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 忠 岐
(復旦大學 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上海 200433)
中歐在主權和人權上的規(guī)范偏好
潘 忠 岐
(復旦大學 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上海 200433)
中國和歐洲在主權和人權規(guī)范上存在不同立場,他們不僅在兩個規(guī)范的含義上理解不同,并且在何者更重要以及二者之間關系上觀點相左。中歐在主權-人權光譜上大體分處于兩個極端:歐洲人傾向于認為人權優(yōu)先,中國人認為主權優(yōu)先,但是,這并不一定意味著中國和歐洲肯定在主權和人權問題上發(fā)生沖突。盡管雙方在臺灣、武器禁運、西藏和軍事干預等問題上立場相悖,但在香港、人權對話、第三國危機等事務上卻立場相容。雙方在推動自身規(guī)范議程時并不總是像他們所展現(xiàn)的那樣教條,而是具有很強的靈活性。只有當中國的首要考量是主權,而歐洲的首要考量是人權時,規(guī)范的妥協(xié)才難以達成。
中歐;主權;人權;規(guī)范;立場
主權和人權兩個規(guī)范皆發(fā)端于歐洲,業(yè)已在《聯(lián)合國憲章》中被法律化,也被包括中國在內的大部分國家所社會化,然而,對于這兩個規(guī)范的解讀因國而異、因時而異。正如奧本海默(Lassa Francis L. Oppenheim)一個世紀之前所說,“或許沒有任何一個概念比主權更加具有爭議,毋庸置疑的是,從它被引入社會科學范疇以來,這個概念從來沒有過一個普適性的含義”[1]。他的觀點在當今仍然有效,不僅是主權,人權也體現(xiàn)這個特點。當下,中國和歐洲在對這兩個規(guī)范的理解上鮮有共識[2]。
在主權和人權方面的對立雖然是誤解和緊張的源泉,但卻沒有影響到中歐構建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大局。盡管存在規(guī)范分歧,但中歐都盡力避免雙邊關系發(fā)展由于不同理解而走向停滯,這主要緣于雙方沒有直接的戰(zhàn)略利益沖突。雖然主權和人權規(guī)范在構建雙邊戰(zhàn)略伙伴關系上造成障礙,從而導致政治緊張時有發(fā)生,但是緊密的經濟相互依賴促使中歐在戰(zhàn)略上能夠保持接觸。
考慮到歐洲熱衷于推動人權和民主,缺少沖突的戰(zhàn)略利益本身不能解釋為什么歐洲接納中國成為其戰(zhàn)略伙伴之一。為了解釋這一困惑,我們不僅需要了解中歐在主權和人權問題上的分歧有多大①,而且還需要回答以下問題:在主權-人權光譜上中歐分別處于什么位置?中歐在主權和人權問題上什么時候立場相容,什么時候立場相悖?中歐在主權和人權問題上什么時候展現(xiàn)靈活性以及為什么展現(xiàn)靈活性?鑒于歐盟自詡為規(guī)范性力量,對華政策越來越強調規(guī)范維度,甚至把價值觀輸出作為發(fā)展對華關系的主軸,加強對規(guī)范問題的研究無疑將有助于我們更好地處理歐洲的對華規(guī)范外交,并在發(fā)展中歐關系的過程中把握主動。
主權和人權是兩個緊密相關的規(guī)范,但是中國和歐洲在主權和人權關系上存在不同的理解。一些人認為主權和人權是相互排斥的,而另一些人認為二者之間不是對立的。這個爭論可以追溯到18世紀后期Edmund Burke等在國家主權至上和個人權利之間關系上的對立。Edmund Burke認為,國家主權至上,不能讓位于個人權利②,而Thomas Paine則認為個人讓渡主權給政府,并以此換取政府對個人的保護③。在全球化和歐洲一體化背景下這個議題開始重新浮現(xiàn),但是歐洲人的立場開始發(fā)生轉變,認為個人是至上的,甚至于人權是至上的,而中國盡管采用了Thomas Paine的部分立場,但主要采納了Edmund Burke的觀點。如果將主權和人權的關系放在一個光譜中的話,我們會發(fā)現(xiàn)中國和歐洲站在光譜的兩端。當歐洲人認為人權優(yōu)先,將主權視為對人權的不利因素時,中國人認為主權優(yōu)先,強調為了主權可以犧牲人權。歐洲人嘗試引入一個“新主權”的概念,認為主權是可以被侵犯的,如果一國人權狀況出現(xiàn)問題,則他國可以采取干涉該國內政的方式來解決,而中國堅決捍衛(wèi)“傳統(tǒng)主權”,認為人權是國家內部事務,外國無權干涉[3]。
