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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保戶

      2017-12-09 19:36:37周葆亮
      青春 2017年12期
      關(guān)鍵詞:低保戶所長供電所

      周葆亮,男,1963年3月生,江蘇邳州人,系中國電力作家協(xié)會會員,邳州市運河街道文聯(lián)副主席。出版長篇小說《暖陽》,在國家、省市級征文中獲獎30多次。

      誰也沒有意料到,低保戶竟與客戶經(jīng)理卞施善翻臉了。說是客戶經(jīng)理,其實一沒有職,二沒有權(quán),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管片電工。

      本來,低保戶與卞施善完全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你用電,我用心。為了提高服務(wù)質(zhì)量,農(nóng)村供電所實行客戶經(jīng)理制,卞施善自告奮勇到山高路遠的石牙鄉(xiāng)蓮花村管電后,職業(yè)生涯就增添了色彩。

      卞施善到蓮花村任職后才發(fā)現(xiàn),整個村子300多戶人家,共用兩臺變壓器。300多戶人家,有的居住在半山腰,有的居住在山谷里,住戶最多的集居地,查來查去只有50多戶人家。用電,一戶都不能落下。就在給低保戶架設(shè)電線通電的時候,當插墻鐵砸進低保戶卞惜花的屋山墻時,卞惜花走出了家門,手叉腰,高仰著頭,胸脯一挺一挺地問:“誰同意你們在我家墻上亂插東西的,要插也得經(jīng)過我同意不是?滾,都給我滾?!?/p>

      施工人員不知道,卞惜花原來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就在她與丈夫初戀時,被她的哥哥知道了。她的哥哥看不上她的男朋友,打心里瞧不起,就阻止她與男友往來。卞惜花把哥哥的話當作耳旁風,這耳聽,那耳扔。什么人窮志短,什么人在人眼下,不得不低頭?狗屁,我就看好他。要人有人,要個有個,雖然不識幾個字,可他有力氣,一定能掙一碗飯吃。這年頭,偷人搶人犯法,出力掙飯吃,怕誰。卞惜花的哥哥一看軟的行不通,就來硬的,把卞惜花五花大綁起來,用皮鞭抽,用鞋底扇。把卞惜花打得鼻口竄血,遍體鱗傷。卞惜花噗地吐出嘴里的鮮血,聲嘶力竭大聲喊叫著,肉是你的,骨頭是我的。你有種把我打死了,萬事皆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是爬,我也要爬到他的家門。她的未婚夫來了,走到卞惜花的哥哥臉前,把身上的褂子脫了,啪扔到地上,拍著胸脯說,要打給我一塊打。我要是打不過你,你妹妹還是你妹妹,她愛嫁給誰就嫁給誰,我轉(zhuǎn)臉走人。你要是打不過我,我這就把你妹妹帶走,她就是我的媳婦,永遠都是。不過,有言在先,你要是輸了,你妹妹的家門,你永遠甭想邁進半步。即使一不小心走進你妹妹的家門了,我也會拎著打狗棍把你趕出去。吃豆腐不拉饞,全靠辣椒鹽。一物降一物,辣椒降豆腐。卞惜花的哥哥哪是她未婚夫的對手?就在她的未婚夫走來的時候,她的哥哥早已綹毛了,兩腿顫抖,渾身哆嗦。好漢不吃眼前虧。她的哥哥借坡下驢,干咳兩聲說,就這樣說了,就這樣定了,我的妹妹,不,她永遠不再是我的妹妹,她是你的女人了。就這樣,卞惜花的哥哥把自己的妹妹拱手相送了。身大力不虧。他蹲下身子,給卞惜花松了綁,一彎腰,把卞惜花抱起來,扛在肩膀上,扛草個子似的,把卞惜花扛回家了。

      一年后,卞惜花生下一個兒子,白白胖胖的,挺可愛,挺喜人。卞惜花笑嘻嘻地說,人都說,夫妻一條心,黃土變成金。咱們怎么變出來一個孩子?呸,變出來一個孩子,不比黃金還金貴嗎。卞惜花看一眼洋洋得意的丈夫,笑著低下頭,解開褂子衣襟扣,把乳頭送進孩子嘴里。

