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 袁玉梅
深沉的思索
與但丁一起走進神曲·地獄篇(節(jié)選)
黑龍江 袁玉梅
但丁迷途在一個黑暗的森林,遇見豹、獅、母狼,詩人維其略的靈魂來救護他。
初 識
在人生的旅途中,但丁迷失在一個黑暗的森林中,這里充滿了罪惡與過失,將用怎樣的文字來表達這里的荒蕪空曠和嚴肅,是十分困難的。
黑暗籠罩在他的國度里。
追隨他的身影,共同驚恐他與野獸相遇。
當天破曉時,望著那東方的一線霞光,他有勇氣戰(zhàn)勝膽怯。但是,前方卻又出現(xiàn)更多的野獸。
豹與獅子的專橫還有母狼的兇殘,一個柔弱書生,血肉之軀怎會斗得過它們的獠牙。
誰能甘心做野獸的犧牲品呢?誰能用善良填飽野獸的肚皮?
當腹背受敵時,黑暗愈加沉重。
驚恐讓他對光明的渴望,無比地激烈,
曙光已經升起,清晨的光線寫滿希望。
是誰等待在光明中?
偉大的詩人再現(xiàn),但丁的救星。
維其略!真正為英雄而歌吟的詩人。
如果不是詩人的人格魅力與美麗的詩句深深地影響著但丁,但丁也不會由衷地贊譽:“你是眾詩人的火把,一切的光榮歸于你……”
維其略說:你為什么這樣驚慌失措?為什么不爬過這座明媚的山,難道這里是一切幸福的源頭么?走吧,去尋找另一個出路,這里的野獸,只有等待真正的獵狗出現(xiàn),才能把這些貪婪的野獸斬盡殺絕。他是一個真正的勇士,不占土地不貪金錢,他以智慧、仁愛、勇敢做食品,他將把野狼掃盡,把她再趕進地獄,這是當初魔鬼從那里把她放出來的……
詩人要引領但丁去一個永劫之邦,那里有絕望的呼聲,有在地獄中二次承受苦難的古幽靈,也有滿足于“凈界”中的靈魂,他們還有著與幸福者重新住在一起的希望……
但丁說:“詩人呀!請你為上帝的緣故,引導我逃出這個森林和其他更壞的地方吧;伴著我到你方才所說的境界……”
在人生的黑夜中,維其略是但丁走向光芒的引領者。
偉大的人,即使沒有上帝的旨意,所從事的一切也與上帝有關。
與詩人同行,將會發(fā)生什么?他們會遇見誰?
(注):
但丁:意大利文藝復興的先驅。
維其略:古羅馬詩人維吉爾原型。
黑暗的森林:象征人世的過失和罪惡,或指當時意大利之黨爭和社會的腐敗。
豹:在人生的意義上是象征“肉感上的逸樂”,在政治上是指佛羅倫薩,因但丁是從那里放逐出來的。
獅子:象征“野心,強暴”,在政治上指法蘭西王的用兵意大利。
母狼:象征“貪欲”,又指羅馬教皇。
野獸:指社會黑暗勢力。
初 識
即使是黑暗,也掩蓋不住罪惡與殘忍,
兇猛的野獸,蟄伏于黑暗之中,
跳起來,組織成強大的隊伍,對著所有的正義和善弱小進行圍攻。
于是,黑暗中張開的牙齒,撕扯出的血肉,令江山發(fā)霉空氣腥臭。
塞住雙耳,野狼的嗥叫,仍然穿透耳骨;就算是獵人舉起槍,正義之彈,也擊不潰鬣狗的圍攻。
逃離,能否找到生的出口?
抬頭看一看,曠野、森林、河流,灌滿黑暗。
雙腳無處投放,雙眼迷惑,看不到星點光亮。
舉起雙手,握拳在胸,向誰祈禱?
