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莫 云
虎門二章
江蘇 莫 云
看到野外焚燒秸稈的陣陣濃煙,我便想到當年的虎門銷煙。看到眼前靜默無言的銷煙池,我似乎聽到了當年那一位民族英雄的吶喊。
那是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睜眼看世界的人”。
時間定格在1839年6月3日。珠江水滾滾南流,東岸人頭攢動,烈煙升騰。
誰會想到?這個日子與漢語中的“二”字密切相關(guān):二個銷煙池,二萬多個木箱,二百多萬斤鴉片;加上焚燒鴉片的煙陣,一直在太平鎮(zhèn)的上空飄散了20多天。還有兩種人嚇破了膽:一種是英國鴉片商,一種是清朝貪官污吏;前者怕林大人揮起的大手,后者怕列強殺人不眨眼的洋槍洋炮。
此后,道光皇帝還撤了二個人的職務(wù),一個是林則徐,一個是鄧廷楨。他們的“罪名”就是禁煙。
為此,英國人還借機發(fā)動了一場侵略戰(zhàn)爭,那場戰(zhàn)爭恰好打了二年零二個月。為此,清朝政府還簽訂了二個喪權(quán)辱國的條約,《廣州和約》是引子,《南京條約》是終點。
太平鎮(zhèn)曾經(jīng)不太平,珠江口曾經(jīng)不平安。
170年后,我來到銷煙池邊。我看到的是藍天白云,思緒中卻飄滿了當年的戰(zhàn)火銷煙。
銷煙池中的綠水換了一茬又一茬,水中倒影著綠樹紅花,也倒影著當年的煙陣與英雄的吶喊。池邊的木棉樹一年年花開,多像祖國母親微笑的臉。
銷煙的故事已載在民族的史冊上,已刻在人們英雄紀念碑的碑壁上。畫面上,斧頭劈開鴉片箱,就像劈翻了列強們的猙獰;焚燒的煙陣突起,就像站立起一個大國的尊嚴。
“林則徐”打坐在池邊的浮雕臺上,他左手握拳,右手拈須,目光炯炯,從容自信。國格寫在他的怒容上,國威寫在他的笑容上,國風寫在他的目光上。
池邊的高樓重建了,而當年的濃煙不可重建;池畔的房屋拆遷了,而銷煙池不會拆遷,因為歷史不能拆遷。
銷煙池,多像一雙警醒國人居安思危的眼睛。
虎門,憑江扼險之塞,鷹瞵虎視之地。
一場反侵略戰(zhàn)爭曾經(jīng)從這里打響,一部沉重的中國近代史也是從這里邁出了苦難的步履。
蹲在珠江東岸守望,排著隊列守望,瞪大眼睛守望。
是誰起了這個名不副實的名字,讓好幾代人為你赧顏。威遠,你究竟能走多遠?
炮管曾經(jīng)做過擺設(shè),炮彈也曾是無可奈何的誓言??兆岅P(guān)天培的遺體久久地閉不上雙眼。
你只把目光瞄準了茫茫的江口,卻看不到世界;你只能看到飛蝗般的炮彈,卻看不到西方人弱肉強食的路程。我們不缺少炮彈,也不缺少炮手,只是缺少下令發(fā)炮的人。
身臨其境,感慨豈止萬千?
一根根厚重的炮管,多像歷史的杠桿,一端能撬起地球,一端能撬起日月;一孔孔黑洞洞的炮眼,多像歷史的眼睛,欲把五千年的滄桑洞穿。
一個個石頭筑成的炮臺,一尊尊黑鐵鑄成的炮管,已經(jīng)淡遠在歷史的煙塵里。站在珠江岸邊,我仿佛看到,170年前祖國母親那蒼老的淚眼。
身邊樓群林立,兩岸高速縱橫,那橫跨東西的珠江大橋,多么像成吉思汗手中的長弓。那藍天上的片片云朵,多么像珠江記憶中美麗的白帆。蒙眬中,我仿佛看到了侵略者那挑釁的艦船。
回望歷史的煙塵,欣賞新世紀的風景,你也是人類的一道風景,一道沉重的風景。讓一代代后來者,在這里捶胸蹬足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