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幕:1941年秋,長沙保衛(wèi)戰(zhàn)期間。
大批逃難的平民扶老攜幼,往南逃命。天空,日寇飛機“小紅頭”,追撲過來,獸性地掃射。逃難者有的中彈,有的逃散。
畫外音:“我以淚水摻著墨水,回憶著這段往事……”
一位年輕女人肩挎小布包,懷抱著約五個月大的孩子,也在極力向南奔跑著。突然,她后背中彈,倒在血泊中,上氣不接下氣,仍本能地緊摟孩子,乞求地望著身邊穿過的逃難者。
中年的張德良夫妻疾走過來。
年輕女人猛地抓住張德良妻子褲腳,哀求著:“大嫂行行好,帶走孩子吧?!?/p>
張德良為難:“妹子,我們也在逃命啊!”
張妻:“是啊,自己命都難保住呢!”
年輕女人斷斷續(xù)續(xù):“行……行好吧!他爸當國軍……戰(zhàn)死了,給他留……留條根吧!”手一松,咽氣了。
孩子哇哇大哭,小手下意識地亂抓著。
張妻流下眼淚,望望丈夫:“把孩子抱起來吧,怪可憐的?!?/p>
張德良點點頭,抱起孩子,向南逃離。
這是個偏僻的小鎮(zhèn),相對安靜些。
張德良夫妻抱著“小難民”來到這里,望著荒涼的小鎮(zhèn),一臉茫然。
字幕:一年后。
草棚外雨水滴噠。
草棚內,夫妻倆輪流摟著“小難民”。
突然,“小難民”脫口而出:“媽——”
張妻驚喜地應著:“哎!我的孩!”
張德良迅速抱過“小難民”,催促著:“喊爸!喊呀!”。
“小難民”不會喊,但緊緊依偎著,臉蛋貼著張德良,漸漸睡著了。
張妻:“他爸,孩子大了,該起個大名了。老是叫‘小難民’不好啊。”
張德良:“是的,該起個大名了。我倆好好想想。”
張妻想了一下:“叫金鎖或者銀鎖吧?”
張德良:“不好,太俗氣了。再想想?!?/p>
張妻:“中年得子,這是老天爺成全我們的,叫……”
張德良受到啟發(fā),接過話來:“對,老天爺成全,就叫天成吧!”
張妻:“好,這個名字好,天成。”
一列敞篷貨車,車上擠滿了返鄉(xiāng)的難民。
字幕:1945年秋,日本投降。根據(jù)相關機構的安排,難民們紛紛乘坐免費貨車陸續(xù)返鄉(xiāng)。
貨車在一個小火車站停了下來。
只見一隊軍人列隊走來,他們臉色灰暗,低頭不語,由國軍押送著。
貨車上的人們見此議論紛紛。
“天殺的小鬼子,你們也有今天!”
“他們殺了我們中國多少同胞哇!”
“今天優(yōu)待他們,算便宜他們了!”
突然,天成瞪著小眼睛,舉著小拳頭,大聲地:“打死鬼子!”
眾人先一驚,接著哈哈大笑。
一個男子還抱起天成親了一口小臉蛋:“對,打死鬼子!”
國軍押送隊中的一員也偏過頭來看了看天成,微笑著。
私塾先生劉先生在講課,十來個學生端坐聽講。
窗外,天成趴在窗臺上聽講。
聽了一會兒,天成離開窗臺,用樹枝模仿著在地上劃字。
這情況都留意在劉先生眼里。
張德良賣油條路過私塾,看到天成在用樹枝劃著,喊道:“天成,回家吧。叫你媽給你煮個雞蛋吃!”
天成高興拍手:“好,有雞蛋吃了!”
劉先生招呼道:“老張,生意怎么樣?”
張德良嘆氣:“哎,這年頭將就糊嘴吧!”
劉先生:“老張,我給你說個事,讓你家天成來跟我念書吧。我看,這孩子將來是個念書的好材料!”
張德良又嘆了氣:“先生,你的好意我領了,可是,我家……”
劉先生打斷他的話:“知道,知道……我一分錢學費也不要,行不行?”停了一下,又補充一句,“這孩子怪機靈的,不念書可惜呀!”