然而主權和人權都不被孤立看待。歐洲人的主要觀點是人權高于主權。在國內,國家有義務保護人權,因此國家不能為了主權考量限制個人權利。如果國家沒能有效保護人權,個人有權質疑政府的合法性。從歐洲的角度來看,國家主權不是人權的源泉。正如David Hirsh所說,“人權是試圖限制國家主權范圍的工具,確保獨立國家在特定方面沒有權利。國家可能同意保障人權,也可能將各種人權原則或憲章納入到法律體系中,但是國家主權不是人權的來源”[4]。在國外,特別是當人權與主權發(fā)生沖突時,歐洲人將人權置于主權之上。在國家的眾多責任中,保護人權被認為是主要的責任,如果一個國家不愿或不能保護國民免受屠殺、戰(zhàn)爭罪行、種族清洗和人權罪行時,賦予國家主權的傳統(tǒng)不干涉原則將被視為無效。歐洲人經常引用時任聯(lián)合國秘書長安南關于“國家主權不應再被用作嚴重侵犯人權的擋箭牌”[5]的聲明,從而為重新定義主權和采用“保護的責任”原則提供合法性。對于歐洲人來講,保護人權塑造了國家主權的合法性。
中國人從不同角度看待主權和人權之間的關系。與歐洲人截然相反的是,中國人認為國家主權高于個人人權,但是事情遠非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因為中國人普遍認為主權和人權是對立統(tǒng)一的,沒有國家主權,人權狀況很難得到改善,也就是說,國家主權是個人人權的來源。2000年9月江澤民《在聯(lián)合國千年首腦會議上的講話》中強調:“人權領域內的對話與合作,必須在尊重國家主權的基礎上開展,這是保護和促進人權事業(yè)最根本最有效的途徑?!盵6]王立行強調“維護國家的獨立和主權,就是每個國家政府與人民的最高利益。沒有主權,也就談不上人權”[7]。雖然中國人贊同Thomas Paine主權保護人權的觀點,但不同意其認為主權是個人讓渡給國家的觀點,因此,中國人不認為保護人權是國家主權合法性的來源。一方面國家有義務保護人民的人權,另一方面人民也有義務支持國家主權,二者之間是互相補充而非互相對立的。人權狀況在主權的促進下能夠得到最大程度改善,但若二者發(fā)生沖突時,中國人堅持主權優(yōu)先于人權。江澤民強調“始終把國家的主權和安全放在第一位”[8]。從中國角度來看,在主權面臨威脅時人權可以被犧牲,但是在人權面臨威脅時主權不能被犧牲,這不僅適用于國內層面,還適用于國際層面。1991年11月1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fā)表《中國的人權狀況》白皮書指出“尊重國家主權和不干涉內政是公認的國際法準則,適用于國際關系的一切領域,自然也適用于人權問題”④。中國質疑歐洲“保護的責任”原則以及干涉主義的合法性。中國將不干涉作為處理國際關系的基本原則,主張任何國家都沒有權利干涉他國內政,即使是為了保護人權。
作為最權威的公眾態(tài)度調查機構之一——世界價值觀調查(WVS),其統(tǒng)計的數(shù)據在中歐的人權和主權何者優(yōu)先問題上給我們提供了啟示,如在世界價值觀調查第六輪調查(2010~2014年)中,受訪者被要求在以下項目中給出他們的第一優(yōu)先選項:①保持國內秩序;②給人民在政府重大決策上更多發(fā)言權;③控制物價上漲;④保護言論自由。表1為被調查者的目標,如表1所示,受訪的歐洲人在是否將“保護言論自由”作為首選項上差別各異:瑞典的受訪者比例為38.5%,但波蘭的受訪者僅為5.1%,只有2.5%的中國受訪者認為“保護言論自由”是首選。52.1%的中國受訪者選擇“控制物價上漲”(比例最高),27.2%的中國受訪者選擇“保持國內秩序”?!敖o人民在政府重大決策上更多發(fā)言權”作為首選的比例,歐洲受訪者占比高于中國,這也顯示中歐在民主問題上的不同偏好。
表1 被調查者的目標⑤ 單位:%
表2為國家的目標:首選,由表2可見,受訪的歐洲人和中國人中最高比例的偏好都是經濟高速發(fā)展。盡管他們在主權和人權上觀點不一致,但中國和歐洲的受訪者都關心經濟安全。很多歐洲受訪者認為國家最重要的目標是“人民在工作和社區(qū)中有更多發(fā)言權”,德國在該選項上的比例是40.5%,波蘭35.2%,瑞典30.6%,荷蘭24.6%,西班牙20%,而中國在這個比例上是7.9%。形成對比的是,只有很小比例(低于6%)的歐洲受訪者認為“國防能力有保障”是國家最重要的目標,而中國受訪者的比例是22.8%。相比之下,“城市和鄉(xiāng)村更美麗”選項中國受訪者選擇占比高出歐洲受訪者選擇占比沒有這么明顯。如果將“人民在工作和社區(qū)中有更多發(fā)言權”作為受訪者在民主和人權方面偏好的指標,那么“國防能力有保障”則是對保護主權強烈信念的體現(xiàn)。由此可見,歐洲人傾向于人權高于主權的觀點,中國人更傾向于主權高于人權的觀點。
表2 國家的目標:首選⑥ 單位:%