      卞惜花在床上坐月子,燒鍋攮灶的差事就落到她丈夫的肩膀上。天公不作美。正當卞惜花和丈夫看著孩子喜得心花怒放的時候,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淋濕了沒來得及抱進鍋屋的柴禾。倔強的人都有個性。卞惜花的丈夫用火柴點火燒飯的時候,擦了半盒火柴也沒能點著火,氣得把一把柴禾往懷里一揣,罵罵咧咧地說:“娘的,我就不信捂不干你幾根茅草。”小雨本來就不大,再加上臉前的柴禾已在自己手里搓弄了好大一會兒,兩根煙的工夫過去,他把懷里的柴禾取出來,擦著火柴,一下子點著了?;鸫鬅o濕柴。卞惜花的丈夫蹲在鍋門前笑嘻嘻的燒飯了,誰知道濕柴禾擩進鍋底,火苗竄不上來,濃煙滾滾冒出了鍋門,熏得他兩眼流淚。

      這些事兒,在卞惜花眼里只能是回憶了。當卞惜花的孩子長到兩歲多一點的時候,孩子餓得肌黃面瘦,卞惜花餓得渾身浮腫。他的丈夫捫著胸口,淚流滿面。惜花,你在家里帶孩子過吧,我到外邊打工去,掙錢養(yǎng)活你和孩子吧。就這樣,他的丈夫走出了家門。是死是活,卞惜花至今也沒有個準信。

      卞惜花帶著孩子,苦熬著度過了難關(guān)。命是保住了,可是卞惜花的性格發(fā)生了變化。過去有說有笑的卞惜花,如今臉色黃了,頭發(fā)長了,腿腳遲緩了許多。實行“戶戶通”,起初她雙手叉腰不讓架電,后來想想孩子的父親燒鍋做飯時,把頭伸進鍋底下的情景,又轉(zhuǎn)變了觀念。是啊,當初假如通電了,家里買了電磁爐,陰天下雨柴禾濕了,用電磁爐燒飯多方便啊。

      卞施善擔任蓮花村客戶經(jīng)理了,這才發(fā)現(xiàn)卞惜花家里的用電量并不大,用電最多的一個月才40多度。該交電費了,卞惜花遲遲沒有出現(xiàn)。卞施善沒有上門催繳,而是從自己的工資里取出錢來,替卞惜花交上了電費。

      一個月兩個月過去了,一年兩年過去了,卞惜花依然遲遲沒有出現(xiàn)。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卞惜花總該說一聲謝謝吧。想一想,也對。一筆寫不出兩個卞字,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給墊付也能墊付得起。可是,電費不是“墊費”啊。再說,長此下去,總不是回事兒啊。有一天我到別的村管電了,卞惜花的事咋辦?況且,上邊下來了文件,文件規(guī)定對困難戶、五保戶、低保戶予以照顧,這需要戶口本,還要有關(guān)證明材料呢。

      這一天上午,陽光明媚。樹林里的鳥兒,飛上竄下,啾啾,喳喳,各自鳴叫著。卞施善肩挎工具包,徒步向卞惜花家走去。

      死寡好守,活寡難熬。卞惜花吃過早飯,兩腿發(fā)軟,胸口燥熱。她一扭頭鉆進里屋,順勢躺在床上,用那雙粗糙的手,在自己的胸口上抹搓著,輕揉著,霎時間,臉上冒汗,嗓子眼里發(fā)出呻吟聲。

      一腳門里,一腳門外。卞施善聽到呻吟聲,急忙停止腳步,折身就想往回走。誰知一條小黃狗竄出來,旺旺直叫。卞施善折回身,小黃狗轉(zhuǎn)頭往回跑。卞施善轉(zhuǎn)臉再走,小黃狗緊追著狂叫不停。就在這時,卞惜花走出了屋門,一邊整理著凌亂的頭發(fā),一邊加快腳步。卞惜花眼看著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與小黃狗嬉鬧,哈哈笑了,我說是那路神仙呢,原來是一個收電費的。卞施善站住了,回頭看了看卞惜花,笑著說,你怎么知道我是收電費的?卞惜花又笑了,看你那打扮就知道了。

