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 子(貴州)
鳥從農事里飛過(組章)
惠 子(貴州)
誰的嘴唇被劃破,一灼一灼的梅花怒放原野。而誰的心事已拱破泥土,開始發(fā)芽。
雨水說來就來,這土地的血液,這根、莖、葉、花、果的血液,怎么一夜間變得如此急切而綿長。
我的衣衫,我的粗布的衣衫,被什么打濕?
春天很漫長,而這個季節(jié)很短暫。農事像一位新娘,端坐季節(jié)的深闈,只待驚蟄的手輕輕揭去她頭上的面紗,春光便暴露無遺……
確切說,這才是春天的開始。我抑郁了一冬的心事從這一刻變得明朗。但我依舊不明白這是開始還是結束,燕子在左邊,雷電在右邊,中間是晝和夜的距離。
什么也無需說,綿延的芳草比思念還長,比懷念更深。不要說雨紛紛,不要說欲斷魂。我只折一只紙鳶,向遠方放飛。
是谷,還是骨?每到多雨的季節(jié),我的骨頭就開始隱隱著痛。桑麻上水,我的思念也上水。親愛的,雨生萬物,你能不能再生一次美麗的錯誤?
懷抱琵琶,端坐五月,你是誰的新娘?
季節(jié)變得越來越沉重,你輕盈的步子開始蹣跚,你微微腆起的肚子一天天灌漿著幸福。笑意寫在臉上,歡樂無邊,今生,除了祝福,我還得風雨兼程。
那瞬間的光茫令人暈眩,我不能注視你,我睜開的雙眼變成盲流。紅石榴的五月,陽光與麥芒共舞的五月。芒在外面,種子在里面,誰能剝開細細的衣衫,窺見來年。
爬上高處,漫山的裙裾飄飛如雨,煙波浩淼處,荊棘叢生如一束束艷麗的罌粟。
黃昏漸次逼來,一種熱被另一種裹挾,峰巒之巔,我看見一朵云正被另一朵云翻越。
這個季節(jié)就這么結束,無論這個夏天是多么地喧囂和狂熱。一切都在嘎然間停止,來不及憂傷或失落,就像我和你,或者,來和去。
秋從這一刻被分成兩片,上片是李清照的前半生,下片是李清照的后半生。
一片葉子落下來,又一片葉子落下來,像誰的思念或嘆息。
趁月亮還沒有升起來,請將你沾滿菊花的手,高高舉過頭頂。
誰的誓言凝結為霜,在曠野天低的秋天一點點老去。九月或者十月是否會再來?我忘了回家的路,我精美的雙足在歸家的途中被什么燙傷?
哦!誰能在霜從天而降的瞬間,破譯愛情?
立冬像一只紅狐,藏在大雪深處,這個冬天就要來臨。
我站在峰巒之巔,看一串腳印連著一串腳印通向山外的路。
紅狐隱匿,大地一片蒼茫……
大雪被一片意識覆蓋,大片大片的意識,像一大片一大片的鴉群。鳥飛走,只把一黑匣一黑匣的聲音留下,在這廣袤無垠的夜空。
大雪圍攏來,一層一層的,像一張巨大的網,無邊。
小寒,我親愛的妹妹!誰將一柄無形的刀子捅向你?那殺人不見血的刀子,寒氣四溢。
堅守住堅貞和不屈。守住這一晚,就等于守住了一生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