張德良猶豫了一下:“謝謝先生!這事,我回去跟他媽商量一下?!?/p>
天成坐在私塾里與學生們一起背誦古詩,他人雖小,但念書認真的模樣逗人喜愛。
背誦完畢,劉先生說:“現(xiàn)在休息?!背鋈チ恕?/p>
學生們有的抻腰,有的踹腿,在放松身體。
一個大學生逗著天成:“天成,背段書給我們聽聽!”
天成搖頭晃腦,認真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忽然,另一個大學生打岔:“別背了,別背了,小孩蛋子念什么書!”
天成瞅了他一眼:“你背不好書,被先生打過手心!”又進一步,“我讀書以后比你強!”
眾人哈哈大笑:“小家伙有志氣!”
寒冬,一家三口擠縮在一床舊被里“貓冬”。
張德良大叫一聲:“唉呦!”
張妻一驚:“咋啦?”
張德良捂著左腹部:“疼??!唉喲,疼!”
天成:“爸,疼那里?我給你揉揉?!?/p>
張妻慌張地:“是受涼了,還是在外面摔倒過?”用手一按,“有點硬呢!”
張德良:“什么都不是!就是疼,疼得很!”
一座新墳前,張妻與天成在燒紙,他們臉上在流著淚。
天成正坐在挨地的床沿上背書。
突然,一個鄰居跑進來:“天成,快去!你媽歪倒在小街上,不能動了!”
天成放下書,飛奔而去。
小街拐彎處,母親坐在地上,油條籃子摔在一旁。
天成大叫:“媽,媽!你怎么啦!”
母親:“天黑了,我沒看清,絆得跌倒了!把籃子撿起來走吧?!?/p>
天成急的差點哭出聲來:“媽媽,我背你吧!”
母親苦笑一下:“乖兒子,你還小,背不動媽!快找根棍來吧?!?/p>
在天成攙扶下,母親拄著棍子,一瘸一拐地挪著步回家。
天成挎著破籃子,手里拿著一只有缺口的碗在沿街討飯。
街上,一家緊關大門。
天成乞討著:“大爺、大媽,給點吃的吧!”
門開了,踱出來一個胖小子,他牽著哈巴狗,打量天成一番,惡作劇地:“小要飯的,你學兩聲狗叫,我就給你大米干飯吃!”
天成白了他一眼,不吭聲。
胖小子:“叫呀!叫呀!學狗叫,只叫一聲,我也給你飯吃!”
天成又白他一眼,轉身就走。
胖小子望著天成頭也不回的背影,自我解嘲地:“咳!這小要飯的還挺有志氣的呢!”
天成回來,高興地說:“媽!我今天要到的飯挺多,還要到一塊大肥肉呢!我把飯和肉熱一熱,給你吃!”
母親眼淚嘩嘩:“乖,媽不吃肉,你吃!”
天成急了,不由地撒了謊:“媽,我吃過兩塊肥肉了,這塊肉專門留給你的!”說完,又故意抹了抹嘴,“嘴唇上還有油呢!”
外面的槍炮聲斷斷續(xù)續(xù),時而激烈,時而稀疏。
母親摟著天成,捂著破被,驚恐地靠坐著。
天成挎著討飯籃子來到街上。
縣城的街兩旁停著坦克、戰(zhàn)車、大炮,家家大門緊閉。
天成不懂街上這些變化意味著什么,只是好奇地瞅著這些“大家伙”。
迎面走來一位軍人,他體格魁梧,帶著淮北口音,和藹地:“小鬼,大清早來街上要飯呀?”
天成:“嗯?!?/p>
軍人:“嗨,小鬼不怕生人。家里還有什么人呀?靠什么生活呀?”
天成:“爸死了,媽賣油條摔壞了腿,靠我討飯?!?/p>
天成流利的回答,更激起了軍人的好奇心和同情心。他拉著天成的小手:“走,到你家看看!”
軍人來到天成家,見到的是一貧如洗,他向母親敬禮:“大娘!”