      卞惜花一出現(xiàn),小黃狗像個聽話的孩子,嗷一聲長音,扭頭跑了。卞施善向卞惜花面前走去。一邊邁動腳步,一邊說,三年了,你家里都沒交過電費,聽說你家是低保戶,很困難,有人替你交了,過去就讓它過去了。卞惜花霎時變了臉,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憤憤的說,俺是低保戶不假,可俺還沒有窮到交不起電費的地步。誰替俺墊的,俺給誰。

      卞施善一聽卞惜花這樣說了,打心里認為這個女人還算通情達理。

      屋里坐吧,我給你倒水。卞惜花如同一個變色龍,剛剛憤怒的臉,一下子堆著笑。卞施善走進卞惜花的屋。四下一看,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更不用說值錢的電器了。抬頭看看屋頂,這才發(fā)現(xiàn)這屋只管晴,不管陰。陰天下雨了,外頭不下了,屋里還得下。那屋頂似乎開了天窗,漏著天呢。憐憫之心油然而生。卞施善說,上頭下來文件,對困難戶、低保戶、五保戶等群體實行一定用電量的免費政策,希望卞惜花拿著戶口本、有關(guān)材料,到供電所營業(yè)廳辦理手續(xù)。卞惜花感激地說,那好吧,我抽時間一定去辦。卞施善從工具包里掏出一張服務(wù)卡,交給卞惜花說,這是我的服務(wù)卡,卡上有聯(lián)系電話,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打個電話就可以了,我一定會隨叫隨到。卞惜花接過服務(wù)卡看了一眼,驚喜的說,世上竟有這么巧的事,原來你也姓卞???卞施善笑了,對,我也姓卞,咱們是五百年前一家人呢。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卞惜花說,你今天上午無論如何不能走,一定在俺家吃頓便飯。使不得,使不得。卞施善推辭說,誰家的飯都吃不得。單位有規(guī)定,不能吃喝用戶哩。卞惜花笑著說,誰說是吃喝用戶,咱們是一家人,都姓卞。你到我家來,是走親戚的嘛。

      卞施善就要往外走,卞惜花就往屋里拉,拽著卞施善的胳膊不撒手。卞施善無奈地說,這樣吧,你是真心留我吃頓飯,想留沒有留不住的,想走沒有走不掉的。我也不推辭了,酒足飯飽之后,飯菜的錢,我付。卞惜花詭秘地笑著說,你付,你付。只要你愿意付,我就一分不少的全收下。

      卞惜花沒有上街,也沒有進店,不一會兒,就從鍋屋里端出了幾個菜盤子。什么辣椒炒雞蛋,青菜燉粉絲,干烤魚炒辣椒,還有一樣白水煮豆腐。只見卞惜花拿來一個蒜臼子,把一把辣椒往蒜臼子里一擩,用蒜錘子搗鼓起來。四個菜放在屋里的桌子上,抱來兩塊青石塊,一人坐著一塊青石,開喝了。

      來吧,我陪你喝兩盅。卞惜花從床底下拽出一個塑料桶,塑料桶里裝著散酒。半桶散酒在桶里咣當著。擰開塑料桶蓋,咕嚕咕嚕,卞惜花倒了滿滿兩碗酒。卞施善兩手抱著頭說,我沒喝過酒,我不能喝酒呢。卞惜花笑著說,甭說不能喝酒,我沒出嫁的時候,一聞到酒味就干噦。

      一聽卞惜花說干噦,卞施善的腦海里陡然想起了這一方言在一些作品里出現(xiàn)過的用意來。他記起來了,《醒世恒言·賣油郎獨占花魁》是這樣描寫的:(美娘)自覺酒力不勝,胸中似有滿溢之狀。爬起來,坐在被窩中,垂著頭,只管打乾噦?!北迨┥葡胫胫约捍_實想干噦了。他急忙跑到門外,把扶屋墻,想吐,卻又吐不出來什么。卞施善彎著腰,擺著手,一家子,千萬別留我了,我真的想噦呢。

