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談/
記不起從何時開始,父母變得嘮叨,家族中不足與外人道的、村里各種有趣的、莫名其妙的事,反復講。他們講的時候完全意識不到,這些我已經(jīng)如此熟悉了。我每次都假裝這是第一次聽,一如當年做記者時專心聆聽“大人物”們深情的自我剖白。
慢慢的,我有了寫“家族史”和“村史”的沖動。拖了好些年沒寫是因為有所顧慮,怕父母看了我的文字受刺激,怕親人說我造謠并且翻臉。我拿了幾本自己的小說集回去放父母家,兩年了他們也沒翻一下。有時家里來了人,無意中看到我積滿灰塵的書,夸張、虛偽地哇哇贊嘆。父母就說想要就拿去看吧,反正放著也是放著。父親熱衷于讀報,從中央重大政策舉措到軟文廣告,一概不放過,唯獨不看我寫的任何文字。我問他干嗎這樣,他抬頭望天空,說今天可能要下大雨。我問母親同樣的問題,母親要么看著我傻笑,要么說句諸如“你這個傻孩子”之類的話,很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認真看我的小說的親人,可能只有表哥,因為表哥曾表揚我說:“挺好?!蔽业男≌f集《預言》出版后,一位中學同學拿去放在辦公室,我表哥看到了……在此之前,表哥并不知道他的同事是我的同學。
自小對我呵護有加,又讀過很多書的表哥,只給了我“挺好”二字,其他親人就可想而知了。我的意思是說,我寫了什么,寫成怎樣,其實沒有太多人在意,擔心文字會傷害到誰,應屬自作多情。我還有什么好顧忌的?
從2015年起,我以第一人稱寫“我們村那些事”。我十歲起去學校寄宿,對農(nóng)村沒有十分深刻的體驗,但這并不影響與農(nóng)村有關的寫作,父母年深月久的絮叨,已經(jīng)令我刻骨銘心。我一口氣寫了五六個“廣東經(jīng)濟發(fā)達地區(qū)農(nóng)村”的中短篇小說,很順利地全發(fā)表了。這些與農(nóng)村有關的中短篇小說集合在一起,是一部有意思的長篇小說。如果有機會結集出版這部長篇小說,我也算是對父母、對自己,乃至于對我們村,有所交代了。
《是從那時到現(xiàn)在》是我寫過的農(nóng)村題材中,最“重”的,寫完后,我難受了好些天。發(fā)表后,我還未收到樣刊,有人便在微信群里說《西湖》第四期的標題都挺特別的。我打開熱心人發(fā)在群里的目錄,額頭開始滴汗,標題硬生生多了一個“是”字!
我不知這個“是”字是怎樣來的。是責任編輯李璐博士加的嗎?肯定不是,亂添瞎減不是她的作風。是我的筆誤?我還上班時,周末和晚上在家里寫,上班不忙的話就校對和修改。家里的電腦,標題沒有“是”字,辦公電腦上有??墒牵彝耆洸黄鹪?jīng)在標題上加過一個“是”字……我把自己弄糊涂了。
拿到樣刊后,我再看這篇小說,感到非常后悔:這個中篇小說整整消耗了一部長篇小說的素材!幸虧,《中篇小說選刊》慧眼識好文,轉(zhuǎn)載了,算是對我的安慰和鼓勵吧。我寫過的中篇小說不多,兩個巴掌數(shù)得完,能第四次上《中篇小說選刊》,我深感榮幸并對各位編輯老師心存感激。
有些聆聽刻骨銘心
李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