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席

一個人對泥土的祈禱

一個人對泥土的祈禱，摶土為愛，撮草為神

我要在麻雀尋找草籽的地方心生敬意

我要在螞蟻自食其力從不自卑的地方

我要在花開流年的地方站穩(wěn)愛的地腳

傾聽雄雞沿著那棵核桃樹葉子次第而亮

掬一捧埋我親人的泥土，含淚的泥土啊

我要把它揉搓成五谷、牛羊和菜蔬

我要把它揉搓成一個民族和一個故鄉(xiāng)

我要對著每一塊土坷垃大聲地說出愛

炙熱的胸口開始涌動盤在心頭的遼闊

和我肝膽相照的泥土啊定會有我

一顆濕潤的心……怦怦心跳

一輪固執(zhí)永生的太陽——

正從我十個手指尖上冉冉……升起

低頭是故鄉(xiāng)

在麻雀覓食、油菜開花的地方

在田地勞作、淌汗下跪的地方

在餓著肚子與人打架扭傷腳的地方

菜籽生根，燕子出嫁

蜻蜓產(chǎn)卵，鯽魚甩子

月光擁抱一嘟嚕蛙卵的村莊

低首日暮津骨沾衣的麥香

低頭蟋蟀抬頭雁胸前晃蕩著長命鎖

納進鞋底的陽光走天涯步步挽疙瘩

布谷飛過蛙鳴的池塘內(nèi)心一片蘆葦蕩

記憶斑駁的螞蟻爬過鄉(xiāng)愁的角落

思念紛飛的蝴蝶飛過如畫的季節(jié)

歲月蒼蒼，日頭茫茫

菊花杵藥，月光沽酒

暗啞多年的淚不愿驚醒稻谷地里的頭骨

剪斷臍帶的地方。老墳皺起心里一個糾結(jié)

走過高一坡低一坡拐彎的青石巷

傾聽低一聲高一聲母親的棉花穗

是我多水多樹多牛羊的村莊

是身影把陽光夯進大地還是

陽光把身影砸進泥土，甜的重量

眷戀、生息、厚土、塵心、矚望

心是盛米盛油盛鹽的陶罐和族譜

傳遞著人間俗世卑微的愛和溫暖

背一輪憂傷的月亮回家

一輪太陽曬著貧窮的山坡，在那里

哪怕與爛在地里的莊稼一起憂傷

貧瘠的大地定會有一顆倔犟的土豆

或像蘋果琴弦一樣的瘦，在那里

有棵石榴樹兩棵皂角樹葳蕤生長

我躊躇背一輪憂傷的月亮回家

用螻蟻之命活在雞啼犬吠牛鳴的村莊

用黃雀之志飛在田埂樹梢屋檐之上

那里有一頭老牛咀嚼出太陽的月亮

雞鳴桑樹巔，犬吠青石板

在樹蔭里牽出搖鈴的馬匹

而我，有所想或有所不想

想起你，一任河水流淌

白云飄過，因你而遼闊

責(zé)任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