      卞惜花走出屋門,用拳頭輕輕捶打著卞施善的背,輕言輕語說,沒事的,這是心理反應(yīng),不是生理反應(yīng)。山里人讓硬風吹慣了,喝酒能祛風寒。我就不一樣了,每天晚上從山上干完活回家,都得喝碗酒。我知道,那不是為了祛風寒,那是為了趕走寂寞。不喝酒,想這事,想那事,想著想著就睡不著了。有時候,一整夜睡不著。睡不著不行啊。家里有一大攤子事,收濕曬干,鍋碗瓢盆,哪一樣不經(jīng)手都不行。山上還有一大攤子事。在石頭縫里開荒,那片地小的連個簸箕大也沒有,大的也不過跟大床席一般。開荒種地,麥秋二季,又收又種,忙啊。自從把兒子送到他姥姥家求學以后,我天天晚上喝碗酒,喝過酒就上床,上床了就迷迷糊糊睡著了。要是不喝酒就上床,那能在床上折騰一夜也睡不著哩。

      卞施善站直了腰桿,看一眼卞惜花。搖著頭,走進了屋。

      一家人,兩個姓卞的,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人一碗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卞施善看一眼卞惜花,低著頭,既然是一家人,就該敘個輩分。我也不知道是我該喊你大姐、姑娘,還是姑奶奶,你也說不清你該喊我弟弟、叔叔,還是老爺呢?說不清就你弟我姐,再不然就喊一家子。俺聽父親說過,百年修得同船渡,萬年修得共枕眠。人與人,講究的是緣分。卞惜花說著說著,端起酒碗,喝,大口喝。卞惜花用手里的酒碗碰了碰卞施善的酒碗,嘭一聲響了,卞惜花一揚脖子,把自己碗里的酒喝了一大半。

      不勝酒力的卞施善,這回是稈草包老頭----丟大人嘍。半碗酒下肚,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卞惜花慌了,趕緊端過一個大黑碗,到鍋里舀來一碗溫熱不涼的白開水放在桌子上,又把卞施善扶起來坐著,把一碗白開水灌進卞施善的肚里,伸手扯過卞施善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用勁,馱著卞施善走進里屋,把他放在床上,這才長出一口氣,收拾桌子上的酒菜。她端起卞施善的半碗酒,剛想往門外潑,旋即又收回了手,直起腰桿,仰起脖子,把半碗酒灌進自己肚里去了。

      她收拾完桌子,順手關(guān)上了屋門,獨自走進里屋,掀開被子,鉆了進去。卞惜花主動攻擊,解開卞施善的衣扣,褪去他的褲子,粗糙的手掌在卞施善的軀體上游走著,摩搓著,瞇著眼睛,張著嘴唇,舌頭在唇間翻卷??墒牵斡杀逑Щㄈ绾螖[弄,躺在床上的卞施善死豬一般,沒有一丁點的反應(yīng),氣得卞惜花啪一巴掌打在卞施善的臉上,折身起來,走到屋外邊,喘著粗氣。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卞施善終于醒了。他從床上爬起來,驚惶失措地看了看四周,掀開被子,這才哇一聲嘔吐一口酒。聞聲走進屋里的卞惜花,手里端著一碗白開水,快,把開水喝了就好受了。卞施善下了床,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雙手合掌,打躬作揖,哆哆嗦嗦說,都怪我充能,明知自己不能喝酒,偏偏不聽勸說,硬喝。落得如此地步,毀了你的清白,壞了你的名聲……

      膽小鬼,看把你嚇的,誰能吃你了嗎。卞惜花走到卞施善臉前,兩把抱著他的肩膀說,既然你知道毀了我的清白,壞了我的名聲,那就順水推舟,借坡下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陪我睡一晚上,神不知,鬼不覺。

      千萬不可,千萬不可啊,你是有夫之婦,我是供電所的一名職工,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吃不了兜著走呢。卞施善說著就要走出屋。站住。你給我站住。卞惜花大聲喝道。卞施善意識到了后果的嚴重性,站立在那兒,拴馬樁子一般,一動不動。

