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藝術(shù)遇到糙漢

宋燕

藝術(shù)是用來欣賞的，或者是用來出售的，一般說來是這樣。

不過也有些人把藝術(shù)品用來做別的用途，尤其是，當(dāng)他們看不懂藝術(shù)品是怎么回事的時候。

唐朝李世民時期有個叫王君廓的，是個武夫，強盜出身，一度英勇無敵，曾以13個人克敵萬余，為唐朝的建立立下大功，因此特準騎馬出入皇宮。但和平年代到來后，這個人在幽州任地方官員，強盜氣不改，屢屢貪贓枉法，受到了監(jiān)察機構(gòu)的注意，因此十分心虛。后來，李世民突然征召他進京到中央任職。他的長史，也就是秘書長李玄道，寫了封家信給自己的堂舅父——當(dāng)朝宰相房玄齡，托他順便帶過去。

莫名其妙被征調(diào)中央，本來就有點疑惑，又被人托付帶信給宰相，一直提心吊膽的他更覺得可疑了。于是，他偷偷拆開了信想看看寫得跟自己有沒有關(guān)。但拆開后，他沒看懂。

李玄道和房玄齡都是文人，藝術(shù)愛好者，寫信也是要講究美感的。李玄道這封信，就用了草書。王君廓本來大字都不識幾個，草書對他來說更是天書?；袒笾?，他認定這是封密碼電報，肯定是在告自己的黑狀。于是走到半路上，他就殺掉驛站官員，搶了驛馬向北奔逃，打算到突厥申請政治避難。

沒有人追他，但他命不好，竟在路上被流浪漢殺了。他死后，李世民念他建國有功，沒有追究責(zé)任，只是貶他為庶人，還是厚葬了。

在他之后很多年，還有一個不懂藝術(shù)的人，叫作李寶臣，是安史之亂之后的一個割據(jù)軍閥，是個沒文化又狡猾的黑社會老大，能屈能伸。有段時間另一個老大朱滔比他勢力更大，威名更盛。他非常神往，就跟朱滔的手下說對朱的景仰如滔滔江水，希望此生能有機會見到朱老大本人?？涞弥焯虾苁鞘苡?，就命人畫了一幅自己的畫像贈給李寶臣小友鑒賞。李將它掛在演武堂上，經(jīng)常率領(lǐng)手下一同瞻仰，一邊瞻仰一邊感嘆：“真是神仙般的人物啊！”久而久之，大家都對這幅畫像上的面容銘刻于心。

后來有一天，時局有變，朱老大有了麻煩，連打帶跑地到了李寶臣地盤附近，李忽然間翻臉，帶領(lǐng)精銳兩千人奔馳300里奇襲朱滔的駐地，臨走前指示手下：“記得那幅畫像吧？就格殺畫像上那個人！”手下早把畫像爛熟于胸，到地方就按圖索驥。朱滔可沒想到自己贈送的藝術(shù)品最后竟然用作這種用途，趕緊換衣服化妝，總算逃過一命。

所以為什么古人都說良曲贈知音呢？因為如果送不對人，可能不是害人就是害己呢。

（摘自《歷史何其相似》金城出版社 圖/高加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