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48度的火焰（外二首）

吳投文

即使被焚過一次，我仍然是一塊

完整的石頭；即使被巖漿拋出地面

我仍然保持內(nèi)部的火焰。我快樂過么

抑或憂郁？傷得那么深，我已經(jīng)冷卻下來

冷到與劫后余生的喜劇形成敵對的死火

我仍然護住幽暗的燃燒，清澈的藍光像磷火

在我的體內(nèi)沸騰，把一場飽滿的大雪還給

夏天

而當冬天降臨，我把雷電還給冷冽的墓碑

即使被砌入輝煌圣殿的墻基，一塊石頭

有何榮耀可言？即使被刻上一行箴言

又如何不是恥辱的印記？我承受所有清醒：

一塊石頭還有內(nèi)部的真理——零下48度的火焰

孤月

窗外懸著一輪孤月

在流動的水中

它晃動著

看起來像它被剁去的另一部分

我為突然的打擊而失去方向

想摟抱水中的那一部分

它已經(jīng)失去一塊隕石的重量

變成水中的幻影

我和孤月隔著一管絲弦的距離

當音樂停止

孤月終被浮云所蔽

在大地之上永無再生

我感到

被孤立的痛苦

湘潭桐子坳中秋望月，想起周瑟瑟

踩著一地的清輝，鳴蟲把我引向

幽暗的僻處，喧囂的白晝已經(jīng)岑寂

我消受一個人的獨處，向鳴蟲深深致意

腳下的小徑蜿蜒，桐子偶爾發(fā)出輕微的脆響

當我抬起頭，叩問月亮豐盈的圓滿

我擁有一切美的靜止，又傾心瞬間的殘缺

光明的天宇群星隱沒，夜露忍住飛翔

我在桐子坳的坡地徘徊，月亮是屬于我的

我們在湘西的城墻上傻笑

穿著綠色的雨衣，擋不住大雨

你護住一個兒童，不讓他的頭淋濕

滿山的青翠變得朦朧，丘壑突然加深

月亮照著桐子坳，照著京城的梧桐葉

寫字樓上方的月亮是同一個月亮

清風從上面吹過，拂動清潔的暗影你靠近臨窗的位置，埋住心中的悲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