詩人的禱告詞,也是與詩人有關,那個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他所贊譽的:“你是眾詩人的火把,一切的光榮歸于你……”
縱觀歷史,無數(shù)走向絕望的壯士,總會出現(xiàn)幸運者而絕處逢生——
但??!走近維其略,是他的福。
無須在黑暗中掙扎,睜開雙眼,看清眼前的人,他將引領你走向光明。
沿著維其略所引領的光明之途行走,會境遇什么?
沒有見過太陽的人,怎能相信那光明如何能照耀到他的身心?
懷疑,忐忑,無奈,與維其略同行,是走向光明唯一的路徑。
但丁逗留不進,維其略說明他的使命:貝亞德曾往他所住的“候判所”,請他援助但丁。
懷疑從膽怯開始
即使有人指點,光明的也會因膽怯生出黯淡。
不自信是懷疑別人最好的解釋。
習慣了黑暗與野獸們的包圍,掙扎,痛苦,無奈。
給你一線光明的人,懷疑蒙蔽了你的雙眼,它阻擋了前行的路。
膽怯滋生出無限的險惡,為不再前行找出理由。
聽聽但丁膽怯的理由吧:“天色漸漸晚了,地上勞苦的動物也要休息了。只有我一個人正預備著去跋涉長途……
抱怨一旦形成,烏云鋪天蓋地。
“引導我的詩人呀,請你考慮一下吧:我是否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擔當這件艱難的工作呢?”
啊,這多么像冰川之巔的雪蓮花兒,想開放又怕寒霜來襲。
渴望相擁,又用感嘆之聲駐足。
但丁敬佩那個曾以肉身入永劫之邦的愛奈亞,羅馬的開山祖,他是戰(zhàn)無不勝的;還有保羅,他是神的兒子,但丁認為,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旨意。
聽聽但丁的聲音:“但是我呢,為什么要去?誰允許我去?我既不是愛奈亞,又不是保羅;無論自己或別人看來,都覺得我不夠資格,要是冒昧地跟著你去,適足以證實我的愚昧?!?/p>
不自信,讓他逗留于昏暗中,不自信,讓他停止了追求光明的腳步。
讓我們再聽聽詩人是如何回答他的:“假使我十分明白,就是你的心里生了恐懼??謶?,他使人們在正大的事業(yè)面前望而卻步,好比膽怯的野獸,聽見風聲就嚇得逃走一樣。我要趕開你心里的恐懼,我要告訴你,我為什么來到這里,聽了什么人的囑咐才來搭救你?!?/p>
但丁得知,是他的初戀情人貝亞德;仁慈的路西亞;還有高貴的圣母瑪麗亞。是她們看到他徘徊在荒漠的山林中,處在驚慌失措又進退兩難之境,擔心他迷途更遠,才請求詩人維其略,來幫助他走出困境的。
可是,他卻因為恐懼,而躊躇不前。
人一旦勇敢起來,還有什么不可戰(zhàn)勝的?
但丁的感悟好比夜里受了霜打的花朵,垂頭喪氣地緊閉著,忽然受著太陽的照耀而開放……
在崎嶇的荒野之中,傳來他鏗鏘的腳步聲。
注:
愛奈亞:古羅馬之王。
瑪麗亞:神惠、神恩之象征。
露西亞:象征仁慈,故為“殘酷之敵”。
懷疑從膽怯開始
走在黑夜里的人,眼睛是身體上的擺設,手與腳是最好的眼睛,觸摸敏感了所有的神經,時間久了,眼中的世界盛滿黑暗,絕望如鋼鐵一樣把希望牢牢捆扎。
當有人說再向前行走,就會境遇黎明。
他懷疑的目光愈加迷茫,緊緊地束縛著內心的恐懼,不讓希望展出。
用絕望的聲調,哼著悲苦的歌謠,膽怯的病蟲滋生,愚蠢的血液開始凝固。
那些野獸都要找個洞穴打盹兒,我怎能獨自前行?原諒我吧,我要尋覓一塊方正的石頭睡下,我要尋覓一株大樹擋風,我要與小草為床,我要找一根尖尖的木棒為武器,我要防御一切近我身旁的虎豹豺狼。
去尋找光明的使命我怎么擔當?