表3為誰應該決定:人權,由表3可見,來自德國、意大利、西班牙和瑞典的受訪者,普遍傾向于選擇通過聯(lián)合國途徑解決人權問題。波蘭受訪者在該選項上的比例相對較小(41.1%),而中國受訪者在該選項上的比例非常低,僅為18.8%。34.7%的中國受訪者認為本國政府是人權的最終決定者,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有41.8%的中國受訪者回答“不知道”。我們很難推測如果這些不確定的回答變?yōu)榇_定后,各個選項比例會變動成什么樣子。顯然,中國人更傾向于選擇自己的政府決定人權問題,而歐洲人更傾向于讓聯(lián)合國發(fā)揮核心作用。
表3 誰應該決定:人權⑦ 單位:%
很難想象中歐在主權和人權問題上可以立場相容。盡管在政治話語中使用同樣的主權和人權規(guī)范,但是他們在政治價值觀上具有明顯差異。中歐在主權、人權和雙邊關系的認知以及外交政策的規(guī)范維度上分歧明顯,甚至存在沖突。盡管如此,這并不意味著中歐在主權原則上沒有任何共識。比如,中歐都認為,每個國家的主權均應得到尊重,每個國家都有義務保障民眾的人權,聯(lián)合國是國家主權和人權不可或缺的“衛(wèi)士”。中歐在規(guī)范上的教條主義較為突出,但是當處理主權和人權問題出現(xiàn)兩難時,中歐開始逐漸采用實用主義的方式來化解。當一個議題不被中國視為主權問題,或不被歐洲視為人權問題,抑或是這些擔憂被有效解決時,中歐通常能夠找到某種方式進行合作或至少互相幫襯。在雙邊和多邊層面有很多案例說明中歐在主權和人權問題上有時立場相容,有時立場相悖。
(一)立場相悖
(1)臺灣問題。在中歐關系中,臺灣問題長期以來都是一個敏感話題。臺灣問題對于中國人來說是一個主權問題,因此中國把“一個中國原則”視為發(fā)展中歐關系的一個重要政治基石。2014年發(fā)表的《深化互利共贏的中歐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中國對歐盟政策文件》中,明確歐盟及其成員國不與臺灣當局進行任何形式的官方往來或簽署任何官方協(xié)議,要求歐盟及其成員國不支持臺灣加入僅限主權國家參加的國際組織,要求歐盟及其成員國不售臺灣武器⑧。歐盟接受中國對臺灣主權要求的合法性,承諾遵守“一個中國政策”(有別于“一個中國原則”),反對臺灣就以“臺灣”名義加入聯(lián)合國舉行全民公投。然而,歐洲總體上把臺灣問題視為一種安全隱患,所以,他們要求中國在解決兩岸爭端問題上承諾放棄使用武力,他們譴責中國通過《反分裂國家法》,他們還以維持臺海兩岸軍事平衡為由向臺灣出售武器。對此,中國深表不滿,認為其嚴重干涉中國內政。中國在從主權角度進行政策辯護的同時,卻在試圖贏得歐洲支持中國統(tǒng)一大業(yè)方面受挫。對于中國來說,對歐洲一體化的支持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這主要是由于歐洲人在兩岸關系問題上通常追隨美國的政策和路線(雖然臺灣問題對中歐關系的影響沒有對中美關系的影響那么大)。
(2)武器禁運問題。中歐關系的另一障礙——歐洲對華武器禁運——是歐洲人從人權角度發(fā)起和維持的。1989年,歐洲理事會在馬德里召開會議,施行包括對華武器禁運在內的七項措施,以期“要求中國政府尊重人權”。雖然歐盟曾嘗試于2004年和2005年解除對華武器禁運,但是磋商不斷拖延,無果而終。雖然美國的壓力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9],但是人權擔憂是歐洲維持對華武器禁運的更重要考量。更嚴重的是,從中國的角度來看,歐盟不僅沒有解除對華武器禁運,而且通過引入一個“工具箱”(tool box)加強了1998年《歐盟武器出口行為準則》的效力。歐盟委員會于2006年召開的涉及中歐關系的會議中提出,歐盟根據中國人權改善情況、海峽兩岸關系以及中國軍費支出透明度改善情況等三方面評估是否解除對華武器禁運[10]。雖然從歐洲的角度看對華武器禁運體現(xiàn)了人權考量,但是對于中國來說武器禁運與人權沒有任何聯(lián)系,只能突顯歐洲對于中國的政治“歧視”。對于中國來說,一方面歐盟虛偽地維持對華武器禁運,另一方面歐盟一些成員國卻保持對臺灣出售武器,因此,中國要求“歐盟應早日解除對華軍售禁令”⑧。由此可見,對華武器禁運問題是中歐構建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一大障礙。
(3)西藏問題。中歐關系中最具爭議的問題之一當屬西藏問題。中國視其為主權問題,而歐洲視其為人權問題。中國把西藏問題界定為危及中國領土完整的主權問題,但歐洲人卻對西藏問題持與中國相反的看法,傾向于把西藏問題界定為人權問題。盡管他們并不挑戰(zhàn)中國對西藏的主權地位,英國政府甚至放棄了在西藏問題上的長期立場,于2008年10月最終承認中國對西藏擁有完全主權,但歐洲人辯稱,中國應該進一步改善西藏的人權狀況,以便為其主權地位提供合法性。他們從人權的角度對中國處理西藏事務的做法提出了尖銳、惡毒的抨擊,特別是2008年的拉薩“3·14”事件將西藏問題推到了風口浪尖。結果,中國指責歐盟及其成員國以人權名義干涉中國內政,破壞中國主權獨立,并利用達賴喇嘛的分裂主義阻撓中國和平崛起。歐洲人則譴責中國以主權為借口損害藏人人權,破壞西藏獨特文化,并離間歐洲團結。
