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中白

唐半城，徐州人，在泗州做絹絲生意。

經(jīng)營多年，唐半城存了不少銀兩。生活中，他節(jié)衣縮食?？墒菒酃?jié)約的唐半城卻喜歡把錢花在妓女身上。更有意思的是唐半城到春香樓只摟一個叫柳秋白的妓女。

柳秋白出生在揚州。父母雙亡后，流落到泗州城，賣身春香樓。

當(dāng)年十八歲的柳秋白長得細皮嫩肉，水靈得一掐就能冒出汁水來。

這些年，唐半城沒少在柳秋白身上花錢，可花再多的錢，唐半城都樂意。隨著生意做大，再摟著柳秋白纏綿在春香樓的床上，唐半城總感覺少份快感。唐半城摸著柳秋白的耳朵，疼愛地說，真想一個人摟著你，不給別人碰。柳秋白就笑了，娶俺為妻吧?？晌壹抑杏衅迌?。那讓俺做你的小老婆吧。柳秋白一臉害羞的樣子。

唐半城真的拿出八百兩白銀將柳秋自從春香樓贖出來，選個吉日，結(jié)婚。

婚后，夫妻二人恩恩愛愛。轉(zhuǎn)眼過年了，柳秋白讓唐半城回徐州老家看看，他有快兩年沒有回去了。

走時，唐半城要柳秋白和他一塊兒回家。

拉著唐半城的手，柳秋白說，俺拜堂時就曾發(fā)過誓，如今俺已是你的小老婆，你就放心回家好了。想到家中老婆一直對自已泗州城再婚一事嫉妒在心，唐半城想了半天，還是一個人回徐州。

唐半城走后，有好色之徒和過去的嫖客，常去纏柳秋白，都被她拒之門外。唐半城不在，柳秋白一直遵守自己的諾言，盼君早回泗州城。

眼看半年過去了，不見唐半城回來。泗州人都說唐半城只是逢場作戲罷了，怎可當(dāng)真？可柳秋白不以為然，仍相信唐半城是真心娶她做小老婆的。

八月十五月兒圓，面對圓圓的月亮，柳秋白有點懷疑當(dāng)初唐半城說的話了，決心前往徐州一探究竟。柳秋白來到徐州，多方打聽才得知，唐半城回家后的第七天，家中突遭大火，燒得干凈，兒子和女兒婚嫁沒有錢用，吃飯穿衣都成問題。唐半城每天受到妻子的怒罵，時常唉聲嘆氣，不久兩眼失明，憂郁成疾。聽說唐半城瞎了雙眼，柳秋白十分難過。找到唐家，看到躺在椅子上的唐半城，柳秋白上前一步抱著丈夫的頭悲傷痛哭說，郎君現(xiàn)在的樣子，都是因俺造成的。俺應(yīng)服侍你一輩子，見柳秋白找上門來伺候唐半城，唐妻真是求之不得。

為了給唐半城的兒女籌備婚嫁銀兩，柳秋白賣掉泗州城的宅院，先后為唐半城嫁出兩個女兒，又為他的兒子操辦宴席，娶老婆。在柳秋白的細心照料下，唐半城的病并沒有好轉(zhuǎn)，還是郁悶死去。

沒有錢，柳秋白又賣掉耳環(huán)頭飾，把唐半城安葬。

守護著唐半城的靈墓，柳秋白不肯走。旁邊的唐妻也感動了，勸她不要和自己一樣守在這里受窮遭罪，還是回泗州過以前豐衣足食的日子去吧。手撫墓碑，柳秋白流著淚說，俺過去雖倚門賣笑，可與唐郎交往多年，名義上是在妓院，實是動了真情。自從嫁給唐君，就曾發(fā)誓，不受污辱，好好陪他過日子。沒想到郎君卻早早離去，俺又怎能棄他而去呢？直聽得旁邊唐妻也禁不住動情落淚。想到自己愚蠢點著一把火，還怒罵唐半城，唐妻竟后悔地大哭起來?？迚颍破迣α锵蛘f，俺本想瞞你的，可是看你對郎君如此癡情，想想，還是告訴你好。其實郎君回來，是躲你哩，他曾親口告訴俺，他不會真心喜歡一個賣笑的女人，只是遠離家鄉(xiāng)，一時空虛解悶而已。柳秋白搖頭哭說，不會的，唐君在俺身上花那么多的錢，他是真心的。

看來你真的不死心。說著話，唐妻拿出一封信，那是唐半城回家時不久，寫給柳秋白的休書?？粗鞘煜さ淖舟E，柳秋白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感到眼前一黑，她差點暈倒。擦把淚，望眼唐妻，柳秋白起身走了，頭也不回。

看著柳秋白遠去的身影，唐妻大笑說，郎君呀，俺對不起你，可是俺不想看著別的女人在心里念你一輩子呀?？拗活^撞向唐半城的墓碑，碑上柳秋白三個字，血紅。

后來，聽泗州人說，傷心離去的柳秋白又回到春香樓，奇怪的是，柳秋白卻不和任何男人見面，最后，老死在妓院里。

選自《百花園》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