蜷縮著的母親一見是當兵的,大為驚恐:“啊,老總!我們是窮人家,沒有……”
軍人打斷她的話,忙解釋著:“大娘別怕!我們是人民解放軍,是共產黨、毛主席領導的隊伍……就是以前在這里打鬼子的新四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
母親稍為安心地:“啊,老總?!?/p>
軍人微微一笑:“大娘,我們不叫老總,叫同志?!?/p>
母親:“啊,同志長官?!?/p>
軍人又一笑:“也不叫長官?!蓖A艘幌拢晕医榻B,“我姓李,在部隊是副連長”說完,隨手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兩張“淮南票”(當時解放區(qū)發(fā)行的紙幣)遞給母親,“大娘,給你兩張票子,馬上這里也通用了,可以買一斗米呢?!?/p>
母親推辭不了,只得接過票子:“謝謝!謝謝!”
天成切盼地望著軍人:“你們不走了吧?就留在這里吧!”
軍人摸著天成的頭,愛撫地:“走!部隊還要往南打,打過長江去,解放全中國!”
字幕:一年后。
天成在街上乞討。
一個穿著褐色軍裝的人攔住他:“天成,你不認得我啦?”
天成一抬頭,高興地:“認得。李連長!”
對方糾正道:“我現(xiàn)在不是連長了。”
天成不明白,疑問地望著:“你……你這只胳膊呢?”
對方甩了甩一只空袖子,笑了笑:“渡江戰(zhàn)役中,這只胳膊被‘狗’咬掉了。退伍了,領導剛分配我到這里當鎮(zhèn)長。”
天成也高興:“好啊,李連……不,叫你李鎮(zhèn)長了!”
李鎮(zhèn)長一笑,疑問地:“你怎么還討飯呢?你母親身體好么?”
天成坦率地:“媽沒錢治腿,腿走路還不靈便,靠我討飯?!?/p>
李鎮(zhèn)長:“走,到你家看看大娘?!?/p>
母親正拄著棍,練習走路。
李鎮(zhèn)長進了屋,聲音宏亮地:“大娘,你好哇!你還認得我嗎?”
母親睜大昏花的眼:“你是……”
天成:“媽,他是去年來過我家的李連長呀……不,現(xiàn)在是李鎮(zhèn)長!”
母親大悟:“想起了!想起了!去年你臨走還留給我買米錢呢!”
李鎮(zhèn)長笑笑:“那兩張票子,不當一回事!”停了一下,又說,“大娘,我看天成挺機靈的,讓他念書吧!”
母親嘆了口氣:“唉,念書認字是好。他爸活著,他也上過一陣子私塾……可現(xiàn)在,要飯人家哪能供……”
李鎮(zhèn)長:“我知道,我知道。我去跟學校打招呼,學費書費本子費全免,生活上嘛,鎮(zhèn)上每月給點補助?!?/p>
母親猶豫地:“天成,你想念書嗎?”
天成毫不猶豫:“想,做夢都想!”
李鎮(zhèn)長:“大娘,讓他念吧!天成說他九歲了,再不念書年齡都大了”
母親:“那……好吧。過兩天,我腿再好一些,我還是去賣油條,讓他念書?!?/p>
天成:“媽,星期天我替你賣油條,換一下,讓你歇歇!”
李鎮(zhèn)長贊許地點點頭。
旁白:由于讀過一陣私塾,年齡又偏大,天成被插班在三年級上課。他學習很吃力,但他心里發(fā)狠:非趕上班里成績最好的同學!
太陽偏西,課外活動時間,同學們在操場活動,只有天成還在教室里做作業(yè)。
王小俊等幾個同學進來。
王小?。骸白?,張?zhí)斐?,我們踢小皮球去!?/p>
天成頭也不抬:“不去,我要做作業(yè)?!?/p>
王小?。骸凹彝プ鳂I(yè)晚上回家做么?!?/p>
天成:“我想在學校做完。我是插班來的,學習不如你們,得多下點功夫呀。”
王小俊不耐煩了,性急地將天成作業(yè)一推:“走吧!走吧!作業(yè)本摔在地上。
天成被激怒了,一把抓住王小俊衣領:“你給我撿起來!”
王小俊也抓住天成的衣領,倔強地:“我就不撿!”
兩人僵持著。
旁邊幾個小同學樂著看熱鬧,七嘴八舌地煽風點火:“斗呀!斗呀!斗死老牛剝皮吃肉呀!”
這時,一位女教師進來:“干什么?吵什么呀!”
王小?。骸袄蠋?,我們叫他出來踢球玩,他死不出來!”