      卞惜花走到明間,拉亮電燈,坐在青石上。你說,這三年來,我家用電的電費是誰給墊的?卞施善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是我。你為什么要給我家墊電費?卞惜花追問說。我,我聽說你家是低保戶,丈夫又不知去向。卞惜花詭秘的笑了,這回說到點子上了,你知道我的丈夫不知去向,所以才給我家墊付電費,目的是讓我領(lǐng)你的情,感激你,感謝你。怎么感激,怎么感謝?陪你睡一覺,算不算?跑到我家里,假惺惺地說上頭來政策了,要照顧我們困難戶,屁,純粹是屁話,天上掉不下來餡餅的。你拿我是傻子,是憨子嗎,你說的這些話,誰信!

      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不過,為你墊付電費,那是事實。你不信,三年來的電費發(fā)票還在我的包里呢。卞施善認真地說。卞惜花笑了,再怎么說,咱還是一家子,男歡女愛的事,強求不得,你走吧。

      卞施善自己也說不清是怎么回到供電所的。到了供電所,抬頭看看二樓所長辦公室,只見燈亮著,不由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所長咋還沒休息呢,難道說所長知道了我的事?不可能啊,卞惜花沒有走出家門,她又沒有電話,不可能把這事兒告訴所長啊。再說,她卞惜花也沒有所長的聯(lián)系電話吧?壞嘍,我給卞惜花的服務(wù)卡上有服務(wù)質(zhì)量舉報電話呢。卞施善胡思亂想著,神差鬼領(lǐng)般敲響了所長辦公室的門。

      所長正在翻閱文件,聽見敲門聲,頭也沒抬,隨口說,進來。卞施善走進所長辦公室,兩只手直搓著,一時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所長,我犯錯誤了。卞施善說。

      犯錯誤了,犯什么錯誤?。克L一邊看著報告,一邊心不在焉地說。

      我不該給卞惜花墊付電費。卞施善如釋重負。

      什么什么,你說什么?所長大吃一驚。

      我不該給卞惜花墊付電費。

      我早就強調(diào)過,電費回收是硬任務(wù),一票否決。你怎么能頂風作浪,冒天下之大不韙?你等著接受處分吧。

      我接受處分,我還想給您匯報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能再在蓮花村干下去了。

      到底怎么啦,你不是在那兒干得好好的嗎。

      卞施善就把在卞惜花家的事說了。

      你多大了?所長問。

      二十六了。卞施善答。

      好事啊。要不要我做媒,我去給說說?

      所長,你別胡搗了。人家有孩子,有丈夫呢。

      喓,這樣的話,你就是第三者插足,千古罪人啦。所長一攤手,看來你這事嚴重了。你到人家卞惜花家干什么去了?

      所長,我不是都給你說了嗎,我到她家里告訴她,上頭下來文件,對困難戶、低保戶、五保戶等群體實行一定用電量的免費政策,希望她拿著戶口本、有關(guān)材料,到供電所營業(yè)廳來辦理手續(xù)。

      對啊,你這樣做沒有錯啊,那怎么能又讓人家反咬一口呢?

      我也說不清楚。

      我來給你說說啊。所長坐到辦公桌邊,拿起辦公桌子上的一支筆,輕點著桌面說,好事要辦好,這是門學問。好事辦不好,也是一門學問。好事怎樣才能辦好呢?人家不是不相信有這個優(yōu)惠政策嗎,你把文件拿給人家看呀。人家看了文件,就相信了嗎。

      我沒拿文件哩。

      怪你,這事就怪你沒拿文件??谡f無憑嗎。所長放下筆,利索地說,好了,甭往心里去,你明天帶著文件再到她家里去一趟,把事情說明白了,這事就辦妥了。

      車禍?,F(xiàn)場慘不忍睹。血跡斑駁。血肉模糊。躺在地上的一具尸體,面目全非。一條蘆席飄來,落在尸體上??藓奥?,哀嚎聲,不絕于耳。卞惜花,這是你的丈夫嗎?卞惜花嗖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拉開電燈,看看外間,這才發(fā)現(xiàn)中午吃飯時搬進屋的青石還在,桌子上擺放著吃剩的菜盤子。卞惜花呆呆的轉(zhuǎn)過臉去,看了看窗外。窗外一片寂靜,鴉雀無聲,漆黑一片。卞惜花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按了按太陽穴。娘來,這是怎么了,怎么會做這個惡夢呢。

