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漫籬笆院

撰文向明

《雪滿枝杈》 付愈畫

『土坯草房籬笆院』是東北一大『怪』。在東北農(nóng)村大大小小的村落里，到處都是土坯房子。東北農(nóng)村院落一般都比較寬敞，為了便于家狗看家望門，防止野狐、黃鼠狼等出沒咬吃家禽，農(nóng)家都要用秸稈、樹枝編織籬笆（或用草泥砌成土墻）圈成圍合式小院。由此也就形成了東北農(nóng)村『土坯房子籬笆院』的特有民居形式。尤其在大雪紛飛的季節(jié)，這里更是會在一夜間變成一個如夢似幻的童話世界。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漫山遍野大豆高粱/在那青山綠水旁/門前兩棵大白楊/齊整整的籬笆院/一間小草房啊……”龐龍的一曲《家在東北》曾火遍了大江南北。抑揚頓挫的“二人轉(zhuǎn)式”旋律，不經(jīng)意間就將人帶入了那白山黑水的天地世界，以致我對東北的籬笆院、小草房產(chǎn)生了莫名的無盡向往。直到兩年前的一個冬天，我才終于如愿以償。時值元旦，我應(yīng)朋友老陳邀請，踏雪北上，抵達了那個向往已久的世界。

彼時，東北剛下過一場大雪，老陳驅(qū)車帶領(lǐng)我們出去閑逛。汽車在長白山下穿行，滿眼都是白色風(fēng)景。山上的白樺樹和東北松都被白雪覆蓋。田野的草垛也都覆蓋著白雪，靜靜地立在那兒，像極了一座座小白塔。山下的河流也早已結(jié)冰，只見許多孩子在上面滑冰玩耍。

《還是那片土地》 孫海佳畫

車行至一山腳處，忽然停了下來。前面是一座小雪丘。老陳說，這是長白山采參行業(yè)鼻祖孫良的墓地。明末清初，山東人孫良因救母心切不遠千里來長白山采參，并偶遇老鄉(xiāng)張祿。兩人情投意合，相約一同去山里采參，每日同出同歸。某日，孫良與張祿不慎走散，孫良堅持四處尋找張祿，在饑寒交迫中最終命喪長白山下。臨死前，孫良曾留下一首絕命詩：“家住萊陽本姓孫，翻山過海來挖參……再有入山迷路者，我當作為引路神?！边@首詩給了人們極大的提示，甚至愿意相信他是“山神”的化身。于是，人們在他走過的山里為他立起了小廟，世代敬拜，為他供奉香火。從此，在“山神”的庇佑下，長白山子民世代都以采參為業(yè)。

走過一段山路，白雪皚皚中“齊整整的籬笆院”便次第出現(xiàn)在了眼前。白雪覆蓋下的籬笆院優(yōu)美而靜謐，像欹欹側(cè)側(cè)的雪蘑菇，在陽光下煥發(fā)著幸福的光澤。此時此景，不正是我兒時夢里向往的童話世界嗎？我眼前頓時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個童話故事中的場景：木屋、公主、雪橇、會說話的麋鹿……

車至村口停住，我們便迫不及待地想走進這童話世界。走近籬笆院，便有幾聲狗吠傳來。定睛一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我眼睛—原來真有雪鄉(xiāng)的孩子在玩狗拉雪橇。旁邊還有幾個可愛的小雪人，在向我們熱情地打著招呼哩！抬頭望向籬笆院，那房頂上的雪，像云絮一般，從煙囪往檐外大大方方地鋪陳。陽光下，白雪開始融化，檐邊齊整整掛滿了冰條，儼然一道別致靚麗的風(fēng)景。檐下掛滿了玉米棒子，在陽光下閃著溫暖的光芒。悠閑地走在童話世界里，我的相機不停地“咔嚓咔擦”，生怕錯過了任何美麗的畫面。

《冬韻》 黃有維畫

《貓冬的日子》 孫海佳畫

黃有維

1965年生，湖南岳陽人，中國美術(shù)家協(xié)會會員，清華大學(xué)美術(shù)學(xué)院水彩畫高研班導(dǎo)師，中國國際書畫藝術(shù)研究會創(chuàng)作基地導(dǎo)師，湖南湘南學(xué)院客座教授，香港云峰畫苑簽約畫家。他的作品曾參加中國首屆水彩畫藝術(shù)展、第十一屆全國美術(shù)作品展、紀念西藏和平解放60周年美術(shù)作品展等全國性展覽，并多次受邀參加由文化部和中國美術(shù)家協(xié)會主辦的中國美術(shù)作品世界巡展。他還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鄭州、大連、香港及馬來西亞等地舉辦過個人水彩畫作品展。迄今出版有《黃有維水彩畫作品集》《黃有維水彩畫精選集》《水彩畫創(chuàng)作技法解析》《黃有維水彩畫巡展作品》《黃有維胡同作品》《故園情韻—黃有維的水彩畫卷》 等。