在西藏問題中,主權-人權光譜的不同位置使中歐關系于2008年陷入歷史性低谷。歐洲人對西藏騷亂作出的反應是,公開譴責北京的政策,出臺各種譴責性的議會決議,試圖抵制北京奧運會,不顧中國的反對和警告高調接受達賴竄訪。這一切給中國人留下的印象是,歐洲不尊重中國的主權。作為回應,中國人抵制法國家樂福連鎖超市,推遲原定2008年12月在法國舉行的第十一次中歐領導人會晤,2009年1~2月溫家寶對歐洲多國的訪問將法國排除在外。反過來,歐洲人深感難堪,認為其主權沒有得到中國的尊重。中歐之間的相互認知和形象在部分程度上由于西藏問題而經歷了一次大幅度下滑⑨。根據英國廣播公司全球服務部的民意調查以及國際民意調查機構環(huán)球掃描公司的相應分析,歐洲人對中國的總體態(tài)度(主要是好感度,并非針對任何具體問題)在2008年變得更為消極:對中國持否定態(tài)度的人在法國從46%增加到70%,意大利從50%增加到68%,德國從59%增加到69%,西班牙從32%增加到54%。中國人對歐盟作為一個整體的態(tài)度也變得更為消極:對歐盟持否定觀點的中國人從16%增加到28%,對法國持肯定看法的中國人從64%減少到44%⑩。
(4)軍事干預問題。主權觀和人權觀分歧不僅體現(xiàn)在雙邊領域,在國際事務中,當中國援引主權規(guī)范和不干涉原則以及歐洲援引人權規(guī)范和“保護的責任”原則時,中歐分歧突顯,這在科索沃、利比亞和敘利亞案例中非常明顯。歐洲國家認為1999年科索沃危機是一場人道主義災難,因此支持北約在未得到聯(lián)合國安理會授權的情況下進行軍事干涉。中國反對對于塞爾維亞內政的國際干涉,并且從一開始就聲明會投票否決任何可能授權在巴爾干地區(qū)軍事干涉的聯(lián)合國決議。雖然無法阻止北約的軍事襲擊,但是中國堅守不干涉的原則。當2011年利比亞危機爆發(fā)時,歐洲國家訴諸“保護的責任”原則來合法化其軍事和人道主義行動。中國起初沒有反對聯(lián)合國于2011年3月起草的關于在利比亞設立禁飛區(qū)的第1973號決議,但當北約的軍事入侵威脅到利比亞政府的存亡時,中國開始基于不干涉原則譴責國際干預行為。在敘利亞問題上,歐盟采取與在利比亞類似的人道主義干涉措施,雖然一開始沒有考慮軍事干涉,而中國與俄羅斯都期待在敘利亞形成一個多邊調停,連續(xù)三次否決西方國家于2011年10月、2012年2月和8月起草的威脅阿薩德政權的聯(lián)合國決議。
(二)立場相容
中歐在主權和人權事務中也存在一些共識,在雙邊層面,香港回歸和人權對話是中歐合作共進的兩個典型案例。
(1)香港回歸。香港回歸從中國角度來看絕對是一個主權問題,而從英國角度來看主權問題卻僅占很小一部分,這是由于英國考慮更多的是延長租借期的可能性和香港回歸后與香港的持續(xù)聯(lián)系問題。在1842年《南京條約》和1860年《北京條約》中,中國被迫割讓香港島和九龍半島界限街以南地區(qū)給英國。1898年英國又強迫中國租借九龍半島其他地區(qū)(所謂“新界”),租期直到1997年。在香港回歸中英談判伊始,中國在對香港擁有主權以及要求歸還香港全部領土的問題上就采取不妥協(xié)的立場。鄧小平告訴英國“主權問題不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11]。在主權問題上沒有妥協(xié)的余地。只有當割讓地和租界地被英國承認是中國領土后,談判才可以繼續(xù),而妥協(xié)才可以達成。中國的妥協(xié)體現(xiàn)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lián)合王國政府關于香港問題的聯(lián)合聲明》中:規(guī)定香港特別行政區(qū)成立后不實行社會主義的制度和政策,保持香港原有的資本主義制度和生活方式,50年不變。由于中國在香港的主權問題已經成功解決,香港回歸平穩(wěn)進行,為中英在主權問題中的合作提供了很好的先例。