女老師:“張?zhí)斐?,課間活動時間,出來玩玩,鍛煉身體么?!?/p>
天成:“老師,我家庭作業(yè)還沒做完呢?!?/p>
女老師:“家庭作業(yè)晚上回家做吧?!?/p>
天成為難地:“我……我……”
一個小同學插句話:“老師,我知道,張?zhí)斐杉依锔F,晚上不點燈!”
女老師明白了:“?。⊥瑢W們,你們玩去,讓他做作業(yè)吧!”
“公布欄”公布出期末考試成績優(yōu)秀名單。
公布欄上,三(1)班張?zhí)斐煽偡秩嗟谌?/p>
眾多同學查看著分數(shù)和名次,大家議論紛紛……
天成挎著籃子,邊走邊喊:“油條!賣油條!”突然,他眼睛一亮,發(fā)現(xiàn)一個小布包!立刻停下腳步。打開包一看,里面是一卷鈔票!數(shù)一數(shù),整整50塊錢,他驚呆了。他拿著布包,想了想,四處張望了一下,見行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沒有人像是在找東西的樣子。他干脆將布包放進籃子,坐到一旁等候起來。
片刻,一個中年男人匆匆走來,沿街像是尋找著什么。
天成見來人走到面前,主動發(fā)問:“你找什么呢?”
中年男人急得頭上冒汗:“找錢!我的錢丟了,進站買票才知道!”
天成:“多少錢?”
中年男子一口報出:“50塊!我是借來給小孩他媽治病的!”
天成將小布包遞過去:“我撿到了,你數(shù)數(shù)!”
中年男人感動地:“謝謝!謝謝!好孩子,我謝謝你了!”
天成:“大叔,你數(shù)數(shù)吧!”
中年男子數(shù)過后,抽著一張五元的,硬遞給天成了,重復著:“謝謝,好孩子!”
天成:“不要!媽媽說過,不干活不流汗的錢,不能使!你快走吧!”
中年男子愣了愣,感動地點點頭,走了。
天成挎著賣完油條的籃子,路過新華書店門口,巧遇正從書店出來的王小俊。
王小?。骸皬?zhí)斐?,油條賣完啦!”
天成有點詫異:“嗯。你來書店干什么?”
王小俊揚一下手中的新書:“買兩本書呀。這本書挺好,我從張小毛那里借來看過一部分?!?/p>
天成:“不買書,書店也讓人進嗎?”
王小?。骸半S便進出。我回家了。”
天成:“那……我進去看看?!彼麑⒖栈@子放在門口,以衣襟用力擦擦雙手,進了書店。
“啊,這么多書!”天成感慨著,東瞅瞅,西看看,不知道看哪本書為好,最后挑了本《岳飛》,全神貫注地看著。
售書員走過來:“你不是賣油條的嗎?”
天成:“是……我想來看看書。”
售書員:“買書嗎?”
天成坦率地:“不買……買不起。”停了一下,央求地,“給看吧?”
售書員點點頭:“那……看吧!已經是中午了,不回家吃飯嗎?”
天成:“不餓,讓我看吧?!?/p>
售書員點點頭,離開了。天成入迷地看了起來。
天成挎著空籃子回來。
母親關心地:“你到哪去了?中飯也不來家吃,把我急死了!”
天成:“我到書店看書了”
母親:“看書也得吃飯呀!”
天成一笑:“看書看迷了,不餓。媽,你不知道,那本書多好看!”
母親:“什么書這么迷人呀,看你高興得樣子!”
天成:“寫岳飛的。岳飛真英雄!精忠報國,我長大了要學他!”
母親一笑:“學岳飛,有志氣!不過飯還是要吃的?!?/p>
黑板上寫著大字,“作文競賽(初中組)”。
校長親自主持初中組競賽,他站在講臺中央,看看表,莊嚴宣布:“競賽開始!”