待老陳和主人打過招呼，我們便移步走進了籬笆院。院子很大，東面是一處偏房，里面擺滿了鐵鍬、犁鏵等用具。偏房的墻邊則堆滿了柴垛，這是他們冬日取暖之源。迎面向南的便是正房。令人驚奇的是，墻上的窗戶外都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窗戶紙。哦！原來這就是早有耳聞的“東北八大怪”之首“窗戶紙糊在外”。盡管隨著生活條件的改善，大多數(shù)雪鄉(xiāng)人們已無須如此大費周折，這里卻依然保持著這種傳統(tǒng)“怪俗”，實屬難能可貴。

掀開簾子，踏門而入，一股熱氣便撲面而來。我們首先進入的是外屋，也就是廚房。一進屋就是大灶臺，灶臺上的大鍋里還騰騰地冒著熱氣。灶臺旁邊，水缸、酸菜缸、酒缸也都整齊地擺放在一旁，那透明酒缸里的人參清晰可見。人參泡酒在許多地方算是奢侈物了，在這兒卻是極為平常之事。而這正得益于“山神”帶給長白山子民的福利吧！灶臺的后面還藏著一個大“煙囪橋子”，并一直沿著墻面延伸到了里屋。不言而喻，這間大廚房也成了全院的供暖源。熱量正是通過“煙囪橋子”傳遞到里屋，溫暖著晝夜。

順著“煙囪橋子”的溫暖繼續(xù)往里走是里屋，也就是臥室。里屋搭著兩個南北相對的火炕，被子都疊得整整齊齊放在炕上靠墻的一側(cè)。南面炕上的一張小桌子上擺著果盤，里面還擺放著許多糖果，倒有幾分新年的喜慶氣氛。主人急忙倒上熱茶，請我們到炕上坐。閑聊中得知，老人的兒女都在城里打工，平日里就只有他們帶著娃娃生活，守著這個籬笆院?！叭缃瘢@也是農(nóng)村的常態(tài)。我們老人就在家種種地，帶帶娃，沒事兒喝點小酒，和鄰里們嘮嘮嗑，倒也自在?！崩先说恼Z氣平和，眉宇間倒洋溢著幾分幸福。

腳步移入后院，又是另一番雪鄉(xiāng)世界。菜園裹一身白色的裘皮，安詳?shù)嘏P在那里。只有櫻桃樹還靠著籬笆墻靜靜地站立著，頭頂著一頂大白雪草帽。菜園旁邊便是牛棚，一頭大黃牛正站在棚口靜靜地享受著這雪景。唯獨雞群還在雪地里嬉戲，演繹著兒時記憶里“小雞畫竹葉”的溫馨畫面。好一座唯美別致的籬笆院，四處充盈著濃郁的生活氣息。

逛罷籬笆院，眼看天色漸晚，我們起身欲走。老人極力挽留我們再喝一盅。為了行車安全起見，我們還是婉拒了老人的盛情。車又啟動了，沿著山路爬行。不一會兒，車窗外飄起了雪花。我忍不住回望那片雪中的籬笆院，朦朧中，院落上空已升起了裊裊炊煙，更添了幾分生機。頓然，一縷鄉(xiāng)愁從心頭涌起，有了幾分惆悵。正如沈從文所言：“美，總是愁人的?！?/p>

回到住處，夜幕輕垂，華燈初上，我倒頭便睡。夢里，竟全都是白日里遇見的那個童話世界，那片雪中“齊整整的籬笆院”。

王蔚

字品墨，1972年生于山西省太谷縣，1995年畢業(yè)于浙江大學(xué)。現(xiàn)為清華大學(xué)美術(shù)學(xué)院黃有維新寫實主義水彩畫高研班助教。近年來，他的作品連續(xù)參加“澳大利亞水彩畫協(xié)會作品展”“美國肯塔基州水彩協(xié)會年會展”“美國行—中美水彩交流觀摩展（紐約）”“澳大利亞到北京國際水彩交流展”等國際大展，代表作品《滄海系列之碣石海灘》獲首屆全國青年水彩畫網(wǎng)絡(luò)大展一等獎，《同學(xué)系列之張?zhí)鞓贰帆@首屆全國青年水彩畫網(wǎng)絡(luò)大展二等獎。出版有作品集《王蔚水彩作品集》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