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已然
圓通山的獅子
8:30,獅子爸爸出門去上班
梳梳鬃毛,系好領(lǐng)帶
把兒子送到幼兒園,在單位門口抽支煙。
刷卡,和售票員打招呼
和飼養(yǎng)員打招呼,和老虎同事打招呼。
在動物園開門前,他們一起打掃籠舍
把玻璃擦亮,澆花
要開始工作了!
獅子爸爸打了個哈欠,換下西裝
到工位上趴好。
差不多10 點鐘,游客們就來了
人們趴在玻璃上
跑去看獅子爸爸的名片:叮叮和當當
來自非洲!(其實就住在景星街)
獅子爸爸覺得這工作有點無聊
但那些人看起來很高興,小孩子也是
跑來跑去。
他對面辦公室的老虎同事一直帶兩個孩子來上班,
清閑的工作,大概更適合媽媽。
獅子爸爸總想換一份工作,但又沒想好
幾個月前,他的兩個獅子女同事都辭職走了
不知道跳槽去了哪里。
午飯點了米線,下午睡一覺
什么時候才周五啊,想帶兒子去撫仙湖劃船。
下班了,獅子爸爸到翠湖邊買了燒豆腐
哼著歌帶回家。
圓通山的百度百科
圓通山位于昆明市中心,形如一片柳葉
東西長而南北窄,總面積約26 公頃
是昆明市區(qū)觀賞內(nèi)容最豐富、
游人最多的公園。
圓通寺,修建于唐代
從東北口進入公園,需要買一張票
“今天我們?nèi)A通山看獅子!”你說,
嗯,售票員遞出一片紙:
文字變淺了
視覺變得溫順,圖像合攏了簇葉
記憶,仍呼吸,
一如炭火,不識于爐心的光亮。
它變得扁平,
變成印刷品在你手中折疊。
你走進圓通山,去看看記憶如何生活
如何在展覽
在兒時的夏日油亮亮地閃光
早在認得“公園”這兩個字前
你就喜愛這里
“從前,圓通山也有過熊貓”
如果你站在食火鳥的籠前,
會發(fā)現(xiàn):
真正的門票,仍是以“從前”開頭的話語。
三個昆明人背著手,
觀看那吃炭火的南美鴕鳥,
其實,是在看二十年前養(yǎng)在這點兒的熊貓
七只獺獺
從捷克來了七只獺獺
胖尾巴,小耳朵
游客高興呢不行:“看!水獺”
“水獺,水耗子。”
講究呢人講:“唐朝人就有養(yǎng)獺的習(xí)俗,尊獺如士?!?/p>
飼養(yǎng)員講,云南是全國少有的,仍生存著野生水獺的地方
年輕人給獺獺拍了照,發(fā)微博
“日本人也喜歡獺,沒想到國內(nèi)動物園就有”
北京動物園的獺獺就是云南老鄉(xiāng)啊。
東歐的小毛球,一下子就來了
仿佛從來陌生
一個新同事,連名字都沒記牢固。
大家忽然意識到:
原來,動物只存在于城市的潛意識中
橋
橋
一種動詞。
當空間之于空間,它定義了方向
橋?
凌空飛躍時的一種姿態(tài)
白鷺,從圓通山
如書頁拋起
又輕柔地抖落,直至它們黃昏的字符
成影于江面
橋,
懸置著河的意識
經(jīng)過時,
總?cè)滩蛔〉皖^望望——
水的深淺,必然是比倒影
更像魚的研究
若沒有橋呢?
你就沒法從五華區(qū)回到盤龍區(qū)。
橋就是動詞
人啊,吱吱呀呀地往返。
而白鷺
如另一種嘆息,無須語法
學(xué)生與菜農(nóng)
中學(xué)生經(jīng)過菜市場
雞的臭味令他惱火,還有魚
更糟糕!
云大附中剛放學(xué),人群中
三兩件校服
盤算著,菜市場之外的全部世界
學(xué)生們路過菜攤,賣菜的知道,
就像小雀飛過田地
怎會分辨大地眾多的名字?
薺菜、苦菜、小白菜、青菜,不過是同一種形象
唯一有區(qū)別的,是苞谷和綠菜
“這些娃娃四體不勤,五谷不分”
曲靖來的農(nóng)民蹲著,打趣。
市集將是一種感覺,在紛紛的流連中
靜者認出了圣人
賣緬桂花的人
一個老奶奶
坐在小花園的十字路口
籃子里,擱置緬桂花。
坐在,藏起一只手
等待流連中的一次采摘
車流合著光色,以晝的蜿蜒
路過景色。
公交車上的人是靜止的,
低頭,在手機屏中浣洗意義
以及無意義的光線
微信亮了一下,時間再次獲得了綠燈的允許
放下手機,
他們看到遠處的麥當勞旁邊
坐著賣花的老奶奶,
藏起一只手,
如同緬桂花藏起,被摘下的時刻
然后人們低頭,
繼續(xù)擺弄信息中絲綢的光澤
衣褶翻出,顫顫地意識到某種缺失,整理著
本該掛有緬桂花的領(lǐng)子。
流動的瞬間經(jīng)過,把他們從生活中摘落
如同童年
翻花繩時,一次踟躕的挑起
周蘭,云南澄江人,供職于澄江縣第二中學(xué)。作品散見于《邊疆文學(xué)》《滇池》《玉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