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紅
當(dāng)醫(yī)生告訴我沒多長時間時,我只想知道還有什么必須做又沒有做的。
我跟村長說了扎西、梅朵和嘎瑪。
我跟校長說了詩歌和吉它。
我發(fā)微信給她:“相忘吧!”
太猝然了!我倒在支教的講臺上。從縣城轉(zhuǎn)院到拉薩,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拽緊吊在胸口的懷表,一波波痛楚迎面撲來。
此刻,手機震動,屏幕上顫抖著娘的號碼。
我還沒想好說啥。
娘在那頭嗚咽:“奶奶危,速歸?!?/p>
我還是三年前見的奶奶。臨別,奶奶讓娘攙著,踉踉蹌蹌爬上村口的山頭,在一棵蒼老的苦楝樹下,塞給我一塊表,說:“你要去遠(yuǎn)方,不知是多久。表里有奶奶的相片,想奶奶了,就打開看看?!?/p>
“奶奶危”幾個字如晴天霹靂,我的手機跌落,打翻懷表,奶奶的相片徐徐飄落,一行字印在相片的背面:“寶孫,奶奶走的時候,一定回來送我?!?/p>
原來,奶奶的愿望每天都貼在我的胸前,我卻一無所知。頓時,眼淚止不住地嘩啦直流。
我在手術(shù)臺上熬了十六個小時,醫(yī)生說我活下來是一個奇跡。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有個意念一直支撐著我——我要回家,送奶奶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