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大學(xué) 袁 偉【苗族】
舊物·信物(三章)
揚州大學(xué) 袁 偉【苗族】
這沉甸甸的文字,真擔(dān)心寫下它們時,筆下劣質(zhì)的紙張,會不堪重負。
關(guān)于祖輩的愛情,總有些空曠、遼遠。每當談到定情信物,爺爺還是會羞澀和局促。
他送給奶奶的定情信物,是一盒從集市買來的繡花針和一筒藏青色的線。
它們,因為跟著爺爺翻越兩匹陡峭的山,蹚過一條洶涌的河,而變得厚重。
五十年過去,繡花針依舊長的長,短的短,可從來沒有生過銹。
線一寸又一寸減少,變成爺爺身上的補丁和鞋墊上的圖騰。
也許,正是由于針和線的緣故,從來沒有人看到過他們愛情的破洞或裂縫。
在閉塞的山村,他們都是優(yōu)秀的裁縫,縫補生活,縫補愛情,也縫補磕磕絆絆的人生。
冬日的午后,陽光微醺,媽媽打開老家塵封已久的櫥柜,翻曬舊物。
一本相冊,從棉被中滑落,先于媽媽反應(yīng),我將它撿到手中。
她微微泛紅的臉色告訴我,里面藏著某些未曾分享的甜蜜。
扉頁上,一枝火紅的玫瑰和一顆炙熱的心,緊緊相依。此外,再沒有一個標點或文字。
原來爸爸也曾是一個畫家,簡單勾勒后,給愛情留白。
往后翻,他們青澀的愛情開始放映。每一張瞬間定格的笑臉,陽光、溫暖,仿佛在回應(yīng)親朋好友的質(zhì)疑。
三十年前的山村,自由戀愛無異于離經(jīng)叛道,于是,他們只能遠走高飛。
在繁華的大都市,衣著和語言顯得格格不入,可他們,從沒放棄過微笑和奔跑。
媽媽從我手中接過相冊,用毛巾反復(fù)擦拭,然后放在窗臺晾曬;她的笑容格外迷人。
陽光灑在照片上,我似乎能聞到時光深處,那愛情信物散發(fā)的光輝和馨香。
鉆戒、跑車、名包、豪宅……這些都是厚重的信物,可是,親愛的,我并不擁有。
一片在田野里怒放的油菜花,一頂用麥秸稈編織的遮陽帽。親愛的,如果我們相戀,請一定要接受我送給你的這些信物。
它們從泥土中長出來,吸收過最飽滿的陽光,也經(jīng)歷過最凜冽的風(fēng)霜,能給我們提供足夠的經(jīng)驗和能量。
這是一個喜歡變卦的時代。親愛的,為了不讓誓言變成戲言,我決定先把它種在地里。
你會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以什么方式出現(xiàn)?你喜歡怎樣的類型,喜歡聽怎樣的聲音?我不知道。
所以,我一直保留著最初的面貌,等著在邂逅你的一瞬間,完成進化。
親愛的,你慢慢來,不管是哪個季節(jié),我都會帶著田野里的信物去迎接,虔誠,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