(2)人權對話。中歐人權對話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中歐共同努力解決敏感問題的方式。歐洲非常重視人權對話,中國也不例外。從歐洲角度來看,同中國開展持續(xù)的雙邊人權對話可以有效溝通和減少分歧,同時對話也充分反映歐洲將人權作為對華外交政策基石的努力。中國也不將人權對話視為對主權的干涉,盡管中國有時引用不干涉原則反擊歐洲國家在人權問題上對中國的責難。雖然歐盟極力想將人權問題作為主流問題納入包括年度峰會在內的多層次政治對話之中,中國卻認為中歐人權對話是雙邊在人權問題上交流與合作的最佳平臺。至少從目前來看,雙方都非常珍視人權對話這一平臺。習近平于2014年訪問比利時期間,中歐發(fā)表聯(lián)合聲明強調“促進和保護人權的重要性”,同時“同意在平等和相互尊重的基礎上深化雙邊和國際人權事務交流,并在協(xié)商一致的關鍵和重點領域通過建設性的討論加強人權對話”[12]。2014年《深化互利共贏的中歐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中國對歐盟政策文件》也確認,“中方愿在相互尊重和不干涉內政原則的基礎上同歐盟繼續(xù)進行人權對話”⑧。
在多邊和全球事務上,中歐有時也會加強合作和相互幫助來應對第三方的危機,例如在伊朗、索馬里和蘇丹問題以及在應對全球金融危機上。中國和歐盟已經在阻止伊朗核計劃方面進行了卓有成效的合作,盡管當歐盟傾向于對伊朗加大制裁等涉及主權和不干涉原則時,中國與歐盟保持一定距離,但是總體上中國支持許多歐盟起草的旨在制裁伊朗的聯(lián)合國決議,因此,盡管存在常規(guī)的相互指責,但在某種程度上,中國和歐洲在處理這些危機的過程中像合作伙伴一樣行事[13]。中歐在打擊索馬里海盜方面也開展了合作。中國海軍遠赴亞丁灣海域標志著中國參與國際海軍行動,這被國際觀察家解讀為中國對傳統(tǒng)主權和不干涉原則的偏離,“除了因經濟利益而進行干預外,中國還在應對非傳統(tǒng)安全挑戰(zhàn)時表現(xiàn)出在主權原則上讓步的意愿,如在應對索馬里海域海盜問題上”[14]。然而,這也可被視為在加入國際反海盜合作前中國業(yè)已成功解決了主權擔憂。為了使中國的參與成為可能,1995年9月27日中國時任外交部長錢其琛在聯(lián)合國第50屆大會上的聲明中設置了干預的諸多前提條件:應當尊重相關國家的主權、擁有聯(lián)合國授權、獲得相關國家的首肯以及將使用武力作為解決問題的最后手段?;谝陨显瓌t,中國參與聯(lián)合國維和行動具有了合法性,從而沒有違背不干涉原則。Allen Carlson認為這個復雜的再詮釋行為體現(xiàn)了“區(qū)別于修正主義國家,中國在塑造國際社會負責任成員國身份以及隨之而來的利益時,不得不在主權干涉關系上作出更多的妥協(xié)”[15]。正如中國在反恐、防擴散和打擊海盜事務參與中所展現(xiàn)的那樣,中國極力確保這些行動尊重相關國家的主權,這也體現(xiàn)于在處理伊朗、馬里、朝鮮、索馬里和蘇丹等相關事務之中。
中國一開始將達爾富爾危機定性為內政,之后拒絕對蘇丹進行主權侵犯的干涉行為。中國不愿意在要求蘇丹政府交出對達爾富爾管轄權的聯(lián)合國決議上與歐盟合作。歐盟認為這次危機是對人權的公然踐踏,反對中國“無附加條件”的經濟援助,批評中國與蘇丹政府的合作。中歐在達爾富爾問題上的沖突充分體現(xiàn)了不干涉原則和“保護的責任”原則的對立。隨著中國改變在達爾富爾問題上的立場并積極介入解決危機,中歐之間的沖突才得以緩和。正如歐洲學者所說,中國“模糊了不干涉的界限”[16],并最終勸說蘇丹政府同意聯(lián)合國維和部隊進入蘇丹領土[17]。
在全球治理諸如氣候變化和經濟危機事務中,中國和歐洲可以掃清由不同規(guī)范偏好所產生的障礙,從而共同形成解決方案。中歐以及全球許多國家都認同解決氣候變化和經濟危機問題不是一種選擇,而是必須。歐洲不是從主權角度認知對氣候變化的管控,中國也不采用不干涉原則來制定應對氣候變化的政策。中歐之間合作的障礙不是由于在主權或人權上的不同立場,而是由于在全球治理觀念上的分歧以及更為重要的利益沖突。經過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中國和歐盟都認為包括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內的國際金融機構應當進行改革與鞏固,并且在G20框架內共同努力尋找解決方案。在2009年召開的G20倫敦峰會上,中國和歐洲共同支持將金融穩(wěn)定論壇升格為金融穩(wěn)定委員會(FSB)。金融穩(wěn)定委員會的成立以及授權對國家主權提出了很大挑戰(zhàn),這是由于其賦予了國際社會在檢視和管理私人企業(yè)金融和操作架構上的權限。雖然意識到這個新的機構對于中國國內監(jiān)管可能造成的潛在與長遠影響,中國還是加入了該機構,歐洲也加入其中。評論認為在G20框架下的中歐合作“反映了雙方有意愿接受一種謹慎的主權向國際組織的讓渡”[14],同時也表明當中國暫時撇開對主權的考量時,在應對全球經濟和金融問題上的合作可以成為可能。
