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姜林燕

麗江，一個雜糅了各種情緒的城市。

曾經搖滾音樂人的基地，曾經背包客的詩意遠方，曾經多少年輕人懷揣夢想扎根在這里。

曾經的一池春水，如今風口浪尖風雨中仍搖曳不定。麗江有問題，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

麗江打人毀容”、“蚊子是寵物”、“黑導游”樁樁歷歷在目，件件直逼底線，不經問一句麗江究竟怎么了。

也許有人說樹欲靜而風不止，也有人嘆息這些事兒怎么就把麗江抹黑了，歸根究底被動式管理方式，雷聲大雨點小的“ 承諾”，積少成多的刻板印象，毀了曾經的天堂。

一只蚊子能引起四面八方的口誅筆伐，這樣的“功力”似乎只有麗江。曾經搖滾音樂人的基地，曾經背包客的詩意遠方，曾經多少年輕人懷揣夢想扎根在這里。風雨搖曳中的麗江，些許風吹草動則能引起軒然大波，是看客無形中放大了，還是大眾對麗江恨不成鋼的期盼，被一則則“麗江毀容”等事件瓦解。麗江，曾經的一池春水，那一抹平靜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去年“麗江打人毀容事件”還歷歷在目，曾經黑導游、強迫購物、天價蝦也引起游客嘩然，頂?shù)教煲彩清X的事兒，而涉及到人生安全挑戰(zhàn)每個人的極限，風華正茂的年紀就這樣被毀了，臉上的疤有可能淡去，當事人心里的疤大概是無法褪去的。

旅游不是探險，沒多少人愿意“冒險”旅游。如果云南不改變，游客就會改變——惹不起、躲得起。風口里的云南意識到了不變則滅。

2017年以來，云南省已多次召開會議，針對云南旅游亂象提出整改，3月27日，云南省出臺號稱“史上最嚴旅游治理措施”22條，包括禁止不合理低價游，取消定點購物，加大對景區(qū)社會治安整治等措施。

可整治旅游亂象非一日之功，相信每年幾千萬的客流量，有些老板都會抱有“讓我一次宰個夠”的心態(tài)，回頭客及城市形象只是一個“不必要條件”，可持續(xù)發(fā)展對于某些群體來說簡而言之就如天書，這次一直蚊子引起的軒然大波，似乎再一起次打臉云南。有人士評價云南旅游整頓不缺霸氣口號，缺的是壯士斷腕治理。

說云南，讀麗江

中國儒家文化的圣地曲阜、納西文化的寶庫麗江以及蒙、藏文化中心的呼和浩特、拉薩等，它們共同構成我們這個多民族國家多彩的歷史寶藏。

試問哪里的民族古城最具古樸韻味，恐各有千秋，難辨之最。但若問誰的名聲最響，麗江應該當之無愧的無冕之王。

說起麗江旅游的繁盛無疑要將1996年的麗江地震作為分水嶺，其實地震之前的麗江實則已然頗具盛名，很多國外背包客都會造訪麗江，而地震之后隨著國家重點援建及各方支援，轉年的游客吞吐量似乎已在百萬上下，而后納西古樂“火”了之后，開始于全國范圍內聲名大噪。

在這個茶馬古道舊鎮(zhèn)，眼下平均每天有超過4萬名來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而麗江常住人口不過10萬。這意味著每三個人中，就有一個是游客。

這是游客的麗江，這是資本的麗江，獨獨不再是麗江的麗江。

“以前很難看到生面孔，現(xiàn)在很難看到熟面孔?！边@是64歲的周克堅在此前接受媒體采訪時對麗江的描述。他在這座古城長大，后來是麗江第一任旅游局局長。

麗江在云南西北，納西族等少數(shù)民族占人口一半以上，因地處高原交通不便而貧窮多年。但這里風光獨特，有雪山，有古城。

在官方語境中，1994年被設定為麗江旅游元年。當時，云南已經提出旅游發(fā)展計劃。在麗江的各種爭取下，時任云南省長將啟動云南西北部旅游計劃的一次重要會議放在這里，使麗江旅游業(yè)被納入省級規(guī)劃。

事實上，麗江的旅游業(yè)出現(xiàn)在更早之前。早在1985年，麗江就已經被評為中國歷史文化遺產，1986年中央軍委又指定其為對外開放的定點接待城市，老外都會被安排來此參觀。1993年，麗江旅管委在古路灣賓館東樓掛牌，旅游正式提上政府日程。

