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魯緒剛
落日及其他
陜西◎魯緒剛
收起散落在山巒間的衣袖,以行云流水的腳步,完成最后的歌唱。
來或者去,都不帶一絲塵埃。
色彩是最脆弱的火苗,不用吹它,自己就會在時間里熄滅。
贊美只是一種廉價的商品,過多的購買只能加快生命的墜落。我選擇了沉默,選擇了愛和恨,把記憶撕開。
曾經(jīng)的情感泛濫,讓身體受傷。甚至一路走來,失去了地址和姓名。
仿佛前世的約定,我必須把思想交給土地,讓高貴的孤獨成為一縷輕風,成為眾多目光下無法撿起的虛榮。
顯然,生命可以固守,也可以揮霍,外表只是一個脆弱的圈套。
風中的柳并不像我們曾經(jīng)的夢,隨時間走一圈,又會回到生活的枝條,內(nèi)心還有一層厚厚的冰。
當我躺在熱乎乎的土炕上,突然想起一路走來遇到的失敗、坎坷、迷茫,逐漸變成了身體不可分割的部分,我選擇了在二月醒來選擇了面對命運。
絲綢樣柔軟的春,緩緩呈現(xiàn)出蓓蕾。
風中的柳是柔弱的,也是暴力的,它以熱烈的方式出現(xiàn),又妥協(xié)于并不熱烈的過程,像我動蕩的一生,膽怯,困惑,固執(zhí)。
時間把我們推進三月,抽出蜷縮了一冬的膽怯,與春風握手。
身體上的殘雪,已被故鄉(xiāng)撣凈。煨在火爐上的那壺酒,熱氣騰騰,溫暖著世態(tài)炎涼和一路走來的驚恐。
把手臂伸成枝干,搖曳葉子和風影;
把漸漸僵硬的思想,緩緩舒展。
猶如蓓蕾,猶如露珠,可以穿透厚重的心情和面容多變的天空。
毅力和耐心,已經(jīng)被歲月磨礪得很鋒利,藏得很深的火苗,在靈魂迷失時給我提示和指引,世界殘酷地迫使我們,不能像一棵草一樣,彎著身子活著。
稻香喂養(yǎng)著方言。
季節(jié)或飛鳥紛紛,像不經(jīng)意走出九月的高粱,穿過一棵老樹或一片森林,把時間擊倒。陷進記憶里的事物,用一粒燈光或一根秸稈概括。
風走過一座小橋,坐在河灘上。
河水里洗澡的夕陽,看見一支牧歌牽著一群牛羊,走在河的對面。道路從草叢和亂石里探出頭,尋找著鄉(xiāng)音。
我的親人,把疲憊的身體和節(jié)氣放在鄉(xiāng)村的土炕上,吐氣如蘭。
夢慢慢向一扇扇溫暖的窗戶靠攏,在芬芳中站起。
這是我熟悉的生活,并且沉溺其中。
一只老碗,端出懶洋洋的時間。
幾只稚雞在場院里撿拾漢字,干燥的羽毛上,貼著樹葉和陽光的碎片。
緊挨著土墻站著的人,大多彎著身子,目光里沒有雜念和塵土。
槐樹下,這些把民俗的顏容擺成風景、擺成詩歌的樣子,自然,清新,浪漫。
他們很好地與土地交談、恩愛,花朵一樣凋落,又盛開。
陪我們走在路上的,是方言,是發(fā)黃的照片,是被風拉長了的天空和時間。
想著把思念熬成一劑藥,時間是最好的引子。
不偏不斜,抬起頭,正好就看見羊群高出了落日。
時間被幾只蝴蝶靜止在草尖上。一片葉子,像一只單獨的翅膀,在山坡上緩慢移動把秋天的頭顱按得很低。
一只麻雀在單純的場景里飛出飛進,遍山的高粱此刻卻成了道具。
我也是其中一棵,或者是一句奔放的山歌。我不會迷失于某個情節(jié),也不會把某個情節(jié)帶走。
整個下午,我一直躺在草叢中,沐浴著泥土的芳香,看著天空漸漸傾斜,一遍又一遍地想象著站立起來的角度,會不會正好與世界平衡?
我不想把風中的葉子形容成生活。
曾經(jīng)選擇過逃避、掙扎、迷茫、隨波逐流。我只是把它當作一個夢,還在陽光下醞釀一次次突圍。
歲月是我們隨手扔出的紙,皺巴巴地,蜷伏在路過的某個角落。
日子像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時不時地需要我們?nèi)柡蛞幌?,攙扶一下。我們在云彩下面,雜草一樣興衰。
把憂傷翻出來晾曬,時間是雨天里的咳嗽聲,那么輕。天晴了,看不到一點跡象。
我不是有意,要回避內(nèi)心的感受。那片剛剛遠去的葉子,它留下的空白,找不到一個準確的詞去填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