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峰
逃犯
楊國峰
疤根在北坡種天麻。
疤根前幾年在廣西一家磚廠做事,不久回到家里不再外出。他說在外打工遭人欺負(fù),還不如在家里辟一條致富門路。
天麻銷路好,常被人盜挖,他想請個人來看守天麻。后來就來了一個叫來富的人,他們在廣西時一起燒過磚,彼此認(rèn)識。
來富上了北坡,天麻仍是遭人盜挖,來富暗下決心想把賊抓住。
那晚賊被來富抓個正著。來富沖過去把賊撲倒在地,賊想反抗,來富就揚起手中的木棒要揍。
住手!來富攥木棒的手被人抓住。不知何時,疤根猝然出現(xiàn)在眼前。疤根認(rèn)得那賊是老村長的兒子悶子。悶子不思勞作,靠打牌為生,輸光了就干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
看著瑟瑟發(fā)抖的悶子,疤根心軟了,說放他一馬,給他一個悔過自新的機(jī)會。來富困惑地望了疤根一眼,朝悶子罵一聲“滾”。
悶子脖子一縮,栽著腦殼“滾”了。
疤根好酒,床頭常放著酒壺;來富貪杯,一個軍用水壺常年不離身。兩個臭味相投的家伙聚到一起,打酒仗是避免不了的。幾杯下肚,彼此臉就紅了,說話就有點激動,或嘶嚎或怒罵,什么樣的腔調(diào)都有。
來富一拍桌子,罵一聲:悔不該一陣亂拳把那家伙揍趴,害得我像只流浪狗東躲西藏不得安生。來富又憶起當(dāng)年在廣西磚廠做工的往事,臉上寫滿憤怒。
疤根趕緊擺手,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陳年往事,莫要提了!說著就探身出門張望一回。窩棚外山影重重,冷月高懸,四周靜悄悄的,疤根又縮回窩棚。
來富停止了怒罵,兀自嗞嗞地抽著旱煙。
自從來富上了北坡,還從沒下過山。
農(nóng)歷八月十五那天,疤根帶著來富下山了,疤根老婆自然是殺雞宰鴨款待來富。
晚上兩人喝過一陣酒后,疤根把老婆支開,他和來富同時上了一張床。兩人說過一陣酒話,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疤根似乎仍在磚廠里做事,他在磚廠里遇到了先來的來富。某天突然接到家里打來的電話,說老婆害病住進(jìn)了醫(yī)院,等著他拿錢回家救命。他去找老板討要工錢,老板說資金周轉(zhuǎn)不過來,沒錢。再說合同上注明要到年底才一次性結(jié)算工錢,中途哪來的錢給他!老板不但不給錢,還罵人。
疤根得不到錢,心焦得掉眼淚,來富陪著疤根嘆了一回氣,就離開了。天亮前來富拱進(jìn)窩棚塞給疤根五千塊錢,說快拿著這五千塊回家救命,這地方不能久待,說著來富就走出窩棚消失在夜色中。疤根隨后跟出去,剛一邁步就跌進(jìn)了一個深坑里……
疤根一聲驚叫,從夢魂中醒過來,以前經(jīng)歷過的事又在夢中歷歷在目。他睜開眼一看,已是第二天清晨了。外面鬧鬧嚷嚷,原來天亮前村頭失火,家里人都救火去了。
失火的是村民楊順的家。楊順夫婦都到外地打工去了,只留下母親在家照看兩個孫子。很可能是電線老化短路引起火災(zāi),緊急中,奶奶只好用被子將自己和孫子包裹起來滾下了樓梯。當(dāng)陸續(xù)來了一些救火的人后,老奶奶嘶喊著樓上還有他的孫女沒有下樓。這時大火已經(jīng)把樓梯口封堵了,救火的人無法施救。其時有位漢子沖了過來,大喊一聲,快拿被子來。有人急速地抱來一床被子,覃到漢子的頭上。漢子又大喊快淋水!還是抱被子的那個人,又拎來一桶水直接往漢子的頭上倒,漢子披著濕被子順著樓梯沖上樓去。
須臾,一個濕被團(tuán)滾下樓來,濕被團(tuán)里裹著一個孩子,但沒看到救火的漢子跳下樓來……
疤根又回到北坡。
某天幾位公安人員爬上北坡,說一年前來富在廣西一家磚廠做事時打傷了磚廠老板,還搶走了老板的五千塊錢,希望疤根能協(xié)助公安捉拿逃犯。
疤根說來富沒有逃跑,他就在那。公安順著疤根的手勢一看,不遠(yuǎn)處有一座新墳。公安要開棺驗明正身,疤根說不必了,里面就埋著一只酒壺。
那天疤根在火災(zāi)后的廢墟中找到一個燒焦了的軍用水壺,他斷定救火的人就是來富……
來富走了,卻又有一個人上了北坡。這人就是救火時給來富抱來被子,拎著水桶往來富頭上倒水的悶子。悶子說整日賭錢只會越賭越窮,跟著疤根種天麻才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