天成打開試卷,題目是《我和母親》,別人紛紛下筆,他卻沉思著,不動筆。
校長巡視過來,他瞅瞅試卷,又看看天成,不禁噘噘嘴,示意他動筆。可是天成抬頭看看校長,仍低頭沉思。
過一會兒,天成寫了起來。
校長有點好奇,又巡視過來,看著天成寫下的第一段。
“我有兩位母親,生我的母親據(jù)說抗戰(zhàn)時被鬼子飛機炸死了,現(xiàn)在的母親就是將我養(yǎng)大、相依為命的母親。我想像過生我的母親,更敬愛我現(xiàn)在的慈祥的母親……”
校長不由地點點頭。突然,他發(fā)現(xiàn)天成是用一跟筷子綁著的筆尖蘸著墨水寫字,問道:“怎么不用鋼筆?競賽時間寶貴!”
天成窘迫地:“我……沒有?!?/p>
校長迅速從上衣口袋里取出鋼筆:“先用我的。”
一張大紅紙的“光榮榜”前圍滿了學生。
作文競賽評選結果公布出來。
“初中組第一名:初一(4)班張?zhí)斐??!?/p>
天成放學回來,他捧著兩本新書,兩個新作文本,一只新鋼筆,高興地交給母親:“媽,給!這是在學校作文競賽得的獎!”
母親很高興:“好,好?。∪烁F,志可不能窮!好好念書!”
天成又從口袋里掏出10元錢,遞過去:“媽,這是獎金?!?/p>
母親:“你留兩塊錢用用?!?/p>
天成:“不,媽全收著買米吧!”
天成挎著油條籃子賣油條來到這里。
一個40多歲外號叫“大喇叭”的女人攔住他:“站?。 ?/p>
天成:“怎么?大嬸?!?/p>
“大喇叭”:“我問你,聽人說,我家有只老母雞昨晚跑到你家了,搞哪里去了?”
天成:“啊,是這樣的。昨天傍晚,是有只雞躥到我家,被我當時就攆走啦!”
“大喇叭”:“攆到哪去啦?”
天成:“我怎么知道雞跑到哪里去呢!”
“大喇叭”:“你不知道?被你家偷著煮吃了吧!”
天成急了:“大嬸,我沒動你家雞!”
“大喇叭”不依不饒地:“偷了就是偷了,交出來算拉倒!要不……”
天成又氣又急:“你……你誣賴人!”
幾個圍觀者議論起來。
“小孩子不學好,學偷!”
“喂,沒捉到贓,可不能亂下結論!”
“在這里吵到天黑也吵不出名堂,上派出所去!”
“大喇叭”受到啟發(fā):“對,我倆到派出所去評評!”
所長辦公室,所長在詢問:“怎么回事?誰先說?”
“大喇叭”搶先:“我先說。他小小年紀昨晚偷我家雞!”
天成堅決地:“我沒偷!”
“大喇叭”胸有成竹地:“我有證明人,有人看見老母雞昨天傍晚鉆到他家去了!”
天成:“是有只雞鉆進屋,可我當時就攆出屋了!”
“大喇叭:“攆哪里去啦?攆哪里去啦?”
所長:“不要喊,不要吵,有理不在聲高!”停了一下,他態(tài)度平靜地詢問,“張?zhí)斐桑瑢W生要講真話,到底逮沒逮她家雞?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p>
天成:“確實沒有!”
女人:“所長,你不能信他一面之詞!這孩子……”
忽然,一個男人急匆匆進來,拽拽女人衣襟。
“大喇叭”回頭一看,不耐煩地:“拽什么!今天非要弄個水落石出!”
所長注意到男人的動作,立刻抓住這個細節(jié):“你是誰?你拽她干什么?”
男人不回答,只是又拽一下女人:“算了,回家吧!”
所長:“不能輕易就算了。你是她什么人?”
“大喇叭”搶先回答:“他是我男人?!?/p>
所長緊逼這個男人:“你有什么話可以說嘛?!?/p>
男人猶豫不語。
所長:“說呀!實話實說,說話是要負責的!”
男人終于開口:“雞,我找到了!”
“大喇叭”一驚,回頭:“在哪找到的?”
男人:“在我家雞窩里?!?/p>
“大喇叭”:“胡說,我早上用棍搗過雞窩,也沒見!”
男人:“它死在雞窩里?!?/p>
“大喇叭”像泄了氣的皮球:“啊……”
所長:“事情清楚了,你隨意誣賴人做賊是錯誤的!要向張?zhí)斐赏瑢W當面道歉!”
