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

一

陰暗的天空下，冷風(fēng)呼嘯。

“丁零零——”下課鈴響了，可是羅德島小學(xué)五（2）班卻沒有人走出教室，他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小聲議論著什么。

“你們知道嗎？有人看見教學(xué)樓地下室放著的那個阿努比斯神像的兩只眼會流下鮮血?！必惪寺爝^小腦袋，神秘兮兮地說。

他瞪圓小眼睛，擺出極其夸張的表情：“傳說阿努比斯是地獄之神，如果它的眼睛里流下血淚，就是被它禁錮的惡魔逃出地獄，來到人間了！”

“神像怎么會流眼淚呢？”多米疑惑地眨眨眼， “我覺得這件事一定有蹊蹺，我們?nèi)サ叵率铱纯吹降自趺椿厥拢　?/p>

“就我們倆去嗎？”貝克曼干咽口唾沫說，“我、我想，我們再叫上一個人吧？”

“好吧，你看著辦！”多米看到貝克曼驚慌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看來被禁錮的惡魔還沒出現(xiàn)，貝克曼就已經(jīng)要嚇破膽了。

放學(xué)后，多米和貝克曼，還有瑪麗蓮一起，躡手躡腳地繞到教學(xué)樓側(cè)門附近的兩扇黑色木門前，那是通往地下室的出入口。地下室有兩個出入口，一個在教學(xué)樓的側(cè)門附近，另一個在教學(xué)樓的后門附近。

一開始，多米想不通貝克曼為什么要叫上瑪麗蓮，但馬上他就明白了——萬一碰上惡魔，尖嗓門的瑪麗蓮在旁呼救，估計三樓的同學(xué)都能聽見。

黑洞洞的地下室充滿霉味，阿努比斯的神像如僵硬的木乃伊般立在一側(cè)，多米趕緊從兜里掏出一把事先準(zhǔn)備好的手電筒，照了過去，那尊雕像模樣很奇怪，有著胡狼的腦袋和人的身子，突然，神像狹長的眼睛里緩緩流下兩行鮮紅的淚水。

“太可怕了！”瑪麗蓮大喊起來，一下子躲到了多米的身后，死命抓著他的肩膀不放。

一尊雕像怎么會像人一樣流眼淚呢？而且那眼淚竟然是紅色的！多米疑惑地摸著下巴，凝神盯著神像看了一會兒，然后把手電筒的光柱打在神像頭頂?shù)奶旎ò迳?，那上面聚集著密密麻麻的水珠，忽然他眼睛一亮說，“我知道神像的血淚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貝克曼緊張地問。

“咚咚咚——”還沒等多米回答，地下室盡頭那扇小木門里突然傳來一連串讓人心悸的聲音，好像無數(shù)個被囚禁的惡魔撞開地獄之門的聲音。

“多、多米，我們還是離開這里吧！”貝克曼的聲音已經(jīng)變調(diào)了。

“我覺得這聲音好像是什么東西掉在地上發(fā)出來的?！倍嗝滓苫蟮卣ＵＱ?，“看來那扇小木門里放著什么東西，我想去看看?！闭f著，他徑直走了過去。

“我們倆也過去瞧瞧吧？”瑪麗蓮膽怯又好奇地問身旁的貝克曼。

“那、那好吧。”想到在女孩子面前不能看起來比她還膽小，貝克曼只能答應(yīng)了。

二

地下室的木門掛著一個牌子——雜物室。但奇怪的是，他們剛一靠近小木門，雜物室里的聲音也戛然而止了。

多米豎起食指做出噤聲的手勢，大家把眼睛湊到門上一條縫隙望過去……室內(nèi)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突然，一個如鬼火般的光亮躍入他們的視線，一個人影出現(xiàn)了，那人背對著他們抬起手，大拇指和小指翹起來，用中間三根手指撓著后腦勺，好像在為找不到什么東西而發(fā)愁。

