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崔 立

手機借給你

◆ 崔 立

下午，我在哥們的辦公室里喝茶聊天。哥們說，如果說你在馬路上碰到一個路人，你問他借手機，他是借還是不借？我想了想，說，借。肯定借啊。哥們說，咱倆打個賭吧。一會你去借三個人，若有一個人愿意借，你用他的手機給我打個電話，你就贏了，晚飯我請。反之，晚飯你請。我胸有成竹，想，若一個人可能有難度。三個人，絕對OK啦！

從辦公室出來，我就匆匆地上了街，還沒到下班時間，馬路上的人不是很多。我走了幾步路，遠遠地，看到一個挺帥氣的年輕男人站著。看起來，這是一個挺有素質的人。

我走近了他，裝作著急緊張的語氣，說，你好，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年輕男人看我一眼，有些狐疑狀，說，你有什么事嗎？我說，是這樣的，我出來時匆忙，手機忘在家了，而我現(xiàn)在著急要聯(lián)系一個人，我們約好了的地方我沒看到他，能不能借用下你的手機？年輕男人很認真地看了我好幾秒，說，對不起，我也沒帶手機。我說，你就幫我一個忙吧，我真的、真的不是壞人。我保證。年輕男人戲謔似的又看我一眼，說，你覺得有壞人會承認自己是壞人嗎？我說，我……我發(fā)覺我說不出話了，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了。

結束以失敗告終的第一次，我又走了一段路。我在想，剛才一定是偶然，不就借個手機嘛，多簡單的事兒啊。

在一個街心公園處，我看到了一個中年女人。很慈眉善目那種。看起來，她一定是很好說話的。我看見她剛打完一個電話，將手機塞進了隨身的包里。

我走近了中年女人，叫了聲，阿姨，你好。中年女人看著我，指指她自己，說，你是在叫我嗎？我說，對，對。中年女人說，有什么事嗎？我說，阿姨，是這樣的，我和我女朋友約在這附近見面的，可她一直沒有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本來想給她打電話的，可我一摸口袋才發(fā)現(xiàn)忘帶了。中年女人說，你是想問我借手機？我說，對，對。我感覺我快要成功了。中年女人的臉突然冷了下來，說，小伙子，你做什么不好，偏要做騙子。你看你就不能做點正當?shù)幕顑簡幔课毅读?，我說，阿姨，我，我沒有，我是真的忘帶手機了……中年女人一臉苦口婆心的樣兒，說，小伙子，阿姨不能借手機給你害你，阿姨也不會報警，你還是走吧。我說，阿姨，我……我發(fā)覺我又被打回來了。

連續(xù)兩次的失敗，這不得不讓我沮喪起來，借個手機，真這么難嗎？

我又走了段路，尋求我最后一個機會。到下班時間了。馬路上的人，不知不覺多了起來。

在一個十字路口，我看到了我新的目標，一個長得無限溫婉甜美的女孩子。女孩子低著頭正看著手機，嘴角掛起一縷甜甜的笑，是不是在和男朋友互發(fā)微信?。窟@樣的女孩子，應該沒問題吧。

我走近了她，我說，你好。女孩子聽到聲音，抬起了頭，說，你好。我說，你能幫我一個忙嗎？我在這邊約了一個人，但他遲遲沒來，我本想給他打電話問問的，可突然發(fā)現(xiàn)手機忘帶了。我說著話，眼神已落在了女孩手里的手機上。女孩看著我，說，對不起，我有男朋友了。我苦笑著解釋，我說，我，我問你借手機沒別的意思，我真著急打一個電話。女孩子溫柔的眼神，看來再說上兩句，就成了。不過，女孩子忽然把手機塞進了隨身的挎包，這讓我吃驚。女孩子說，對不起，我不能借給你。我還在努力，我說，求你了，我會馬上還給你的。女孩子依然搖頭。我還想說什么，有只手重重拍我的肩膀，是一個比我高半個頭的男孩子。男孩子一臉虎視眈眈，說，哥們，你和我女朋友聊什么呢！我想，我輸了。

一個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小伙子，手機，我借給你。我轉過身，那里，竟是一個拄著拐杖的盲人。盲人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朝我的方向遞過來……

晚上，在報社旁的一家飯店，我和哥們點了菜，又要了酒。我們吃菜喝酒聊著天，我說，要是我能先找到那個盲人，我就贏了。我又說，為什么看不見的人反而比看得見的人愿意借出手機呢？哥們說，因為看得見的人，看得太多了。哥們又說，這么說吧，要是在馬路上，一個陌生人無緣無故地問你借手機，你借是不借？我說，我……我想說借，忽然發(fā)覺自己底氣有些不足。

那一晚，我酒喝多了，不停地揉著自己的眼睛，揉到生疼。

特邀編輯/浦建明

插 圖/魯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