寒冬,天成沿街賣著油條,他看到不遠處兩個女同學走來,自己穿著帶補丁的單衣褲,覺得不好意思。轉過身來,向小巷走去。
巷子深處,有戶人家正在大修瓦房。一個工頭模樣的中年人,向天成招手:“賣油條的,來!”
天成走過來:“大叔,買幾條?”
中年人:“三條。早上沒吃飯呢?!苯舆^油條,吃著。
忽然,王小俊提著飯盒來了:“咦,張?zhí)斐桑 ?/p>
天成也有點驚訝:“王小俊,你來這……”
王小?。骸拔襾斫o我爸送飯的。”他走到中年人面前,“爸,他叫張?zhí)斐桑俏彝瑢W。”
中年人奇怪:“是你同學?都上高一了,怎么賣油條呢?”
王小俊:“他家窮,只有個半殘廢的母親,星期天他就出來賣油條,貼補家用?!?/p>
中年人受到感動:“了不起,了不起!一邊上學,還一邊養(yǎng)活母親!”
王小?。骸八麑W習可好了,是我們班的學習尖子!”
中年人更受感動:“人窮志不窮,更經得起摔打!”稍停,他忽然問道,“張?zhí)斐桑铱茨阃乳L胳膊粗的,能不能吃下干小工的苦?”
天成:“能!”
中年人:“那好。以后星期天節(jié)假日什么的,你來給我干小工。能干多少是多少,工錢我按時發(fā)!”
天成高興地:“謝謝叔叔!”
中年人:“不謝,明天就上班!”又回頭交待兒子一句,“小俊,明天把你不穿的舊衣服拿給天成穿!天氣這么冷,還穿單衣!”
天成在摟草。
天已到中午了,天成摟了兩大捆草。他又餓又乏,坐在山坡上吃著冷冷的熟山芋片,喝著涼水。
天成挑著兩大捆草,蹣跚著回來了,他放下草捆,擦著額頭上的汗珠。
母親心疼地打來一瓦罐涼水:“快洗臉吧,孩子!快洗,吃了飯好歇息。”
天成餓急了,直奔屋里,狼吞虎咽地吃著菜餅子。
母親站在一旁,心疼地看著。
天成三五下吃完了,剛要躺下伸伸身子,忽然坐起來。
母親不解地:“干什么呀?”
天成:“媽,我想起來了,還有作業(yè)沒做完呢!”
母親:“明天再做,你累了一天啦!”
天成:“不行,作業(yè)明天上課前就要交?!蓖A艘幌?,“媽,我現(xiàn)在點一會兒燈吧?”
母親嘆口氣,點點頭:“點吧!”點亮了小油燈。
在微弱的豆油燈光下,天成趴在石臺上,認真做作業(yè),母親靠墻坐在床上,陪著兒子。
天成與一位老師在研究一道數(shù)學題。
老師:“張?zhí)斐桑惆催@個公式推下去,就會解出正確的答案?!?/p>
天成:“老師,昨天晚上,我在家用另一個公式算一下,也解出你現(xiàn)在解出的同樣答案呢。”
老師假裝生氣:“那你按你想的算吧,何必還來問我!”
天成誠恐地:“老師,您別……我非常尊敬您,才……”
老師笑了笑:“不生氣,我咋生氣呢!教學相長嘛!”
疊?。?/p>
學校公布欄上,陸續(xù)留下一串閃亮的字跡:
張?zhí)斐蓸s獲初三理化競賽第一名。
張?zhí)斐蓸s獲地區(qū)高中一年級聯(lián)考總分第二名。
張?zhí)斐蓸s獲高二外語期末考試第一名。
母子倆在說著話。
母親:“天成,媽恐怕不能陪你了。媽死了就死了,可你一個人怎么過呀!”
天成:“媽,怎么說這話呀?”
母親一擼褲腳:“你摸摸,我的腿都腫了。聽人說,一腫到腿肚子,就不行了?!?/p>
天成:“媽,你可不能撇下我呀!”
母親嘆了口氣,不語。
沉默片刻,天成說:“從明天起,媽,你吃細糧,我吃粗糧!”
母親:“那怎么行,你又上學,又干活?!?/p>
天成:“我年輕,行!”