多米覺得這個身影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阿嚏——”貝克曼打了一個噴嚏，打斷了多米的思路，雜物室里的那個人顯然也聽到了，緩緩轉(zhuǎn)過了身，露出兩只發(fā)出惡魔般血紅光芒的大眼珠。

“惡魔！”瑪麗蓮尖叫起來。

“快跑！”貝克曼大喊起來，一手拽上瑪麗蓮一手抓住發(fā)呆的多米，像沒頭蒼蠅在黑黢黢的地下室里狂奔起來。

“撲通——”多米他們被地上什么東西絆倒，摔倒在地，緊接著兩道刺眼的光“唰”地一下打在他們臉上，他們禁不住閉上了眼。

“完了完了……我們要被惡魔吃掉了……”貝克曼絕望地哭起來。

“你們在地下室做什么？”熟悉的聲音傳來，多米他們睜眼一看，立刻長舒一口氣，原來是年輕的邁爾校長和一個中年男人——新來不久的約翰·杰因老師正舉著手電筒站在他們面前。

“邁爾校長，杰因老師，雜物室里有可怕的惡魔……”貝克曼爬起來喊道。

“這么說，校園里的傳言是真的？”杰因老師不敢相信地問。

“不要再以訛傳訛了！”邁爾校長打斷大家的話，生氣地說，“我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不要隨便跑到地下室！”

“可是邁爾校長，我們真的看見了惡魔，他的眼睛那么大，還發(fā)射出恐怖的紅光！”瑪麗蓮比比劃劃地說道。

“夠了，你們?nèi)齻€馬上回到寢室！”邁爾校長大吼道，棱角分明的臉突然變得扭曲起來，樣子十分可怕，活像一只猛獸。

“好吧……”多米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邁爾校長這樣生氣過，他們委屈地垂著頭。

黑沉沉的夜，繁星像精靈般掙破夜幕探出頭來，點綴在藏青色的夜空中。今天發(fā)生的事一幕幕在多米的腦海里翻滾著：難道這世上真的有惡魔？邁爾校長為什么發(fā)那么大的火？這兩件事有什么聯(lián)系？

多米想到這兒，對睡在下鋪的貝克曼說，“我們要不要再去一趟地下室？”

“什么，你還要去地下室？”貝克曼睜開眼，驚恐地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被惡魔吃掉了，我可不想再去了！”

多米跳下床穿好衣服，自言自語地說：“看來，阿努比斯神像流眼淚的真相我要告訴別人了?！?/p>

“多米，快告訴我吧！”貝克曼忽然來了精神。

“好，我告訴你，阿努比斯神像根本不會流眼淚！”多米雙手抱胸說，“我記得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雕像工匠為了保護(hù)神像面目的完整，會在它眼睛處涂上一種特殊的泥膠，這種泥膠是用紅色黏土做成的，一般情況下它不會被破壞，但是碰到水，就會融化。地下室常年不見陽光，空氣寒冷，水珠會凝結(jié)在天花板上，水珠多了滴在神像的眼睛處，就變成了我們看到的兩行‘血淚?！?/p>