那些戰(zhàn)無不勝的戰(zhàn)士,那些無所畏懼的英雄,他們是上帝的兒子,他們來到人世是帶著使命的;我,只不過是一肉體凡胎,我無緣得到神的保佑。你為什么會來救我呢,我一個十足的膽小鬼,我為什么要相信你呢?
你說的那些圣人,我又如何與他們比呢?
我與美好的相距太遠,你說的,我又如何能看得到呢?
懷疑,讓天空烏云蓋頂,令毒草生輝。
懷疑,阻擋了開啟的視線,令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那芳香的玫瑰,只有在眼前搖晃。
愛情的力量無法估量,那個遠去已久的戀人的名字,貝亞德,一旦說出口,力量回生,一切困難都煙消云散。
愛,在體內回生成無可抗拒的力量。
詩人,帶我行走的方向,就是走向愛的方向。
第二圈,色欲場中的靈魂,在狂風中飄蕩。法郎賽斯加和保羅的戀愛。
但丁從地獄第一圈降到第二圈。
為愛情也可以唱首贊歌
這里,地面較窄,黑暗覆蓋,狂風肆虐,悲慘之聲,似海浪翻滾,無數(shù)的戴罪幽魂,被寒風顛來覆去,堅硬的巖石,如利刃,聲聲哀怨,刺人心骨。
這里,因為權力,有任意揮霍荒淫的女人;有因為新歡而忘記舊愛的人;有因為愛情而殉情的人;有因為愛戀肉體而偷情的人。
這些因色欲而起的悲慘呀,他們用貪婪書寫罪惡,用占有呈現(xiàn)愚蠢,用肉體的快樂來懲罰靈魂,用最惡毒的語言來詛咒神的權力。
但這無濟于事。
在愛河里渡欲,與在欲河里尋歡,有多么不同的結果么?
為欲望縱容,在肉體上行走,他們的罪惡頑固不化。
為愛而犧牲的癡人們,你們那一絲懺悔,能洗去你們身體里的污垢么?
保羅與法郎賽斯加,為愛殉情而亡的幽魂,即使在地獄里也沒能讓他們分開,但丁為之感動,而人性的罪惡,最終沒有因懺悔而得到上帝的寬恕,他們用快樂把自己推向萬劫不復之地。
注:
保羅:但丁稱其為美男子,與兄嫂法郎賽斯加有私情。
為愛情也可以唱首贊歌
愛情來臨,身體如風,目光如星。
世俗中的禮數(shù),道德的規(guī)范,統(tǒng)統(tǒng)見了鬼了。
熱血升騰,神智無法清除迷戀的神經。
愛著,光滑的肌膚,溫潤的雙唇,舌尖上的香檳;
愛著,兩個頭顱,一顆心。
誰能分開融化成一體的鋼水,誰能分開果實與花朵相依?
《圣經》里說,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肋骨,續(xù)前緣,在彼此的骨頭里尋找自己與愛。
保羅,光滑的肌膚,愛的潤滑劑,蕩漾萬畝柔波。法郎賽斯加,秀發(fā)如瀑,流淌萬縷情絲。
愛到死,纏繞如蛇的身體,地獄里的魂魄也不離不棄。
他們的愛情故事,感動著我的道德,感動著我的世俗,感動著愛的神圣。
腐朽的肉體倒下,愛的幽魂站立。
第三圈,犯了饕餮罪的靈魂。豬哥的預言。
暴食者與狗
人世間誰沒聽過把門狗的吠叫?有時,那是一種責任,為主人看家護院;有時是虛張聲勢,警告他人,不要小視狗的存在;有時歇斯底里,為一時痛快;有時會為一場私情,而爭斗得你死我活。
狗的世界無處不在,地獄第三重門,將由有三個狗頭的魔鬼把守。
第三圈,無盡的寒冷之雨,即使你詛咒它,它也不會讓那大塊的冰雹變成輕盈的薄霧;漫天的雪,也不會化成潔白的云。
雨水的惡臭,讓地面污濁不堪,穢氣彌漫。
聽一聽吧,看看是什么人在這里受著苦難,悲泣之聲不止,他們?yōu)槭裁吹乖诘厣希氜D反側如驢打滾一樣。
躲得遠一些吧,幽靈們,那里有著三個狗頭的魔鬼,睜著發(fā)紅的眼睛,胡須油光漆黑,這是營養(yǎng)過盛,肚子大如盆,世上什么能填滿這欲望之口?