“試了各種路子，都不是很成功?！敝芸藞哉f，提出搞旅游，也只是試試看。

1994年到2000年，賓館酒店、機場道路等，靠1996年麗江大地震后獲得的救援資金、招商引資與銀行貸款一一落成。

“地震前只有10家酒店、1500人的接待能力；到1999年就有50多家酒店，1萬多的床位；現(xiàn)在已經5000多個大大小小的酒店了?！敝芸藞哉f。

云南因麗江、大理“丑聞”事件，在國內形成了極大的負面旅游形象，不少國內游客拒絕、甚至害怕到云南旅游，導致大理、麗江游客銳減，在這個本應是旺季的時節(jié)，游人稀少，不少酒店客棧獨守“空房”

麗江機場，是其中一個重要節(jié)點。此前，從昆明到麗江，至少要走三天。1995年機場建成后，游客人數(shù)每年以兩位數(shù)的增速猛增。

最早到麗江的游客，多是零星的外國人。

為了搞旅游，周克堅跑到古城里組織開動員會。但是，向來重文輕商的納西人不僅不能理解，還頗為反感。

不過，洶涌而至的客流，徹底改變了麗江人的想法。

1997年麗江古城成功申報為世界文化遺產，讓麗江游客穩(wěn)步增加。而1999年昆明世界園藝博覽會召開，則為麗江帶來第一次客流高峰。很多人都記得當時的景象：玉龍景區(qū)門口的旅游大巴天天排起數(shù)公里的長龍，古城里到處都是人，僅有的十幾個酒店塞不下，學生宿舍、會議室，甚至醫(yī)院病床都被安置了游客。

從1994年麗江正式確立旅游為先的城市發(fā)展策略到現(xiàn)在，20多年來，麗江已經從一個年財政收入不到3000萬的閉塞貧窮之地，生長為中國最負盛名的旅游市場之一。

旅游帶來的財富閃閃發(fā)光地堆積著。2016年，3519.91萬人次游客，帶來了608.76億元旅游總收入。

有雪山有古城的麗江，已經成為資本與游客的自由之地，兼之“艷遇之都”的各方炒作，麗江旅游問鼎峰頂?shù)牟椒ピ阶咴竭h……

搖曳中的麗江，飯后談資

世界這么大，我想去看看。

這一句激起了無數(shù)人心底的海浪，那一年的麗江還是詩意的遠方。

可近年來緋聞纏身，風雨中搖曳的麗江被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

央視記者2013年曝光云南香格里拉旅游亂象，游客拒絕強制消費，被導游硬拽下車。投訴時旅游局人員答復：“觀念不對，你按這個價錢一交，誰都不趕你?！?/p>

2014年1月4日，網友曝出云南麗江導游辱罵游客。視頻中一名男子口出污言穢語：“一分錢沒有消費的話，比賣淫更可恥。麗江歡迎你，是歡迎你來消費。”該事件證實屬實。

2015年5月，網友曝出云南昆明女導游嫌游客購物少破口大罵。稱游客沒良心、不要臉。并威脅游客：“如果你連一點點的良知都沒有，會遭報應的……三四個人買個1000塊錢，你干嘛來了……”

2016年1月，云南西雙版納一導游因購物問題訓斥游客?！艾F(xiàn)在有的人一毛不拔，白吃白喝白住，你們問心無愧啊？我都替你們害臊?！?/p>

2016年11月東北女孩在麗江寧蒗一燒烤店就餐時，遭多名男子辱罵暴打，被用碎酒瓶劃臉且被錄視頻，男子離開時搶走女子錢包等財物，當?shù)鼐饺涨俺鼍吡藗殍b定結果，女子傷情被鑒定為輕傷二級。

雞年春節(jié)前，云南省副省長陳舜以普通游客的身份參團旅游，所見所聞讓他深受刺激。在一家旅游購物商店，游客享受到“一對一”服務。說白了，所謂“一對一”就是人盯人，游客購物達不到一定金額，甭想走出店門。

近日，麗江的“蚊子是寵物”客棧事件在網上迅速發(fā)酵。麗江古城“風花雪月連鎖客?！痹诳腿朔磻块g內有蚊蟲叮咬半夜無法入睡時，客棧前臺人員回復“這蚊子是我們養(yǎng)的寵物，熏死了要賠的，一百塊錢一只”引發(fā)網友熱議。