在大部分時間里,中歐在主權和人權相關問題上不會讓步,立場體現(xiàn)為主權-人權光譜的兩端。歐盟堅持“人權必須是所有歐盟外交政策的核心”[18],并且人權“應當在歐盟對外政策得到完整或主要考量”[19]。中國堅持主權和不干涉原則是指導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則,在2011年發(fā)表的《中國的和平發(fā)展》白皮書中將“國家主權”確定為中國的核心利益之一[20],然而,有時中國和歐洲在特定主權和人權議題上展現(xiàn)一定的靈活性。雙方可能展現(xiàn)實用主義,也可能展現(xiàn)教條主義,但是很難預測實用主義或教條主義如何指導外交政策行為,也很難預測在特定危機中采取何種選擇。一種分析外交政策結果的方法是,通過在具體案例中引入利益變量,可以讓我們更好地理解為什么歐盟和中國有時候展現(xiàn)靈活性,而有時卻很教條,更好地理解他們在討論妥協(xié)方案時如何平衡利益和原則,同時也更好地理解為什么在基本價值觀存在分歧的情況下可以形成合作。
只從利益角度審視中歐關系是不充分的,在特定情況下甚至是不恰當?shù)?。假設可以從利益角度解釋中歐關系發(fā)展的很多案例,但是從這個角度解釋中歐關系的挫折卻不具有解釋力。例如,歐盟對華武器禁運以及拒絕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不能僅僅用利益沖突來解釋,其展現(xiàn)了中歐在價值觀上的分歧,同時提醒我們必須通過分析中歐在觀念上的分歧與規(guī)范分野以及中歐之間的競爭利益,才能更好地理解中歐關系的曲折波動。
將利益因素引入中歐關系分析變量的原因是,中國和歐洲都需要謹慎處理“價值觀-利益”兩難。由于中國的非洲政策基于不干涉原則,使得中國被視為受歡迎的援助提供者,這區(qū)別于其他國家或國際機構在非洲有條件的援助政策[21]。中國無條件發(fā)展援助為非洲的發(fā)展中國家提供了一條區(qū)別于西方國家(如歐盟及其成員國)和國際金融機構(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附加條件援助的不同選擇。然而,中國在主權和不干涉原則上的堅持犧牲了越來越多的經濟利益。Joern-Carsten Gottwald 等很好地展現(xiàn)了這一矛盾狀況,他們認為“不干涉原則只有當東道國不制定出影響中國戰(zhàn)略利益的政策時,才能體現(xiàn)出中國的優(yōu)勢。如果非洲國家侵犯了中國核心利益,中國的主權概念可能會產生反作用”[14]。Uwe Wissenbach認為“當中國與世界融合程度越高時,不干涉原則開始逐漸成為中國的困境,特別是在脆弱國家或準國家的海外投資讓這種困境更加凸顯,因為在這些地區(qū)主權概念非常微不足道,并且可能受到政變的牽制”[22]。
為了擺脫“價值觀-利益”兩難,必須制定使中國強調共同利益原則的妥協(xié)方案以及使多邊主義作為主權和不干涉原則的替代方案,這在經濟事務中體現(xiàn)得尤為明顯。例如,中國愿意通過磋商成為世貿組織成員國和在G20倫敦峰會上加入金融穩(wěn)定委員會時讓渡有限的主權權利。趙穗生認為,這些指導原則可能會導致不一致、重疊以及競爭,但卻可以為中國領導人提供更多選擇,選擇既定道路外的其他道路,或者修改不同原則之間的關系[23]。Adaora Osondu認為,盡管不干涉原則沒有改變,但中國已經在對非關系上有選擇地對這一原則進行使用,“中國開始基于主要的國家利益來考量是否在特定事務上堅持不干涉政策”[24]。例如,在達爾富爾問題上,中國堅持在獲得聯(lián)合國授權與相關國家首肯的前提下參與到聯(lián)合國維和行動中來,這充分體現(xiàn)了在主權原則上的靈活性[25]。而在諸如香港回歸問題上,中國堅持訴諸主權優(yōu)先的原則解決涉及主權的問題。一旦主權要求得到保證,即使是名義上的保證,中國就可以在不干涉原則上展現(xiàn)靈活性[26]。這個解決問題的思路可以應用到包括臺灣問題在內的其他涉及主權的案例以及中國與鄰國在東海和南海上的領海爭端中,中國堅持“主權在我”,但同時允許共同開發(fā)。
歐洲在國際事務中也面臨相似的“價值觀-利益”兩難。例如在非洲,歐洲作為人權衛(wèi)士的聲譽是靠犧牲巨大的經濟利益換來的。由于大部分歐洲人認為經濟發(fā)展和人權是共生關系,人權是經濟發(fā)展的必要組成部分,因此歐洲對非洲政策的制定是基于強調人權和民主化的有條件援助。中國最近對非政策為非洲國家提供一種新的接受經濟援助的選擇,也對西方國家援助方式提出了重要挑戰(zhàn)。以Ayse Kaya為代表的學者認為,“中國的對非政策由于提供了區(qū)別于西方在經濟發(fā)展和人權關系上的不同途徑,因此對歐洲發(fā)展模式以及歐盟在非洲大陸上的影響都提出了挑戰(zhàn)”[3]。在歐洲人的認知中,中國對于歐盟及其成員國非洲政策的挑戰(zhàn)也凸顯了歐洲在非洲的“價值觀-利益”兩難。