千萬別落入狗爪之中,狗的聽覺極其靈敏,你看,魔鬼已經張開血盆大口了,可惡的牙齒,一旦撕開你的肌膚,你所遭遇的必是四分五裂,多么可怕!
哪有狗不貪食的,詩人維其略只是撿拾一把泥土,投入狗的口中,他便不再吠叫。
豬哥,一個在但丁出生,他還沒有去世的人,他告訴但丁,他之所以在這第三圈地獄里受著雨淋刑罰,是因為他的貪食,因為不能節(jié)制這口腹之欲,犯了饕餮罪。
暴飲暴食的人,也不能說他不懂得什么是流血,什么是黑暗與邪惡,什么是嫉妒與怨恨。
他向但丁預言,你的城必將流血,戰(zhàn)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即使有幾個正直智慧的人。但是,他們被驕傲、嫉妒、貪婪這三個火星的迷惑,他們看不清真相,他們心胸狹隘,性情暴躁,他們容不下正直之人。
對于豬哥的這些話,但丁不滿足,他想起更多的人,比如,法利那和戴廳侯,路斯帝,亞利各和莫斯加,這些人在但丁眼里是高貴與善良之輩,他們會在哪里呢,是在地獄里受刑還是在天國里享受幸福?
豬哥告訴但丁,各人有各人的罪,只要他走下去,在不同的地獄里就能看到他們。
但丁繼續(xù)下降,他們會遇見誰呢?
(注):
法利那:為奇伯林派首領。生于十三世紀之初。
戴廳侯:為有力的蓋爾非派,為蓋拉的代言人。
路斯帝:為佛羅倫薩富人,因其悍婦而流于放縱。
莫斯加:因挑撥別族暗殺,犯有暗殺罪。
暴食者與狗
時間穿越,記憶中追尋,曾經的饑餓令人們瘦骨如柴。
有誰看到那些流浪狗們得到正常的溫飽;
能聽到窮人們饑腸轆轆的人,他的心存有善良。
窮人的眼中,一切能給人以溫飽的食物都是最為珍貴的,有時比陽光更讓人珍惜。
可是,暴食者一旦得到充足的食物,內心對饑餓的刻骨銘心,對食物的焦慮,就會令他們現(xiàn)出貪婪,不可扼制的欲望,從眼中、腹部、口腔,一齊向外伸出無數(shù)雙手。
美食不可多得!有誰能領悟到這里的奧妙。
帶著虛榮,帶著炫耀,帶著陋習,帶著鋪張,把肚子當成無底洞,讓肚皮鼓脹成圓球,只要輕輕一拍,就能彈跳起來一般。
酒足飯飽者,打嗝放屁成為他們最炫的品德,不斷地制造著垃圾,污染著空氣,他們得到最恰當?shù)谋扔骶褪切惺呷狻?/p>
曾經饑餓過的狗,到口的骨頭比珍珠還要珍貴。它們貪婪的嘴臉,再過千萬年,也不會改變。
腦滿腸肥者,搖晃著頭顱,邁著方步的貴族們,他們身上散發(fā)著迂腐的味道。
聽說過國王被撐死嗎?這不是危言聳聽,1135年秋天,英王亨利因喜野味與七鰓鰻魚,而暴食絕命!
讓這些暴食者在這地獄里思過吧,讓他們的口腹得到最穢氣污濁雨水的懲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