母親拒絕:“年輕也不行,媽怎能……”
天成突然跪下:“媽,求你答應吧!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怎么……”
母親摟著天成。母子哭泣。
屋外,下雨了。屋漏了,雨水滴滴噠噠滴在鐵鍋里。
已經收完山芋的田地里,天成在搞“小秋收”。他用腳踢踢,用手扒扒,希望發(fā)現(xiàn)沒有主人被扒出的山芋。半天,他也沒有發(fā)現(xiàn)“漏網(wǎng)之魚”,只撿一些殘斷的山芋藤子。
突然,他發(fā)現(xiàn)露出地面的一個山芋頭。用手一扒,一個拳頭大的山芋。他忙扒出來,擦擦泥,餓了,真想啃兩口,但他立刻停止了。
母親在撿拔下來的黃菜葉子,胡蘿卜纓子。
鍋里是一鍋玉米面菜糊糊。
天成給母親盛上一碗,里面有個下午撿的山芋。
母親將山芋撈出來,放到天成碗里:“你吃!”
天成又將山芋撈出來,夾回到母親碗里,“媽吃吧!”
母子倆在交談。
天成:“媽,快高考了,我考不考呢?”
母親:“考!念書多年,怎能不考呢?!?/p>
天成:“媽,我要是考走了,你一個在家了?!?/p>
母親:“放心,孩子。俗話說‘老天餓不死瞎眼鵪鶉’,我慢慢過,實在不行了,我要它幾年飯?!蓖A艘幌?,她又補充,“不過,要錢的學校,你考上了也白考?。 ?/p>
天成:“這我早想好了,要考就考師范學校!”
母親:“師范?”
天成:“對,考師范!進師范上學吃住全部不要錢。聽班主任老師說,家庭困難的,還發(fā)零用錢,叫助學金?!?/p>
母親:“吃飯不要錢?還發(fā)零用錢?有這樣的學堂?”
天成:“有。班主任跟我講的,考上了師范,要真發(fā)助學金,我全寄給媽媽!”
天成身背小包走著。
一小山坡處,前面黑壓壓的樹林中突然竄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兩目閃著電光似的,踞立在路當中。
天成嚇得脊背發(fā)涼,他知道是遇到狼了,他不敢走也不敢后退
天成與狼正僵持著,身后遠處傳來馬達聲,“突突突”聲音越來越大,那個黑乎乎的東西聞聲躥進了樹林。
小拖拉機開來,駕駛員看到天成,有點吃驚:“什么人?你是干什么的?”
天成:“我是學生,趕路的。大哥!”
駕駛員:“就你一個人走?”
天成:“就我一個。我要到蚌埠考學校的?!?/p>
駕駛員:“媽呀,你怎么敢一個人走這山里夜路的!”他看了看天成,“這樣吧,你上車,我順路送你一段?!?/p>
天成感激不盡:“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天成蜷縮著睡在長椅上。
兩個巡邏的民警走來,注意到躺在長椅上的天成。
民警甲:“看到沒有,那個學生,在這里睡兩天了,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民警乙:“啊,沒事。我問過他,是從鄉(xiāng)下來這里參加高考的,家里窮,住不起旅店。”
民警甲感慨地:“窮人家的孩子就是懂事,也真不容易?!?/p>
兩個民警走了。
長椅上的天成動了動,坐起身,從身邊的小包里拿出干糧,就著一瓶水,慢慢地吃了起來,他又拿出書本,邊吃邊看著。
天成回來,他穿著背心,汗流浹背。
母親招呼:“回來啦,郵差大哥下午送來一封信,說是你的。”
天成一驚:“什么信?”
母親:“呆孩子,我認識字嗎!”
天成接過信,掂了掂,沉沉的,信封上印著鮮紅大字“北京師范大學”,他看著信發(fā)呆。
天成畫外音:“全??忌紱]接到過信件,這是不是沒考取退回來的考生材料!不對呀,怎么從北京退回來的呢!”
母親催著:“是好是壞,你拆開看看!”
天成小心翼翼地拆開信件,取出幾張紙來,分別是“錄取通知書”、“師大團委會祝賀信”、“困難學生家庭情況表”。
天成興奮得蹦起來:“媽,我考取啦!第一志愿,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
母親也拍手:“好哇!好哇!”