“原來是這樣啊！”貝克曼恍然大悟，眨著小黑豆眼崇拜地說，“我們再去一趟地下室，也許能揭開惡魔的秘密！”endprint

三

午夜時分，幾只黑烏鴉撲棱棱扇動著翅膀從多米他倆的頭頂掠過，落在地下室的入口處，不懷好意地盯著他們。多米和貝克曼從門縫望過去，里面陰森森的什么都看不見。

“多米，你看，門被上鎖了！”貝克曼發(fā)現(xiàn)了情況。

“看來是在我們走之后，有人給它新上的！”多米說。

“讓我試試。”貝克曼從兜里掏出一支鋼筆，用筆尖在鎖上的鑰匙孔里轉(zhuǎn)了兩圈，忽然“咯嘣”一聲，鎖被打開了。

多米興奮地推開木門，發(fā)現(xiàn)里面似乎是個存放舊書的雜物室，書架上的書東倒西歪，像是被人翻騰過。

“這里除了書，什么都沒有，”貝克曼失望地說，然后打了一個哈欠，“好困啊，我想我們還是回去吧?！?/p>

正當(dāng)兩個少年準(zhǔn)備離開時，貝克曼在地上撿起一個金色紙花。多米湊過去，好奇地把紙花拆開，里面赫然出現(xiàn)了幾行字：

“智慧勝過愚蠢，如同光明勝過黑暗。

“2-18-12、18-5-23、56-3-8、34-12-3、45-18-13、33-12-8、17-19-14、22-16-7、14-12-6，43-11-3、9-18-3、44-23-24、44-25-3、12-2-14、27-12-17、42-15-3，19-24-2、33-14-15、16-19-11、24-28-8、51-13-21、35-22-9?！?/p>

多米念起來：“智慧勝過愚蠢，如同光明勝過黑暗……”突然，他彈了一個響指，“我想起來了，這是《圣經(jīng)》里的一句話?！?/p>

“嗯，”貝克曼點點頭，“不過那些亂七八糟的數(shù)字和符號是什么意思呢？”

多米走到書架前，正好看到一本《圣經(jīng)》，驀地，他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我明白那些數(shù)字是什么意思了，它們其實是一些密碼，2-18-12代表《圣經(jīng)》里第2頁第18行的第12個字；18-5-23代表第18頁第5行第23個字；56-3-8代表第58頁第3行第8個字……以此類推35-22-9代表第35頁第22行第9個字！”

按著這個辦法，他們很快就將數(shù)字翻譯成一段話——化學(xué)制劑配方圖危險，能摧毀一個城市，藏在神像腳下。

“天啊，原來神像腳下藏著能摧毀一個城市的制劑配方圖！”貝克曼驚訝地張大嘴巴。

“我明白了，那個‘惡魔是個活生生的人，他可怕的眼睛是可夜視的紅外線目鏡，他一定是在雜物室找那個化學(xué)制劑配方！”多米篤定地說，然后又蹙起眉頭擔(dān)憂地說，“如果配方圖落入壞人手里就糟了，我們要先找到它?！?/p>

話音未落，突然一個黑影從地下室的通道里閃出來，擋在多米他們面前。兩個少年驚訝地抬起頭，那人不是別人，而是邁爾校長，此時他的臉色難看極了，他用低沉地聲音說：“你們兩個怎么又溜到這里了？”

“我、我們睡不著，所以來這里玩一會兒……”貝克曼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哼，”邁爾校長冷哼一聲，“我看你們是來這里找什么東西吧，或者是什么配方圖吧！”

多米和貝克曼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呆呆地立在原地。

“快把配方圖交出來！”邁爾校長突然說道，然后伸出一只大手死死抓住多米的手腕。

“我們不會給你的！”多米忍住痛，咬著牙說。

正在這時，邁爾校長“啊”的一聲倒了下去。

四

多米他們驚愕地望過去，看到杰因老師放下手里的棒子，蹲下身子用手指探了探邁爾校長的鼻子，然后說，“不用擔(dān)心，他還有呼吸，只是暈了過去。”

“杰因老師，多虧了你，不然危險的制劑配方圖就會被他搶走了！”貝克曼撲過去，淚流滿面地說。

“孩子們，有我在你們不要怕！”杰因老師安慰道，“我早就懷疑邁爾校長心懷不軌，你們看到的那個可怕的‘惡魔就是他扮成的，他怕暴露自己，才不讓你們進(jìn)來。”說完，他舉起手撓了撓頭。

“原來衣冠楚楚的邁爾校長是個大壞蛋！”貝克曼義憤填膺地對多米說。

多米若有所思地盯著杰因老師，忽然他想起什么，一拍腦門：“哎呀，我忘了把我的夜光手表戴上，那可是我老爸在我生日那天送給我的，可別丟了，我先去拿過來，你們等等我！”說著他一溜煙跑出了地下室。

