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片《蟻人》的陌生化創(chuàng)作策略

賈 澎

(邢臺廣播電視大學，河北 邢臺 054000)

基于漫威超級英雄漫畫改編的系列電影《X戰(zhàn)警》和《蜘蛛俠》，橫掃全球數(shù)十億美元票房，卻只為漫威公司帶來不足一億美元的票房分賬。于是從2008年開始，漫威公司基于已有的超級英雄漫畫資源，開始打造屬于自己的超級英雄系列電影。漫威將其創(chuàng)作的超級英雄電影都設定在同一個平行時空當中，不同的超級英雄都各自關(guān)聯(lián)、互相往來，彼此形成一個錯綜復雜、相互交織的人物關(guān)系網(wǎng)絡。

科幻片《蟻人》作為漫威電影宇宙第二階段的收官之作，將漫威動畫中著名的非典型超級英雄蟻人影像化，完整了漫威電影宇宙第二階段——新世界開啟的敘事結(jié)構(gòu)。然而，漫威動畫人物蟻人的電影拍攝卻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孕育過程。早在20世紀80年代，斯坦·李(Stan Lee)就打算將蟻人改編成電影，但是在多方面條件的制約下《蟻人》的電影拍攝計劃被一再擱置，直到2014年《蟻人》才正式開拍。漫威影業(yè)打造的科幻片《蟻人》并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超級英雄電影，相對于蜘蛛俠、X戰(zhàn)警、綠巨人、美國隊長等超級英雄而言，蟻人與其無論在體形或戰(zhàn)斗方式上都有著巨大的差別。相對于漫威電影宇宙的其他電影，電影《蟻人》更為徹底地應用了陌生化創(chuàng)作策略，從敘事內(nèi)容、角色塑造、視覺體驗和情感體驗等方面給觀眾協(xié)調(diào)一致的陌生感和驚奇感，使該片明確地區(qū)分于其他科幻片。

一、陌生化敘事策略

科幻電影主要通過陌生化創(chuàng)作給予觀眾新奇的感官體驗，讓觀眾沉浸于奇觀化的視聽空間中，進一步對影片的內(nèi)容和主題產(chǎn)生心理認同和共鳴。21世紀科技的跨越式進步，讓20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眾多經(jīng)典科幻電影都成為現(xiàn)實，曾經(jīng)的科幻片中探討的前沿技術(shù)和未來科技都在21世紀社會逐步實現(xiàn)。觀眾對于科幻片的審美品位也隨著科幻電影的發(fā)展而逐漸提高，觀眾早已不能滿足重復劇情內(nèi)容和人物形象，而是期待科幻電影以更新奇的陌生化視野呈現(xiàn)人類未知的世界。

在漫威電影宇宙的第一階段完成以后，綠巨人、鋼鐵俠、雷神、美國隊長等超級英雄形象悉數(shù)登場，漫威超級英雄人物關(guān)系圖譜已完成一個階段的構(gòu)建?！断伻恕肥锹?962年1月在第27期《驚奇故事》開始連載的漫畫，與其他超級英雄人物不同的是，蟻人并沒有健美的身體和帥氣的外形，而是能夠縮小成為如螞蟻般大小且能夠控制螞蟻的“迷你”超級英雄。漫威電影宇宙第二階段以《蟻人》作為結(jié)尾，一方面完整了漫威超級英雄動畫的人物圖譜，另一方面也拓展了漫威電影宇宙的多元化特征。

《蟻人》的電影改編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一再延遲，直到“漫威電影宇宙”計劃啟動，《蟻人》的電影拍攝計劃才算真正開始實施?？缡兰o的電影改編使《蟻人》的電影敘事并不能沿用改編計劃之初的思路，作為漫威電影宇宙第二階段的完結(jié)篇，電影《蟻人》既要在敘事上改寫出新意，同時也要將《蟻人》的敘事納入其他超級英雄電影的范疇。因此，導演佩頓·里德將敘事焦點集中在蟻人二代的身上，將故事核心集中在“皮姆粒子”技術(shù)(即蟻人技術(shù))的爭斗上，代表和平、正義的蟻人一代與蟻人二代，代表暴力、邪惡的變種蟻人——黃蜂戰(zhàn)士，正義一方對邪惡一方的技術(shù)竊取與毀滅，也正牽扯出電影隱含在故事中的科技異化主題：越是先進的科技越是呈現(xiàn)出“雙刃劍”的特征，如善加利用則會造福人類，如在金錢和權(quán)力的邪惡力量作用下，這種先進的科技也會成為最致命的武器。

