霓虹射入房內(nèi),拉開窗簾后只望見馬路上昨夜雨后的積水。
怕是今天又看不成日出了。我無奈地刷起手機,“墨跡天氣”卻顯示著四點四十七日出。
“寶寶快起床……今天能看日出啦!”
“……”
“起床??!起床??!快四點了!”
“……”
如此叫了幾遍,她終于睜開睡眼,“??!昨晚不還下著雨嗎?”
“可據(jù)說今天有日出啊,快起來,Let's have a try.”
滴滴叫了一輛車停在夜市路口,北戴河的清晨涼意很足,讓我懷疑自己是從東北來的這個事實。
等到了碼頭后這個想法更強烈了。由于在海邊的緣故,濕氣更重,微涼的海風裹著咸腥吹來,睡眼惺忪的小伙伴頓時精神了許多。
她感嘆著大清早來吹海風真是透心涼的爽呆,恨不得繞海岸線跑圈,我瞅了瞅她腳上的小半跟涼鞋,這丫頭還真敢說。
視線所及處藍色為主色。天空是泛著魚鱗斑的煙灰藍,大海則是明媚的鈷藍色,遠望著海天交接處,那兒已經(jīng)有打漁的船只在航行,像曾在夢里無數(shù)次見過的場景。沒來由地想起背過的古文,“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p>
海灘上有當?shù)厝肆嘀b滿海星的大桶販賣,五元一個十元三個,橙黃色的大海星體格厚實,身上沾著它自己粘糊糊的口水,我們買了三個扔回去,不知能否讓它們在海洋里活得再久一些。
天邊那抹橘紅愈發(fā)變深,眼瞅著紅日就要升起,岸上已有人架好了三腳架,就等著那破云而出的一霎。
我們爬上最近的那塊礁石,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手杵在身后支撐著身體,再一抬手,掌心里就出現(xiàn)了細密的小坑,那是礁石上小貝殼留下的印記。
我忽然想到,要是小黎在的話,一定會緊閉著眼揉搓我的手心,因為他有嚴重的密集恐懼癥。當年總和他賴在海邊時,我還像個假小子,喜歡瘋癲地朝天揚起一捧捧細沙。他卻只是在沙灘上寫下我們的姓氏,而后它們被漲潮的海水沖走,就像在時光的洪流里我們也被浪花卷到了異端一樣。
突如其來的雨打亂了我的黯然神傷,起先是一滴又一滴地落在額頭,后來大雨竟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大家紛紛跑上岸,翻過圍欄躲到遮陽傘下等雨停。方才賣海星的大叔也在,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說:“今天的日頭怕是出不來了,就看看朝霞吧!”
雨點砸在海平面,蕩出的漣漪小到被浪花淹沒,天倒是亮了,紅日終歸沒有打敗那抹橘紅鉆出來。我們一行人聚在一起聊天,那個單反三腳架設備齊全的男青年說,這是他第三次來拍日出;那對不停凹造型自拍的小情侶約好每年都要去不同的地方看海。
輪到我倆,笑著答道:“大連人跑來北戴河看海上日出,來之前沒想到北戴河是海哦……”說完大家也都笑了。
其實想來,到異鄉(xiāng)看海也無妨。于陌生的地方,挽著好友的手臂,觀海景、聽濤聲,想一些柔軟遙遠的心事,形象全無地大笑,毫無顧忌地傾訴。
而海呢?它還是那樣,總是帶著一副包容萬物的面孔。靜靜地奔涌來去,即便有溫柔的浪花澆濕了全身,也有一種令人眩暈的自由感與幸福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