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梅
得知春兒的消息,是在7月下旬的《哈爾濱鐵道報》上。文章詳盡報道了同在哈爾濱機務(wù)段工作的三口之家,用奮斗書寫崗位新績、傳遞幸福的故事。我在心底默默為春兒祝福的同時,思緒也飄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冬天。
那是1994年年底,我和春兒被抽調(diào)參加《哈爾濱鐵道報》組織的冬運采訪小分隊。入路兩年、年齡相仿且同樣懷揣文學(xué)夢想的我們很快就成為好朋友。此后連續(xù)三年,每年在元旦前夕我們都跟隨報社老師和文友前輩,放棄與家人團聚的機會,深入局管內(nèi)的沿線邊遠小站,走到干部職工及家屬中間,采寫他們的喜怒哀樂和凡人小事,與他們一起包餃子、唱山歌,熱熱鬧鬧地歡度新年。三年間雖然足跡遍布濱州線、牙林線、嫩林線、潮烏線、綏佳線、牡綏線等,但最令人難忘的仍然是大興安嶺深處的小站。大興安嶺的小站多偏僻,方圓幾十里沒有人煙,客車??繒r除了采訪小分隊,基本無人下車。那年小分隊成員被分成兩組,春兒前往嶺頂,我趕赴蒙克山。
春兒說,在嶺頂都是清一色的男同志。因為車站離公路遠,交通不便,也沒有電視,不能回家的休班職工只能聽聽收音機,但聲音也不敢調(diào)至太大,怕影響當班職工工作,有時實在憋悶,就跑出去對著連綿的大山、對著靜謐的白樺林吼上幾聲,釋放心底的孤寂。在小站最難的問題是吃水,職工們每隔兩三天都要到900米外的工區(qū)去推水,他們先把大水桶放到單軌車上,再掛上一個小水桶,然后推著單軌車走在鐵道線上,而線路兩邊就是七八十米深的溝壑,讓人看著就膽戰(zhàn)心驚。即使這樣,小站職工并沒有因為自然條件的惡劣和文娛設(shè)施的匱乏而退縮,他們用整潔的宿舍、遞增的安全天數(shù)、旅客與貨主滿意的微笑,詮釋著那份沉甸甸的責任與堅守。
我到達蒙克山的時候已是雪過天晴的午后。在那間簡潔的運轉(zhuǎn)休息室里,我見到了值班員的妻子,似曾相識的感覺瞬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她說自己的老家遠在加格達奇,當她決定結(jié)束近三年的兩地生活,乘坐八個多小時的火車,從喧鬧的城市來到這個偏僻寒冷的小站居住時,丈夫把她送到家門口后就執(zhí)意返回車站值班了,留給她的是零下三十八度的寒夜。意外的孤獨與清冷讓她更加思念老家的公婆和孩子,于是她流著淚整理好衣物準備次日啟程。第二天清晨,看到倦意濃厚的丈夫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她開始自責了。此后她從丈夫口中了解到蒙克山風(fēng)大雪大海拔高,尤其是17.6‰的進站上坡道,讓途經(jīng)蒙克山站的貨物列車形成了在盤古加掛補機、在蒙克山進行摘解的特有作業(yè)方式,而給道岔除雪是保證安全運行的關(guān)鍵。所以每逢雪天,她都會條件反射似的放下手中活計奔赴除雪現(xiàn)場,且一掃就掃過了數(shù)個嚴冬,成為大家交口稱贊的賢內(nèi)助。
我和春兒采寫的稿件在《哈爾濱鐵道報》刊登后,又特意將報紙用車遞郵給了千里之外的小站。大概十天后,我接到了蒙克山站值班員妻子的電話,激動的話語中有些哽咽,當我放下已經(jīng)捂熱的話筒,眼里已是點點淚光,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文字帶給我的幸福和它所傳遞的力量。文字是開在指尖上的花朵,我愿意用撞擊心扉的感動、用手中的筆去記錄哈鐵人的執(zhí)著與接力,讓他們感人的故事沿著鋼軌的延伸傳向遠方,這也是每名冬運采訪小分隊成員的初心和使命。
時光流轉(zhuǎn),歲月更迭,唯有這段記憶始終珍藏在心靈深處。如今鐵路正在高歌猛進、日新月異地發(fā)展變化。當年的嶺頂站已隨著運輸生產(chǎn)組織的優(yōu)化而在版圖上消失,蒙克山站也由從前的辦理客貨業(yè)務(wù)改為只負責列車會讓和摘掛補機。我常想我們筆下的主人公,現(xiàn)在是依然堅守故園,還是隨著2004年路局對原海拉爾分局職工實行跨地域戰(zhàn)略轉(zhuǎn)移而走出了大山,或者正滿腔熱情地投身于設(shè)備更新改造和高鐵建設(shè)?雖然我不得而知,但我堅信,無論他們走到哪里,都會把“居深山高寒小站以苦為樂,在崗位創(chuàng)先爭優(yōu)奉獻為榮”的精神,傳承給一代代的哈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