因此，陌生化敘事策略在電影《蟻人》中生成了一個觀眾不曾涉獵和想象過的陌生空間。生化學家漢克·皮姆博士對于“皮姆粒子”科技的闡述，皮姆博士通過高科技對于不同種類的螞蟻的操控，以及皮姆博士帶領斯科特與曾經(jīng)的助手達倫的較量，共同構(gòu)筑了一個陌生化的敘事空間，使電影《蟻人》以鮮明的個性區(qū)別于眾多漫威超級英雄電影。

二、陌生化角色塑造

蟻人并沒有鋼鐵俠、綠巨人、雷神和美國隊長的絕對強大的超能力，蟻人憑借自身大小的隨意變化，以強大的靈活度和對螞蟻的控制力巧妙取勝。蟻人雖然位居復仇者聯(lián)盟之列，但是被看作二線候補隊員存在，主要為一線隊員提供技術(shù)支持服務。因此，蟻人與以往大銀幕中常見的超級英雄不同，他有著自己獨特的技能和鮮明的個性，對于觀眾來說，蟻人是一個全新的超級英雄形象。

陌生化的角色塑造也就成為《蟻人》電影版的主要創(chuàng)作方向。但是，漢克·皮姆博士的“黑歷史”和性格的陰暗面并不適合《蟻人》的主流電影改編，過于陰暗和負面的人物形象不利于該片作為一部主流好萊塢商業(yè)片的市場化。因此，電影改編主要集中在對于蟻人二代——斯科特·朗的形象塑造上，對于漢克·皮姆博士則虛化為蟻人項目的靈魂人物。

超級英雄蟻人的陌生化角色塑造，意味著該片的角色選取和設定要與傳統(tǒng)的超級英雄人物設定相反，違背傳統(tǒng)的選角模式。蟻人二代斯科特·朗是個技能超群的盜賊，刑滿釋放的他為了能夠與女兒團聚、洗心革面，希望重新開始新的生活，而社會并不接受他曾經(jīng)坐牢的前科，他不斷地被辭退、不斷地尋找新的工作。斯科特始終沒能回歸正常生活的軌道，無法負擔贍養(yǎng)費的現(xiàn)狀也導致他無法與女兒相見。斯科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被社會邊緣化的小人物，他沒有能力掌控自己的生活。

漢克·皮姆博士設計斯科特盜取了自己的蟻人戰(zhàn)衣，并誘導斯科特加入了自己破壞黃蜂戰(zhàn)士項目的計劃，承諾斯科特如果能夠順利完成計劃，則幫助他與女兒團圓。因此，斯科特自始至終都是一名“盜賊”，這個不被社會接納的身份，在蟻人外衣的包裹下卻讓他成了一名超級英雄。斯科特并不是一名傳統(tǒng)意義上的超級英雄，他的盜賊身份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超級英雄形象——擁有正當職業(yè)的平凡人相距甚遠，甚至在影片中他始終是一名盜賊，雖然他在漢克·皮姆博士的指導下成為蟻人二代，但是這種身份是不能被社會大眾接受的，為了隱藏這種亦正亦邪的危險科技，斯科特只能成為一名不具名的超級英雄。

超級英雄蟻人給觀眾帶來的陌生感和新奇感，消解了超級英雄“高大全”的完美形象，為漫威超級英雄定義增加了新的注腳。斯科特的這種既有社會邊緣化小人物的身份性格特征，又兼具超級英雄的智慧和勇敢，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也正是吸引觀眾的原因。

三、陌生化視覺空間

從《X戰(zhàn)警》和《蜘蛛俠》，到《鋼鐵俠》《雷神》和《美國隊長》等漫威超級英雄電影，被立體化的二維漫畫主要滿足的仍然是觀眾的視覺獵奇心理。當今的超級英雄科幻片主要的藝術(shù)特征是奇觀化的視覺效果，在3D、IMAX成為電影院線主流屏幕時，這種奇觀化的視覺效果也就成了觀眾爭相消費的對象。無論漫威動畫《蟻人》的故事內(nèi)容改編和人物形象塑造得如何成功，如果失去了強有力的視覺特效的支撐，這部電影同樣無法成為一部成功的好萊塢商業(yè)大片。

蟻人帶領觀眾來到了不一樣的奇觀化影像世界，在縮小如螞蟻一般的蟻人的視野中，世間萬物都被放大，甚至人們?nèi)庋劭床灰姷幕覊m在蟻人的眼中也清晰可見。蟻人的形體轉(zhuǎn)化帶來的視角變化和視覺反差，構(gòu)建了《蟻人》的奇觀化影像世界，但是這個反差中的影像世界與1989年出品的好萊塢電影《親愛的，我把孩子變小了》(Honey,IShrunktheKids)如出一轍，這也正是當年漫威漫畫《蟻人》的電影改編一再被擱置的主要原因：相同的視覺體驗違背了好萊塢商業(yè)電影的制片原則，同期上映無疑是對觀眾和市場的蔑視，如果《蟻人》在同時期上映無疑成功的機會十分渺茫。