據《央視》報道，家住重慶的李先生，日前帶全家人到云南麗江旅游，并在網上向一家評價相當高的旅館訂房，豈料入住后卻發(fā)現(xiàn)房間照片與網上截然不同，且室內蚊子相當多，被咬到整晚無法安睡。李先生怒氣沖沖向業(yè)者反映，不料對方竟回，“蚊子是我們養(yǎng)的寵物，你要是熏死、打死了，得賠100塊錢人民幣一只！”

《央視》追查，發(fā)現(xiàn)該家旅館在旅客辦理退房結帳時，會直接要求旅客當場拿出手機，給飯店五星好評，若是旅客不從、或者打了差評，業(yè)者便會不斷去電騷擾，直到你刪除負評為止。對此，該旅館員工也不諱言，沒有辦法，這是老板交辦的任務，每天都必須要有好評！

“蚊子是寵物”事件持續(xù)發(fā)酵，美團也陷入刷單管理不當風波，一位專門負責刷單的業(yè)內人士表示：在“管理不嚴”的時期，想要在美團上沖上榜單前幾名很簡單，也就是十二三天，十五天的時間就能實現(xiàn)。

而最讓網民熱議的仍是麗江，強迫購物，黑導游罵人，打游客，古城收費……樁樁件件傷到的是游客對這座風華正茂的地方的熱愛，也有人嘆息，明明是個好地方，如何就被抹黑了，稍有風吹草動就能引起圈圈漣漪。

麗江的顏值還在，口碑如何在

麗江旅游有非常嚴重的問題，這是全云南都知道的事情。

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但風不止樹依然想靜一靜。“我希望大家都做一個全面的真實的了解，但我也不希望像現(xiàn)在這樣子又倒過來，說就是活該被打，這也是不正確的，我希望所有的網民都能夠公正的冷靜的對待任何一個網絡事件，一定是有兩面性的，大家這樣互相撕互相掐對雙方乃至麗江都沒有任何好處。我們打人是錯了，我們認錯，我們深刻反省、自己改進，共同去創(chuàng)造文明的麗江、中國的麗江、世界的麗江。”

每一次“負責人”口中的反省、改進似乎成了“口號”，細心者會發(fā)現(xiàn)，麗江旅游每發(fā)負面新聞，其真相背后仿佛都有“反轉”情節(jié)或“情有可原”的因素。

這無疑是對麗江旅游的一個反諷，大多數(shù)外地游客遇到“地頭蛇”敲詐威脅，報警求助均無果，受害者只有通過社交網絡或者媒體曝光才可能引起有關部門的重視，而結果卻往往是重拿輕放。

負面新聞頻發(fā)的始作俑者就是極強的地域保護色彩，并且已經造成了一種短期內難以扭轉的惡果。其實客觀來講，麗江警察也算是背鍋了，相關部門一再高調聲明要強力整治治安，但制度卻幾無變化，每有惡性事件發(fā)生都是治標不治本。

云南旅游業(yè)接連被輿論炮轟，政府部門也開始重視這個問題，不僅大會小會不斷強調云南旅游形象問題，今年在兩會上，云南省長阮成發(fā)在談及云南及麗江的旅游亂象問題時透露，將出臺云南史上最嚴的旅游治理措施，力爭一年內從根本上改變云南旅游的亂象，從體制機制上改變，動一部分人的奶酪。

2017年2月10日，云南麗江召開千人大會，提出要重拳出擊，整頓旅游市場。

2月23日，國家旅游局宣布，將聯(lián)合公安部、國家工商總局，對云南麗江等7個重點地區(qū)進行重點督查，嚴厲打擊擾亂旅游市場秩序的頑疾，查罰一批違法違規(guī)企業(yè)。

2月25日，國家旅游局點名批評麗江。通報稱，全國旅游資源規(guī)劃開發(fā)質量評定委員會決定給予麗江古城景區(qū)等3家5A級景區(qū)嚴重警告，限期6個月整改。

4月15日，云南正式施行22條旅游市場整治措施，從旅行社、導游、景區(qū)和政府履職等環(huán)節(jié)的“癥結”著力，取消旅游定點購物，不再對旅游購物企業(yè)進行等級評定認定，原評定的旅游購物企業(yè)不再定點接待旅游團隊，所有旅游購物企業(yè)納入社會商品零售企業(yè)進行統(tǒng)一監(jiān)管。

