廈門大學(xué)附中八年一班 陳炫齊
阿蘭媽媽
廈門大學(xué)附中八年一班 陳炫齊
爺爺奶奶過世早,每次聽人家講起,我就越越委屈,向媽媽哭訴不平。媽媽總說,你有那多姑姑,那么多媽媽,其他小朋友沒有呢!
數(shù)來,我確有三個媽。親媽、干媽、阿蘭媽媽。
大概一歲半,媽媽拉起我的手,交到阿蘭媽媽手中。熟人介紹,說“阿蘭是個好保姆”。
因為家中沒有老人,爸爸媽媽又得上班。我開始了兩點一線的生活。不是把阿蘭媽媽請到家里,是把我送到她家去,每天晚上接回家。
阿蘭媽媽住在一棟老式套房里,一條曾經(jīng)繁華的老路上。一樓停車,一排單車列著,齊卻不整,被揚(yáng)塵厚厚蓋住,不見天日,黯淡無光。
車庫隔壁開面店。門口擺了一個曾比我高的鐵皮垃圾桶。桶邊拴著一條大狼狗。不知胖瘦,高矮,也不知道什么顏色。這些雜碎事,是阿蘭媽媽前些年告訴我的。
我非常怕狗。恰恰這條大狼狗,特別喜歡小孩,見了我就扯著繩子撲過來。雖是好意,我受不起,只嚎啕大哭,作回禮。之前阿蘭媽媽和面店老板交情甚好,為了我這小破孩,街坊都稱厚道的阿蘭媽媽幾次與老板起爭執(zhí)。這我自然不知曉——阿蘭媽媽是那么溫柔。那會兒,我該在樓上玩吧。反正,那大狼狗后來就不再見了。
上回去探望阿蘭媽媽,面店老板竟認(rèn)出我來,驚呼出聲,親自撈了碗本底面請我吃。他說啊,阿蘭是真會帶孩子。一共帶了仨,一個是她兒子,一個是你,再一個,就是她小孫女了??此髢鹤?,大學(xué)不錯吧?單位不錯吧?還特孝順!你啊,也靈氣十足的!
阿蘭媽媽竟有孫女了!我也驚呼出聲。媽媽說,沒什么不對呀,阿蘭媽媽都半百啦——
大人好像都叫阿蘭媽媽“阿蘭”,但我們家,都隨我叫“阿蘭媽媽”。我一共有過三個阿姨,第一個是阿蘭媽媽,另外兩個,一個叫什么鳳阿姨,另一個真是一點兒記不清。說來也怪,年齡最小時遇的人,記得卻最牢;大了,反而什么也不知道。
匆匆準(zhǔn)備了紅包,上樓。
樓道怎么這么窄,我張開雙手,明明夠不到呀;扶梯怎么這么矮,踮腳也是碰不到啊。鐵門怎么這么舊——開了。
發(fā)簪與時不俱進(jìn),鬢角兩個小夾子。阿蘭媽媽!
腳想邁進(jìn)門,霎時觸了電抽回來。哈,果然沒變,屋里還是干凈利落。白瓷磚上沒有糖掉在地上留下的痕跡,也沒有成堆的玩具——從小,阿蘭媽媽明令禁止,教我自己擦干凈弄臟的地板,收好倒出來的玩具。
要換鞋噢!阿蘭媽媽打開鞋柜。頂層的角落擺著一雙粉色沒有我手掌大的小皮鞋。
還記得嗎?這是你第一次到媽媽家來,送給我的。太可愛了!上次收拾屋子,把它洗了洗,擺這兒來了,留個念想。
鞋柜上一口大擺鐘。鐘慵懶而忠誠,唱著陳年老調(diào)。嘀,嗒!嘀——嗒!一下不多一下不少。是阿蘭媽媽蹲在我身邊,指著大擺鐘,教我什么是時間吧。
擺鐘旁的小箱子,滿是玩具嗎?阿蘭媽媽的小孫女,像我一樣吃力地、認(rèn)真地、踮起腳,一件一件把玩具送進(jìn)箱子里嗎?
屏風(fēng)后面是廚房吧。那曾經(jīng)偷偷溜進(jìn)廚房找東西吃的小家伙這么高了,老冰箱還在嗎?
水池里還有一只大烏龜嗎?你受傷的殼長好了嗎?瘦瘦的四條腿長肉了嗎?你還喜歡和我一起爬到陽臺上曬肚皮嗎?
陽臺上楊桃樹長高了嗎?播下的蜜柚籽開花了嗎?仙人掌一樣的火龍果真的結(jié)果了嗎?好高好高的紫薇花,現(xiàn)在還比我高嗎?
阿蘭媽媽用食指勾起我的手,像小侄子只拉我的一根手指頭那樣。我坐在她身邊,不安分地四處亂探。乖乖看著她燙茶杯、濾茶水。笑嘻嘻地聽阿蘭媽媽講起,我的種種糗事。
“奶奶——”一聲稚嫩,劃過我走向過去的獨(dú)木橋。
你阿龍爸爸回來了!阿蘭媽媽起身開門,捧起小女孩的臉蛋,用力一吻。
阿蘭媽媽的丈夫,我管他叫阿龍爸爸,牽著小孫女。我下意識喊出聲“阿龍爸爸——”目光與小女孩交織錯亂,一時我竟不知,該叫她妹妹嗎?
“豆豆,快叫小姑姑!”恍惚間,小妹妹甜甜喚了我一聲,“姑姑——”大人們的笑顏間,我唯唯諾諾,應(yīng),“啊?!?/p>
臨走,阿蘭媽媽緊攥我的手,老繭在手心摩挲。阿蘭媽媽又盈眶,門閂久久不上。
“齊,在外面要是受了委屈,回家跟阿蘭媽媽講,媽媽替你出氣!”
“齊,這里永遠(yuǎn)是你的家,啊?!?/p>
嗯——
點評:
有感而發(fā),細(xì)節(jié)記敘鋪天蓋地,絕不使用多余的修辭、做作的長句;在時間的伸縮中交代往昔故事,成長就是深情的理解和升華。指導(dǎo)老師:郭培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