電影《蟻人》并沒有將視覺奇觀局限在蟻人縮小身體后放大的世界，蟻人戰(zhàn)斗制勝的主要技能是在身體的放大與縮小之間，聲東擊西地不斷給予敵人打擊，最終將敵人擊敗。蟻人戰(zhàn)斗的過程也成為影片主要的視覺奇觀表現(xiàn)方式，尤其是在蟻人身體不斷放大和縮小的過程中，觀眾的視野范圍也隨之變化，從整體到局部，從全面到細微，視覺空間的放大和縮小提供給觀眾前所未有的感官體驗，這也是影片《蟻人》在視覺空間的陌生化處理上的獨到之處。

此外，蟻人斯科特控制不同種類的螞蟻，帶領螞蟻大軍作戰(zhàn)的場景也是影片構(gòu)建奇觀化、陌生化視覺空間的重點。片中的大量螞蟻能夠在電磁波的控制下完成斯科特的指令，當斯科特騎著長有翅膀的木工蟻四處飛行時，一個相對于蜘蛛俠更為自由和舒展的穿梭視覺空間呈現(xiàn)在觀眾面前，螞蟻的渺小讓斯科特無孔不入，隨即也帶領觀眾的視野能夠抵達任何地方。隨機移動的靈活視角給觀眾帶來的新奇感和獵奇感，都是以往的超級英雄電影不曾具有的。

四、陌生化情感體驗

《蟻人》并未延續(xù)傳統(tǒng)超級英雄電影未完待續(xù)的拯救人類敘事模式，而是將敘事的重點落在蟻人斯科特如何重新成為女兒心中的英雄這一問題上。影片自始至終都沒有將情感表達和共鳴擴大到全人類的范疇，這種英雄情感被私有化、個人化。

漢克·皮姆博士與女兒霍普之間的誤解和情感疏離，凱西在成人的閑言碎語中對于父親斯科特的不解，兩對父女之間的情感都需要重新修復，而各自的父親形象也需要重新樹立?！断伻恕菲髨D以父女之間的情感以及父親之于女兒的英雄形象展開主題，以小眾情感為中心輻射全人類的共同情感，而并非局限在傳統(tǒng)的超級英雄電影或漫威電影宇宙固定表述的內(nèi)容上。

同時，影片通過小人物的英雄式轉(zhuǎn)型對社會大眾對刑滿釋放人員的偏見和誤解做出了諷刺和批判。出獄后的斯科特本想利用電氣工程專業(yè)謀生、展開新生活，但是回歸社會的他始終被社會排擠，無法重新融入社會當中。在皮姆博士的引導下，斯科特也同樣相信自己唯有穿上蟻人戰(zhàn)袍，成為“他者”，才能夠重獲新生。于是，斯科特擁有了從前沒有的力量，成功消滅了達倫和他發(fā)明的黃蜂戰(zhàn)衣，斯科特的英勇與警察的軟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最終獲得了女兒凱西以及警察的認可也是對大眾價值觀的極大諷刺。

影片《蟻人》構(gòu)建的情感空間對觀眾來說，既熟悉又陌生，這種反常規(guī)超級英雄情感表達，更加人性化和通俗化，軟化了拯救人類的主題，將影片的主題回歸純粹和真實，觀眾能夠在影片細膩的情感表達中收獲滿滿的共鳴和感動。

五、結(jié) 語

科幻片《蟻人》是漫威電影宇宙第二階段中的最后一部，也是最特殊的一部作品。該片對傳統(tǒng)漫威超級英雄電影的顛覆與創(chuàng)新，都讓該片在滿足了觀眾對奇觀化感官刺激消費的同時，也完成了該片別具一格的主題闡釋?！断伻恕穼⑶楦谢貧w個人，消解了大規(guī)格的拯救全人類主題，貼近了觀眾的情感和生活，賦予了漫威超級英雄電影更為多元化的精神內(nèi)涵。電影《蟻人》無論在視覺空間還是情感空間的建構(gòu)，抑或是反傳統(tǒng)英雄人物的打造上，都明確區(qū)別于以往拍攝的同類電影，也正因《蟻人》的陌生化改編策略和創(chuàng)作思想，讓該片在《復仇者聯(lián)盟2：奧創(chuàng)紀元》的14億創(chuàng)紀錄的票房壓力下，依然收入5億票房，獲得了票房和口碑的雙贏，遠超出主創(chuàng)和觀眾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