      卞惜花連續(xù)幾天魂不守舍,心跳加速,難以繼續(xù)安分守己。小黃狗汪汪狂叫,卞惜花走出家門,發(fā)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她心里咯噔一下子,暗暗慶幸,原來是不速之客就要進門,進了門,好話好說,沒有不吃腥的貓,清閑了幾年的荒地,總算有了耕耘的時機??墒?,那個叫卞施善的家伙軟硬不吃,油鹽不進,像是一個外星人,不食人間煙火。卞惜花摸摸胸脯,該高的高,該低的低,凸凹不平。她又抓了自己的屁股,緊繃繃的。嘁,瞎眼狗,難道說我卞惜花在他眼里成了半老徐娘,成了黃臉婆?送進嘴里的肉不吃,傻種一個。

      罵人無好口,打人無好手。卞惜花絮絮叨叨地咒罵著,不知不覺,陽光照進了窗戶,鉆進了門縫。卞惜花披上褂子,想起床,陡然打個哈欠,伸個懶腰,嗖一聲扯去身上的褂子,拽了拽被角,又躺下了。

      卞惜花,卞惜花在家嗎?快到村部來一趟,有急事。樹林里的大喇叭響了,是村主任的聲音。卞惜花一哆嗦。這個時候,村主任在大喇叭里喊我,是好事還是孬事?她麻利地穿上衣服,趿拉著鞋走出家門。

      村部里坐著兩個陌生人,頭上戴著大沿帽,嚴肅地說,你叫卞惜花?卞惜花點點頭。事情是這樣的,你的丈夫出事了,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車禍,幾經(jīng)打探,這才確認死者是你的丈夫,尸首停在火化場的太平間,你跟我們一起去,辨認一下,認準了,便于我們作善后處理。

      大沿帽的話還沒有說完,卞惜花早已昏倒在地。

      太平間躺著的,正是卞惜花的丈夫。你們都是吃公糧的,我信你們,盡量把一碗水端平。卞惜花擦了擦眼淚,走出了太平間。

      入土為安,卞惜花領(lǐng)著兒子送走了丈夫,生活又歸于平靜。

      精準扶貧落地,蓮花村成為石牙鄉(xiāng)重點扶貧村。石牙鄉(xiāng)供電所對口幫扶蓮花村,供電所所長和卞施善肩并肩走進蓮花村。精準扶貧,怎么精,怎么準,沒有標準答案,只有摸索前行。卞施善逐戶說明情況,描述貧困原因,貧困程度。有的因病致貧,有的借高利貸娶兒媳婦,有的……有養(yǎng)殖能力的,幫助他們買羊、買牛,再教給他們養(yǎng)殖知識。有種植經(jīng)驗的,建議他們種植果樹,瓜桃李棗,只要用心管理,一定能達到脫貧目的。

      所長和卞施善邊走邊說話,誰也沒有注意,卞惜花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被卞施善撞了個滿懷。卞施善紅著臉往后退了幾步。怎么,人家往前走,你倒往后退?卞大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卞施善低著頭說。所長,這就是我跟你說的低保戶,不不,她叫卞惜花。

      所長看一眼卞惜花,眉清目秀,高高的個頭,并不像一個蠻不講理的主。人啊,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甘愿受窮。窮則思變,力量無限。所長一肚子學問,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給,這是俺三年來的電費,一千塊錢,夠不夠?卞惜花掏出一個花手帕裹著的小包,取出一沓錢來,交給卞施善。卞施善又往后退了幾步,忙不迭地說,不要,不要。