“小氣鬼，誰會大半夜偷你的夜光手表！”貝克曼望著多米消失的背影，嘟囔道，然后轉(zhuǎn)身對杰因老師說，“制劑配方圖就在神像腳下！”

“太好了，我們趕緊取出配方！”杰因老師激動地說。

神像很重，杰因老師和貝克曼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動它。果然，神像的腳下有一信封。貝克曼正要伸手去拿，杰因老師卻一把搶走了它，嚴(yán)肅地說：“我?guī)е浞綀D交給警方，你在這里看著邁爾校長！”說完，他匆匆跑出去。

杰因老師剛跑出地下室出口就愣住了，門口站著多米。

“杰因老師，你為什么撒謊！”多米冷冷地說，“是你潛入雜物室想盜走制劑配方圖！”

“多米，你怎么了，是我救了你們！”杰因老師莫名其妙地說。

“你不要再裝了，你那個細(xì)微的動作讓我認(rèn)出了你！”多米舉起手模仿起來，他翹起大拇指和小指，用中間的三根手指撓了撓頭。

杰因老師看到這兒，臉色“唰”地一下變白了。

“多米，別讓這個壞蛋跑了！”這時，貝克曼攙著邁爾校長從地下室的樓梯爬上來。

杰因突然掏出一把匕首，把它抵在多米的額頭上，惡狠狠地說：“你們不要過來！”

貝克曼和邁爾校長嚇得停下腳步。

“你被捕了！”萬分緊張的時刻，兩個警察忽然跑了過來，用槍抵住了杰因的后背：“剛才我們接到了多米的報警電話，他說你準(zhǔn)備盜走危險的化學(xué)制劑配方圖！”

“你、你們搞錯了吧！”杰因辯解道，“是貪婪的邁爾校長想盜走配方圖！”

五

“化學(xué)制劑配方圖是我的父親老邁爾校長研究出來的東西！”邁爾校長的眼圈紅了，“去年，父親突發(fā)心臟病住進(jìn)醫(yī)院，彌留之際，他告訴我一件震驚的事，他說他研究出一種化學(xué)制劑配方，而那配方能摧毀一個城市。為了不讓這個危險的配方圖落入壞人的手里，他把它藏了起來，并把它的藏身之處寫在一張金色的紙條上，折成紙花放在了書房里。可是我并沒有找到父親說的那個紙花，因為父親的書房被人撬了，里面的紙花也不翼而飛！”

“看來偷‘紙花的人就是你了！”一個個頭高大的警察對杰因說，“我們通過多米的描述，已經(jīng)在警局檔案庫里調(diào)查了你的真實身份，你并不叫約翰·杰因，你叫約翰·查理，是警方一直在通緝的盜賊，你造了假證件，來這里教學(xué)，其實你是為了找到配方圖！”說完，他把一副手銬戴在了杰因的手腕上。

警察把約翰·查理帶走后，貝克曼調(diào)皮地吐吐舌頭說：“好了，以后我們不用再害怕‘惡魔了，因為他被關(guān)進(jìn)了監(jiān)獄?！?/p>

“多米、貝克曼，都是我不好，誤會了你們?！边~爾校長不好意思地說，“我以為你們?nèi)サ叵率沂鞘軌娜酥甘梗I取配方圖的！”說完，他從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機，把配方圖點燃了，轉(zhuǎn)瞬配方圖就化為一片灰燼，散在空中。

“邁爾校長，這可是老校長的研究成果呀！”多米惋惜地說。

“我覺得這樣才是配方圖最好的歸宿，”邁爾校長輕松地笑道，“我想這也是老邁爾校長的遺愿！當(dāng)我們無法保管好這么危險的東西時，只有銷毀它 ，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也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們大家都安全。”

多米和貝克曼鄭重地點點頭，他們撲過去，和邁爾校長緊緊擁抱在一起。endprint