號稱“史上最嚴”確實初見成效，上半年，麗江等地受理來信來函及轉辦案件同比下降了12.53%。

隨之而來團隊游客隨著整治在下滑，而圍繞團隊服務的旅游車輛、酒店、景區(qū)，尤其是以接待團隊為主的商家，接待量也在下滑。云南省旅發(fā)委主任余繁坦言，這是旅游轉型中必然帶來的陣痛。

雖然市場遇冷，但記者采訪發(fā)現(xiàn)，“云南旅游絕不能走老路，走老路只會越走越窄?！边@已成為從業(yè)者的共識。

此次的“蚊子是寵物”事件再一次給云南旅游敲響警鐘，革命上未成功，治理仍在路上。

也許麗江的飲食很貴，還多為敷衍產品，古城原貌也是后天仿建，甚至納西表演都是商業(yè)炒作而非真實的，很多文化都已損失殆盡，可我們依然趨之若鶩的奔向麗江。

因為，十年之前去過麗江的人訴說，那時候的麗江一派古風古色，雖是地震后建的當?shù)孛袼兹匀挥H近，很多游客和納西婆婆其樂融融。

如今，麗江本身依然是美麗的，可能的危險也確實存在，但不至于風聲鶴唳，有一定的自我防范意識大部分風險還是可以規(guī)避的。

愛之深責之切，期待麗江還是那一抹春水。

點評

麗江旅游：是樹大招風還是夜郎自大

近期發(fā)生的“蚊子是寵物”引發(fā)的蝴蝶效應，讓平靜了8個月的云南再次陷入風口浪尖，“強制購物”、“毆打游客”似乎成了云南旅游的形象。麗江似乎更是不平靜，一件件的“暴力事件”被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一幕幕的“撥亂反正”被有心人當做刻意挽回形象的手段。甚至國家層面親自介入當做典型整頓麗江旅游。2016年9月1日，經整改驗收，麗江古城戴了長達11個月的“嚴重警告”的帽子被摘掉了，但各種“緋聞”依然是斬不斷理還亂。

先是2017年春節(jié)前曝出有女性游客被惡意毀容，春節(jié)期間又有游客在某餐廳遭遇毆打，副省長被強迫購物，到近期的“蚊子”事件。

麗江旅游有非常嚴重的問題，這是全云南都知道的事情。麗江現(xiàn)在是敏感的，稍有風吹草動便會觸動圈圈漣漪。

針對這次的“蚊子是寵物”事件麗江市政府新聞辦公室官方微博已經發(fā)布消息稱，將涉嫌通過電商平臺進行虛假宣傳和不正當競爭的兩家涉事客棧，由古城區(qū)正式立案，責令其停業(yè)整頓、配合接受調查?？蛇@樣的回應并沒有讓人信服，原因在于它總給人一種被動式管理的感覺。不少網友就提出質疑：為什么總是要問題被曝光以后才整頓？

“蚊子是寵物”事件，僅僅是眾多旅游亂象中的一種，但它所暴露出的問題本質，卻和之前的游客被打、強制購物等事件如出一轍。這其中，有客棧前臺工作人員的“任性”，也有客棧本身所體現(xiàn)出的亂象縮影。換句話講，客棧所存在的問題，其實已經不能用個別來形容，應該在整個麗江都不同程度地存在。

麗江旅游亂象非一日之功，相信每年幾千萬的客流量，有些老板都會抱有“讓我一次宰個夠”的心態(tài)，回頭客及城市形象只是一個“不必要條件”，可持續(xù)發(fā)展對于某些群體來說簡而言之就如天書。

可麗江旅游每發(fā)負面新聞，其真相背后仿佛都有“反轉”情節(jié)或“情有可原”的因素。

也許有人說樹欲靜而風不止，也有人嘆息這些事兒怎么就把麗江抹黑了，但是如果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如果不是被動式管理方式，刻板印象就會改變。

說到底，打擊虛假宣傳和不正當競爭行為，就應該注重常態(tài)化執(zhí)法，而不是“臨時抱佛腳”。對于麗江來講，不加強管理，不及時反思，再美的景區(qū)也會得到游客的差評。而于整個旅游行業(yè)而言，一味只想掙游客的冤枉錢、縱容不正當競爭只會帶來短暫繁榮。所以說，旅游業(yè)長期發(fā)展，最根本的還是要靠名副其實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