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盈彧
玉璇璣的《楊花雪》來自山水之間,沒有過多豪情壯語,也容不下刀光劍影的江湖。它就像一泓清泉,穿過葳蕤草木,化作素箋上清澈的詞句。我對玉璇璣并不了解,只是覺得,他婉轉(zhuǎn)的戲腔使整首歌在清秀之余多了幾分典雅。
每次聽到這首歌,我的腦海中都會浮現(xiàn)一位錦衣公子。他剛讀罷詩書,在小園中款步而游,欣賞著似雪的楊花。我覺得,無論是獨善其身還是胸懷天下,悠然自若都是一種難得的氣度,是看盡萬水千山后落筆窗前的坦蕩,也是滄海桑田時守得初心的驕傲。
在這首歌中,我最愛的便是那句“楊花雪,一年年煙花三月,誰踏歌而行,把山水都唱得婉約”。歲月更迭,流年往復,時間讓誰與誰相遇,又教何人兩相分離,都再尋常不過。想起李白的“煙花三月下?lián)P州”,也許在那艘小船里,隱匿的不是人生的跌宕起伏,也非驀然回首時的剎那心動,而是一種淺淡和悠然。以山為聘、以水為媒,此番離去,是分別亦是啟程,不論等在前方的是佳釀千盅還是荊棘幾重,都挽留不得。
在李白的詩里,黃鶴樓旁,花氣如煙,仿佛要將一世的美好都纏繞其間。我第一次見到將楊花喻作飛雪,還是在蘇軾的詞中。蘇軾是豪放派詞人,我卻偏愛他的婉約詞。在《少年游》中,他曾言:“去年相送,余杭門外,飛雪似楊花。今年春盡,楊花似雪,猶不見還家?!睋?jù)載,這首詞作于宋神宗熙寧七年,潤州有難,詞人便在此處賑濟災民,半年未能歸家。詞中,蘇軾假托女子之口,憶起去年門外的飄雪,紛紛揚揚如三月飛絮。相聚生暖情,就連漫天飛雪也好似帶著陽春的暖意。如今他身在異鄉(xiāng),那春日飄飛的楊花卻如雪般寒冷。
總覺得蘇軾是喜愛楊花的,他提及楊花的詞大都很美,其中也包括我最喜歡的那首《水龍吟·次韻章質(zhì)夫楊花詞》。在這首詞中,他將春色三分,二分給了塵土,一分給了流水,而那彌漫在空中的楊花,也成了離人的眼淚,落在白宣上,惹得一片嗟嘆。至此,我方知曉,原來那個高唱“大江東去”的錚錚男兒,也有如此細膩的溫情。
這首《楊花雪》中,有紙傘、紅藥、渡口、輕舟,也有等在記憶中的裊娜女子。每次聽到這首歌,我都會想到很多景象:那身著錦服的少年款步于山水中,一曲清歌讓草木都懂了悲歡;在那春江夜色中,樓上的女子和明月遙相對望,弄弦作歌,好似有了知音。
在悠揚清澈的曲調(diào)中,仿佛每年三月都是一場盛宴,有突如其來的歡聚,亦有錘煉自我的遠行。那片片楊花踏著正濃的春色,帶著盛唐的風、宋初的雨,穿越千年來到近前,和我們說些婉約動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