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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星特困戶

      2017-11-09 21:29:08曾元孝
      四川文學 2017年11期
      關鍵詞:特困戶長生丫頭

      曾元孝

      不用炒作,特困戶陳長生也是一代名人。若說既窮又“低賤”的男人就智力可憐,那是悖論。陳長生頗有能耐,會唱感人的情歌,對女人也很有感情。他也會想女人。斷炊的那天晚上,他想遠房兒媳胡丫頭兒了。因為家暴,胡丫頭兒失蹤以后,他的魂掉了一半,他相信胡丫頭兒死了。他認定胡丫頭兒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今生今世的獨一無二。他拿村里的眾多女人和胡丫頭兒比較,都被一一貶進凡塵。胡丫頭兒出生的時候,他生出謎一樣的感情,也許那是魔幻。從汪茵茵那兒回來了,他又想到胡丫頭兒,靜夜里坐在新落成的扶貧屋門前,癡癡地,長久地,望著月光下朦朧的田野。他想,不應該這樣想胡丫頭兒,胡丫頭兒是女人。

      單身漢的日子是野貓撕扯過的,徹頭徹腦的懶散。夜里想過女人的陳長生,睡了個開天辟地的大懶覺,日頭已經(jīng)冒出樹梢。汪茵茵說得對,他無米下鍋了。臉總得洗干凈,燒一大碗白開水,哄哄腸胃,沒有愚死的漢,再想良策吧。

      汪茵茵突然來了,叫他和她一塊兒去她家吃飯。陳長生嚇了一跳。他一見到汪茵茵就心跳得厲害,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怦然心跳。陳長生害怕。他有自知之明,一個又窮又出名的老光棍,還敢想女人?

      汪茵茵不知陳長生的“花花腸子”,她覺得自個兒有能力駕馭這個早就被她懾服了的男人,也喜歡這樣,還對陳長生動過感情。

      饑腸轆轆的陳長生,萬萬沒有想到汪茵茵是真心。他狼吞虎咽著。

      汪茵茵小聲罵,傻!別哽死了。悄悄問他,餓了幾頓?

      他老老實實地回答,差點兒兩頓。頭晚上他吃了個半飽。

      汪茵茵沒說什么,蹬了他一腳。

      汪茵茵丈夫李靼子混混沌沌的,插不了嘴,只顧喝酒。

      醉了,都醉了,人生的一大風景。飯后,陳長生要回家。汪茵茵把他叫回暫住的屋子,將半小口袋米塞給他:走吧,窩囊得讓人心痛!

      陳長生走了。李靼子也要走,把新房的鑰匙掏出來,交給汪茵茵,說是去大河邊溜達溜達。

      別去淹死了!汪茵茵沒好話。

      李靼子懶得回答。酒一醉,他覺得無牽無掛了,妹妹呀,你大膽往前走。李靼子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汪茵茵急了,四處尋找,哪有蹤影!她罵著李靼子,鎮(zhèn)上鄉(xiāng)里都打聽了,后來聽人指點,托人寫了數(shù)張尋人啟事,并許諾“重謝”。到第三天,報信的來了,卻是幾個屁大的孩子。汪茵茵不相信調(diào)皮崽子的話,又不能不相信。幾個孩子說,他們看見叫李靼子的爺爺在河岸上走呀走,不知為啥,走到河里去了,“咕咚”一聲,就到遙遠的地方去了。那會兒,他們正在河邊玩,跑回去叫來了大人。叫也白叫,李爺爺沒影兒了。

      汪茵茵胡亂買了一包糖,塞給幾個孩子。幾個孩子幫他去找家長,家長也證實了孩子的說法。李靼子就這么莫名其妙死了!汪茵茵忍不住在河邊痛哭,他們畢竟夫妻一場。

      回到暫住房以后,汪茵茵開始害怕,不敢久呆。第二天就是遷入新居的日子,她拿著鑰匙不知該怎么辦,一個倔強的女人,居然像塌了半座山。娘家的父親在農(nóng)村公共食堂時,患腫病死了,母親也在她出嫁后病故。現(xiàn)在,她成了無親無故的單身女人!她呆坐了很久。然后,她心中升起了希望,也是一種感情。

      汪茵茵跨出她人生新的一步,出現(xiàn)在陳長生的扶貧房里。

      你,你要我去你那兒?陳長生狐疑地問。

      是!