與中國不同的是,歐洲更加不情愿在“價值觀-利益”之間進行妥協(xié),但是歐洲國家為了確保利益有時也會作出一定的讓步。當一個國家有明顯侵犯人權這樣的人道主義危機產生時,他們有選擇性地訴諸“保護的責任”原則來進行可能的干涉。在由“阿拉伯之春”引發(fā)的利比亞危機發(fā)生前,歐盟及其成員國在是否采用一種規(guī)范議程來應對地中海南岸這些國家內部的動蕩時意見不一。在危機爆發(fā)的前一刻,由于卡扎菲承諾放棄核計劃,歐盟解除了對利比亞的經濟制裁和武器禁運,同時由于卡扎菲尋求合作,歐盟已經準備開始與利比亞協(xié)商制定一個新的框架協(xié)議[27]。如Giselle Bosse所言,歐洲與利比亞的重新接觸標志著歐洲民主化與推動人權這樣的長期性、規(guī)范目標,讓位于能源供給安全和移民這樣的短期安全考量[28]。只有當利比亞危機爆發(fā)、卡扎菲政權開始風雨飄搖時,歐洲對利比亞的政策才開始重新轉向規(guī)范考量,歐盟開始決定支持利比亞反對派,并批評卡扎菲政權對人民的殘忍鎮(zhèn)壓是嚴重侵犯人權的行為。歐盟試圖尋求成員國對利比亞進行經濟制裁和軍事干涉時,才開始祭起保護的責任和人權這面大旗。然而由于歐盟成員國之間不同的物質利益考量,不同國家的選擇存在差異。意大利、馬耳他和塞浦路斯不愿意遵循歐盟的提議對利比亞進行制裁,德國(站在中國一邊)在聯(lián)合國第1973號決議中投了棄權票,而法國和英國積極準備對利比亞進行軍事干預[29]。
總體來講,由于主權不像人權那樣是歐洲外交政策的指導原則,因此歐洲有選擇性地使用主權原則。不僅在歐盟層面,而且在全球層面,歐洲使用主權作為一種工具來管理相互依賴與獲得影響力[30]。例如,當2014年烏克蘭危機爆發(fā)時,歐盟使用國家主權原則來抵制俄羅斯對克里米亞的吞并。時任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Catherine Ashton表態(tài),歐盟“譴責”俄羅斯在烏克蘭采取軍事行動的決定,并認為這是“不必要的緊張狀態(tài)升級”,她呼吁“各方降低緊張狀態(tài),立即回到對話框架中來,全方位尊重烏克蘭人民和國際法”,她還補充道:“烏克蘭的統(tǒng)一、主權和領土完整必須在任何時候得到任何一方的尊重。任何對這一原則的侵犯都是不可接受的,同時,我們需要克制與責任意識。”[31]
她的口吻與中國政府非常相似,譴責烏克蘭的極端暴力行徑,敦促各方和平解決爭端。時任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秦剛2014年3月2日就烏克蘭局勢答記者問時表示,中方歷來堅持不干涉內政原則,尊重烏克蘭的獨立、主權和領土完整……呼吁有關各方在尊重國際法和國際關系準則基礎上通過對話和談判尋求政治解決分歧[32]。然而,主要由于中國和歐洲在立場上分別支持俄羅斯和烏克蘭,中歐在應對烏克蘭危機上無法形成實質性的合作。
中國和歐洲在主權和人權規(guī)范上存在不同的立場,他們不僅在兩個規(guī)范的含義上理解不同,并且在何者更重要以及二者之間關系上觀點相左。中歐在主權-人權光譜上呈現(xiàn)兩極狀態(tài),由于加強國家主權有利于中國統(tǒng)一大業(yè),而強調人權服務于歐洲在進一步一體化進程中構建身份和塑造形象,因此中歐在這兩個概念上的規(guī)范分歧更為凸顯。雙方在主權和人權議題上的沖突會不斷持續(xù),而構建雙邊戰(zhàn)略伙伴關系的進程也將會磕磕絆絆。
中國和歐洲在針對第三方國家上的不同規(guī)范考量并不一定意味著中國和歐洲肯定在主權和人權問題上發(fā)生沖突,雙方在推動自身規(guī)范議程時并不像他們所展現(xiàn)的那樣教條。由于利益考量和“價值觀-利益”的兩難,靈活性措施的出臺必不可少。只要沒有直接戰(zhàn)略利益的沖突,雙方都可以在雙邊和多邊層面進行合作。盡管當中國首要考量是主權,而歐洲首要考量是人權時,規(guī)范的妥協(xié)往往無法達成,但是雙方都尋求在可以減弱甚至消除規(guī)范分歧的領域上加強合作,從而促進雙邊關系的不斷發(fā)展。
注釋:
①參見Pan Zhongqi:Managing the conceptual gap on sovereignty in China-EU relations(AsiaEuropeJournal, 2010, Vol.8,No.2,pp.227-243);潘忠岐,高興偉:中歐主權觀分歧及其影響(載《歐洲研究》,2011年第2期,第61-72頁);Chi Zhang:The conceptual gap on human rights in China-Europe relations, in Zhongqi Pan:ConceptualGapsinChina-EURelations:GlobalGovernance,HumanRightsandStrategicPartnerships(Basingstoke, U.K.: Palgrave Macmillan, 2012, pp.83-97);Duncan Freeman, Gustaaf Geeraerts:Europe, China and expectations for human rights, in Zhongqi Pan:ConceptualGapsinChina-EURelations:GlobalGovernance,HumanRightsandStrategicPartnerships(Basingstoke, U.K.: Palgrave Macmillan, 2012,pp.98-112)。
②參見Edmund Burke:ReflectionsontheRevolutioninFrance(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9)。
③參見ThomasPaine:TheRightsofMan(NewYork:Penguin Classics, 1984)。
④參見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的人權狀況》白皮書(http://www.scio.gov.cn/zfbps/ndhf/1991/Docume-
nt/308017/308017.htm)。
⑤參見世界價值觀調查第六輪調查(2010~2014年)(http://www.worldvaluessurvey.org/WVSOnline.jsp)原始問題是:“如果你必須從中選擇,你認為卡片上的幾個事物哪個最重要?”(該問題主要考察的是受訪者更重視哪些目標)。
⑥參見世界價值觀調查第六輪調查(2010~2014年)(http://www.worldvaluessurvey.org/WVSOnline.jsp)原始問題是:“人們有時探討國家未來十年的目標應當是什么??ㄆ狭信e了一些目標,不同的人可能給出不同的答案。請說出您認為最重要的一個目標?”(該問題主要考察的是受訪者認為國家應更重視哪些目標)。
⑦參見世界價值觀調查第五輪調查(2005~2009年)(http://www.worldvaluessurvey.org/WVSOnline.jsp),受訪者被要求對人權問題應該由誰決定給出他們的選擇(涵蓋60個國家,受訪者涉及不同行業(yè)、年齡、地域和教育背景的人群,樣本量各國不同)。
⑧參見《深化互利共贏的中歐全面戰(zhàn)略伙伴關系——中國對歐盟政策文件》(http://www.gov.cn/xinw
en/2014-04/02/content_2651490.htm)。
⑨參見Jonathan Holslag:The Elusive Axis: Assessing the EU-China Strategic Partnership(JournalofCommonMarketStudies,2011,Vol.49,No.2,pp.293- 313)。
⑩參見BBC World Service Poll:Views of China and Russia Decline in Global Poll(https://www.globescan.com/news_archives/bbccntryview09/backgrounder.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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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莉]
2017-10-13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編號:14BGJ021);外交部中歐關系研究“指南針計劃”項目(編號:KT201606).
潘忠岐,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國際關系理論、國家安全戰(zhàn)略、中國與國際體系研究.
D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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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69/j.issn.1009-3699.2017.06.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