學校大門外貼著一張大紅喜報:“我校高三(1)班張?zhí)斐赏瑢W,考取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
學生、居民三五成群地前來觀看,人們議論著。
“知道吧?就那個從小討飯的小叫花子,考取大學啦!”
“還是重點的!北京的!解放十多年了,我們縣城中學從來沒有過的事!”
“賣油條,做小工,一邊讀書,一邊還養(yǎng)活著瘸腿老母親,真不容易??!”
“唉!我們家孩子要是這樣爭氣就好嘍!”
天成在工地上干活。
一個工人過來說:“天成,你馬上就成大學生了,還來干活!”
另一個工人:“多干一天,多給他老母親積一點錢嘛!對吧,天成?”
天成憨厚地點頭:“對!放假回來時,我還來干?!?/p>
王小俊父親豎去大拇指:“對,不忘本!”
天成正低頭搬磚,突然,上面腳手架上掉下半截磚來,剛好砸在他的腳面上,流出血來。他疼的“哎呦”一聲,跌坐在地上。
工人們立即停下活,關心地圍過來。
王小俊父親指揮一個工人:“老三,快推你的自行車來,把天成推到醫(yī)院去!費用先墊上,我出!”
李鎮(zhèn)長來了,他高聲大嗓地:“天成在嗎?”
天成一瘸一拐地迎出來:“李鎮(zhèn)長!”
李鎮(zhèn)長高興地拍了拍天成肩膀:“好小子,爭氣呀!”
天成傻笑:“嘿嘿?!?/p>
母親:“這都是你們上頭培養(yǎng)的!鎮(zhèn)長,天成自打念書,沒花過家里一分錢,上頭還給補助費!”
天成糾正地:“媽,那叫助學金?!?/p>
李鎮(zhèn)長:“是黨,是國家培養(yǎng)的!不過還要個人努力才成!可是天成,我有點疑惑?!?/p>
天成:“什么?”
李鎮(zhèn)長:“我在教育局聽說,你的高考成績在全地區(qū)考生中是第一名。人家第二、第三、第四名都被北大、清華、人大錄取了,你怎么第一志愿填師范大學呢?”
天成:“別的大學我念不起,師范大學吃住都不要錢。聽說每月還有困難生補助費,真有的話,我還能寄錢給母親呢!”
李鎮(zhèn)長拍著天成肩膀:“好,好,孝子!”停了一下,他鄭重宣布,“今天下午,鎮(zhèn)里幾個頭頭商量一下,決定每月給你母親按特困家庭情況給點補助。另外,鎮(zhèn)里有個紙盒加工廠,讓他們撥些紙盒送來你家讓你媽糊,也能添些收入!”
天成:“謝謝鎮(zhèn)長!”
母親:“謝謝鎮(zhèn)長!”
李鎮(zhèn)長:“不謝,應該做的!”停了一下,他掏出10元遞給天成,“這個你拿著,給你添些路費,算是我個人的一片心意!”
天成激動得熱淚盈眶:“謝謝!謝謝鎮(zhèn)長多年來對我的照顧!”
天成將一個小包交給母親:“媽,這些錢都是鄰居們給的,你留著用吧?!?/p>
母親:“兒呀,那是人們給你的路費錢,生活零用錢?。尣荒芰粝?。”
天成:“媽,我不用。家庭困難路途遠的學生,國家發(fā)給路費,明天上午我去教育局填表領取?!?/p>
母親看著手里的錢,激動地說:“兒啊,這可都是鄰居們的一片心意啊,咱們一定要記在心里?!?/p>
天成那只腫腳包扎起來了,他一腳穿布鞋,一腳穿木板拖鞋,拄著棍子,一瘸一拐地走著。送行的同學簇擁著他,有個同學替他挎著小麻袋,里面裝著舊被絮。
忽然,王小俊匆匆趕來,他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給你五塊錢,爸叫我送來的!”
天成:“謝謝!謝謝王大叔!”
王小俊又遞過一包東西:“我用二斤糧票買的大餅,路上吃吧!”
天成接過大餅,緊緊握住王小俊的手。
王小俊表態(tài)似地:“我好好復習,爭取明年也考到北京去!”
天成拍拍他肩膀:“到那時候,我到北京車站接你!”
車開了,天成與送別者揮手告別。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