      陳長生想問什么。汪茵茵說,不要問,跟我走!陳長生說,天快黑了。汪茵茵說,正因為天快黑了,才叫你陪我回去!陳長生如墜五里霧中。到了暫住房,發(fā)現(xiàn)李靼子不在。汪茵茵盡管害怕,不敢說死人,還是把實情講了。

      陳長生問,怎么辦呢?

      汪茵茵說,就在這兒宿,陪著我!

      陳長生的心又跳了,男人對女人的心跳。那一晚,平安無事。第二天,遷入新居。陳長生很努力,酷似主人。他是個男人。從此,陳長生不能離開汪茵茵的新房了,白天黑夜都是孤男寡女。陳長生回鄉(xiāng)下住一晚上,汪茵茵也要同去。她不折不扣是個女人,她變得膽小了,也有了更多的溫情。這時間一久,鎮(zhèn)上鄉(xiāng)下的閑話都出來了,很難聽。汪茵茵非常羞怒,她叫陳長生:去買“喜”字!陳長生去了。再買鞭炮!陳長生又去了。去請毛妹!請社區(qū)的頭!再到飯館去預定一桌酒席!陳長生跑去跑來,一一辦好,酸著腿,再等她吩咐。

      大紅“囍”字貼在新房的門上,小區(qū)的大門也貼上兩張。她抱出全紅有“囍”字的鞭炮,叫陳長生點燃,震動了整個小區(qū)。她當眾宣布:我和陳長生結(jié)婚,誰有意見?

      那是一桌別有意思的酒席,也算是世俗的宣布終成眷屬。毛妹有些不放心,用手肘悄悄靠一靠汪茵茵。汪茵茵說,別那么官氣十足,沒有走私!叫陳長生拿出了剛辦好的結(jié)婚證。

      當天晚上,是他們名正言順的新婚之夜。陳長生有些膽怯。汪茵茵罵他“不中用”,說,我現(xiàn)在是你的妻子呀!陳長生終于從一泡熱尿的陰影中走出來了,有了原封男子的勇氣。

      汪茵茵和陳長生的“另類”結(jié)婚,轟動了整個小鎮(zhèn)。一個“悍婦”,一個窩囊的“明星特困戶”,陰差陽錯地湊合在一起,居然是天地間最完美、錯落有致的恰當搭配,兩口子亦城亦鄉(xiāng),有房有田,不為糧愁,不為錢急,生活得恩恩愛愛,叫許多人羨慕,也嘲笑這是老??心鄄荨=址粋償喽?,李靼子無后,會斷子絕孫,說汪茵茵是“石女子”,用大石磨都壓不出娃娃來。想不到,換了新掌門以后,還不到一年,汪茵茵就生了個大胖小子!

      在這個“城鄉(xiāng)一體化”的新家庭里,真正的當家人仍然是汪茵茵。陳長生天不焦地不愁,落得個清閑。兩口子并非日子過好了就是懶惰的劣種,他們也種田,也經(jīng)商,在開始繁榮起來的河邊“休閑地”做一點小生意,收入很不錯。陳長生還在享受“低保”之列。汪茵茵讓他放棄,說不要了,說起來丟人,我們不能心厚。陳長生說,好,不要了。汪茵茵說,你不心疼?陳長生說,我有你了,還心疼?很滿足。汪茵茵紅著臉,罵陳長生“兔崽崽”。

      有了閑情,汪茵茵追問陳長生,還想胡丫頭兒嗎?陳長生老老實實,想。汪茵茵不饒他,要他說個明白,為什么?陳長生說,胡丫頭兒是個好女人。

      我不是好女人?

      是!

      汪茵茵說,我也想她。這就是女人的命運。

      話剛說完,胡丫頭兒突然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天空是一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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