      情歸情,分歸分,一碼歸一碼。前幾年,俺確實困難,交不起,也就厚著臉皮用電,裝聾作傻不交錢。剛開始還覺得怪丟面子,心里不安,夜里翻身打滾睡不著覺。三個月兩個月過去了,這心里就沒有那感覺了。一年兩年過去了,心里撓撓的。自從你卞施善到俺家,告訴俺上頭有扶持,俺信,不是不信,只是……說著說著,卞惜花臉紅了,用手掌捂著胸口,唉聲嘆氣地說,什么都不說了,還是把電費補上,也算是補上了人品。有你們幫扶,俺相信一定會早日脫貧,早日摘掉低保戶的帽子,從今往后,再也不能讓你替俺交電費了。卞惜花把一沓子錢往卞施善臉前一丟,轉(zhuǎn)臉走了,屁股扭來扭去,走得很急。

      有了,所長一拍大腿說。卞施善眨巴著眼睛,不明白所長的用意。人心換人心,相處格外親,所長說,如今,要想法設(shè)法幫扶卞惜花脫貧。我有個朋友,就是飼養(yǎng)波爾山羊發(fā)家致富的,建議卞惜花買幾只波爾山羊飼養(yǎng),一年能脫貧,來年能致富。常言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幫她墊了電費,那只是授人以魚,建議她買幾只波爾山羊飼養(yǎng),才是授人以漁。卞施善糊涂了,看著所長發(fā)呆。所長,你在念經(jīng)吧,我怎么一句也聽不懂?所長笑了,你要是能聽懂,你就當所長了。

      所長走在后邊,卞施善走在前邊,不一會兒工夫,兩個人來到卞惜花家。

      第二天,車廂上寫著“供電搶修”字樣的黃皮卡車開進了蓮花村,從車上卸下來五只波爾山羊,一只公羊,四只母羊。卞惜花紅著臉說,一只公羊,能滿足四只母羊?卞施善低著頭,只顧為卞惜花拴羊了,沒有接腔。

      卞施善從衣袋里掏出一個“口袋書”遞給卞惜花說,這是教你如何飼養(yǎng)波爾山羊的書,沒事的時候,仔細看看,有好處。

      司機摁了摁喇叭。卞施善明白司機的意思,與卞惜花打聲招呼,上了車。

      抽空把俺三年來用的電費發(fā)票送來,免得你再向俺要,卞惜花高舉著手,呆呆地看著黃色皮卡車消失在山谷里,長長出了一口氣。卞惜花走進屋里,發(fā)現(xiàn)桌子上多了一塊石片,石片下壓著一沓紙,卞惜花拿去石片,拿起那沓紙,這才發(fā)現(xiàn)那是幾十張電費發(fā)票,電費發(fā)票里包裹著一千塊錢。

      不行,決不能讓好人吃虧。窮奸餓吵,都是貧窮惹的禍。如今,俺有脫貧的希望了,再也不能那樣個活法。卞惜花圈好五只波爾山羊,把一千塊錢裝進貼身衣兜里,扭著屁股,向山谷外奔去。

      一年后,卞惜花穿得跟新娘子一樣,走進石牙鄉(xiāng)供電所營業(yè)廳,主動申請不再享受低保戶用電優(yōu)惠政策。俺不窮了,再也不能啃你們的肩膀頭了。卞惜花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笑成了一朵花。所長握著卞惜花的手,試探著說,惜花妹子,我給做媒,讓卞施善去你家倒插門,成個家,咋樣?卞惜花羞了,抽出手,連忙擺著手,不急,不急,這事急不得。誰不想過滋潤的生活?卞惜花抬頭看見供電所值班室里,卞施善正在埋頭記錄著什么,臉一紅,扭頭走了。

      卞惜花并不知道,卞施善這一年過得很不舒坦。他受到了應(yīng)有的處分。為什么處分他?只有他自己說得清楚吧。不過,卞施善心態(tài)好,甘愿吃了啞巴虧,人前人后笑呵呵的,沒事兒一樣。

      卞施善,蓮花村有一戶停電了,點名道姓讓你去搶修,還說動作要快,估計半夜里波爾山羊要下窩子,黑燈瞎火的急人呢。卞施善趕緊騎上電動車,趁著山里的夜色,向蓮花村疾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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